如果,人生只是一首诗就好了。

黑色的墨水在白色的纸上留下痕迹,将活着的词句书写下来,然后让它随风而逝,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赤黄的颜色,再去拥抱星空。等它着陆的时候,也许又会被谁捡起,深情地诵读出来。

啊啊,那将是多么浪漫的一生啊。

但我知道的。那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在我面前的,是被撕碎的纸片。我的心血,我的倾诉,在他们的嘲笑中灰飞烟灭。

明明是花了好几天才写完的。

胜利者离开后,只留下哭不出声的我,还有一地的碎纸。

恶人会被捧上王座,大肆宣扬自己的无耻,而善者都被惩罚,被唾弃,被践踏。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虚伪,残暴,还有丑恶。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那我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成为善者,一直去忍耐,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其实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也心知肚明。

现在,看向人群,只想要呕吐。根本没有去守护的意义,可那种守护的意志却如同烙印在灵魂中的使命——不,应该说是诅咒,迫使我干出一件又一件的蠢事。

为了成为所谓的“善”,一次次向“恶”跪下,乞求他们悔改,最终自己变得遍体鳞伤。

好恶心。人心好恶心。

听见了吗?嘲笑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了吗?辱骂的声音。

“蠢死了。”

听见了吗?斥责的声音。

“你活该。”

但是我没有资格去指责任何人,去指出他们的恶。因为把我变成这样的,是我自己。想要去劝诫别人,结果自己落得这副下场,全是自找的。

阳光是虚伪而残酷的。自诩给人们带来温暖和光明,实际上将躲在黑暗中疗伤的生物全都暴露,让它们被狩猎者啃食殆尽。本来我也是崇拜着它的,于是尽力接近它,结果它毁灭了我的双翼。明白它真正的面目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我还活着吗?明天到底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一次次劝说自己明天会更好的,然后一次次相信自己编造的谎言,自欺欺人。其实自己也知道,只会越来越糟而已。身边还是充斥着恶心的人,恶心的人心。

现在的我,被毁得分崩离析的我,甚至沦落到了连自己是否活着都没法确定的地步。就算我还在呼吸,我的心脏还在跳动,也只是活着的尸体而已。我的灵魂,我的信仰,早就被糟蹋得彻彻底底,变成了都不值得怜悯的模样。

于是——

反光的刀片,锋利的边缘。

美工刀,小学美术课时做手工作品要用的道具。那时候每个孩子都要分组来共同完成一个作品。而我,一直都被排挤在外,于是在无聊之中便摆弄起了美工刀,结果不小心在手指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虽然早就愈合了,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我总会想起这种刀具。这也许就是我在寻找的解药。

但是刀刃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染上了黄昏的颜色,只有一条白痕。

但这已经够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痛觉——至少我的手腕还会感觉到痛,这就证明我还活着。而且,在结束之后,总觉得轻松了不少。那是因为我受到惩罚,所以罪恶感减轻了吧。

说起罪恶感,这个词真是好笑,恶人可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只有善人才有。应该叫罪善感才对吧。否则那些人怎么会心安理得地做着践踏他人的事呢?

好了,回去吧。

我没有想到,父亲居然在家,平时他明明都在外面的。不过这也不是好事,他们肯定又在吵“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你他妈别多想”“你果然是不爱我了”“给老子滚”之类的话。但实际上他们怎么样都好。

现在,我应该逃离这个危险的现实。我能去的地方,只有书中——这是那些加害者无法涉足的地方,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容纳我灵魂的地方。沉浸在阅读中,就能暂时与现实的恶意隔绝。

哦,天国的遗弃者!卑贱的种族!你们心中为什么怀着这种骄横?天意的归趋决不能阻止,并且还要时常增加你们的痛苦,为什么你们要对他违抗?与命运抵触又有何益?假使你们记得,你们的赛比猡为了这样做,仍然忍受着下颚和喉咙剥了皮的痛苦。

沉浸在文字中,这样就好,这就是我能找到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