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常的午后,因为对老师讲的课心生厌倦,所以我正看向窗外。

或许是和初中差别太大的缘故,我到现在还没有习惯高中的生活。我是要一直在这里生活三年的,所以目前处于苦恼之中。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家的缘故……天空不再那么澄澈。

我不知道那是为什么。父亲整日酗酒,母亲每日以泪洗面。每天我回到家,场面不是沉默,就是被吵架声淹没。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但是,我至今还没有查明原因。究竟是什么将那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撕裂成这个样子的啊?我不想有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太没用了——

刹那,粉笔头敲击课桌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樱峰,你重复一下我刚才说的话。”老师在讲台上直视着我。我讨厌这种感觉。

慢慢地站起身,我不想和他对视,所以低头看着课桌。虽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比起与人对视,我更愿意看着没有生命与情绪的木头,毕竟它不会凶狠地对待我。

“你怎么总是这样啊,上课就不能好好听吗?一直都在看窗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批评的话语刺入我的双耳,即使不想听也不得不接受这样令人难过的声音,心里沉沉的,很难受。

那节课,我就这样站到了下课。

我的前桌,乙桑映转过头来,对我笑着:“珠枝,我们一起去拿饭吧?”

“不要叫我名字。叫我樱峰。”

这句话我说过好多遍了,可她似乎根本记不住,在我提醒后会乖乖叫姓,可下一次跟我说话又会叫起名字来。其实我倒并不是讨厌她,我只不过不适应被人直接叫名字。

我跟乙桑走到教室外,饭盒就在门边。拿完饭盒后,乙桑转过身来,跟我在同一桌吃饭。

我再一次望向了窗外。天空还是那么蓝,就和小时候一样,可我身边的一切却早变了。

我所就读的这所高中,叫做昙耶学院,因为附近没有别的高中,所以这周围的居民都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我突然向乙桑发问:“你为什么总喜欢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呢,我对你的态度又不好。”

乙桑想了想,然后对我说:“我感觉珠枝是个——”

“不要叫我名字。”

“嗯嗯,知道了!”乙桑点了点头,“我感觉樱峰是个很成熟的人,就算被老师批评了也能忍耐住,换我早就跟老师顶嘴了……”

那样的话,怎么那么刺耳?

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你是在挖苦我吗?”

那一刻,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对于他们的视线,我不管不顾,就那样恶狠狠地盯着乙桑。

“不……不是那样的……”因为我,乙桑陷入了窘境,“啊啊,怎么说呢……其实我是很崇拜樱峰你的,但是自己嘴笨……”

忍着怒气,我坐了下来。班里的同学们也把视线收回,继续做自己的事。

“对不起,樱峰,我刚刚好像伤害到你了……”乙桑羞愧地低下头,“其实我呢,是个很冲动的人。明知道应该三思而后行,可真正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总是欠考虑,结果酿成了更糟糕的结果。我看樱峰做事总是这么冷静,我,很羡慕……”

我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那是因为,从前我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也有数不清的朋友。儿时的感情是最真挚的。然而,当那个家一点点破碎的时候,我再也笑不出来了。我简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曾经的玩伴觉得我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很可怕,都不约而同地疏远了我。我几乎失去了一切,可居然还有人会羡慕我——该说这是可笑还是可悲呢?只看到别人光鲜的一面,却没看到别人付出的代价,总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得到别人的优点,真是幼稚的人啊。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从来没有看到过别人的不幸,直至我亲身经历了变故。所以,我并不讨厌她,只是觉得她太天真了,就跟从前的我一样。

乙桑读出了我眼神中的质疑,然后她说:“是真的!我也想做个成熟的人,想拥有和你一样的冷静!”

“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冲动吧。”我匆匆吃完了饭,收拾好饭盒,送到之前取饭的箱子里,临走前留下一句,“等你真正拥有了冷静,又会觉得自己得不偿失,恨不得回到现在这个时候的。”

我在一楼走廊里漫步着,内心充满了空虚。曾经的人生目标,不知何时都被我舍弃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活,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当好一个学生。我还要坚持度过三年的高中生活。

走廊上,隔壁班的两个男生在打闹时一个不慎,其中一个人摔倒了,胳膊刚好磕到了旁边的桌角,似乎伤得不轻的样子。另一个人惊慌失措,愣愣地站在那里。

此事与我无关,所以我打算离开。但是,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了:“不要在走廊打闹啊,会让我很困扰的。”

一个三年级的女生将那个男生扶起:“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校医?”

我认识她。她是学生会的成员,文城空流,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在刚我们入学的时候,她来过我们班登记信息。对我来说,她是我永远也无法达到的优秀——品学兼优,乐观开朗,而且对人也很温柔。而我却对周围的人充满了猜忌。

文城学姐接着对另一个男生说:“所以打闹引起受伤的话,你可是要负责任的啊,只能拿父母的钱补偿人家。不过我看这受的也不是太大的伤,修养个几天就好了。对你们两个都是个教训,千万不要在走廊打闹!”

文城学姐带着那个男生去了校医室,就这样消失在我视线中。

我从未想过追逐她,因为那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悲观的我,每天看不到希望,绝不可能变成像她那样优秀的人。卑劣的我,只是在阴暗的角落窥视着她,这就是极限了。

下午的课程还是,对我来说毫无乐趣可言。我仍想着文城学姐的事,然后我就意识到了,自己抵达不了那片光明。有这这样的家庭的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变成积极向上的人呢?班里的大多数人,都有着幸福美满的家,而我则是一个黑点。我无法像他们那样笑出来,对着父母撒娇。每天告别那个没有希望的家,来到这个没有希望的学校,然后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听课,再然后是接受老师的训斥,最后回到那个没有希望的家,每天都是这样,无法改变,无力改变。

我看向了教室的钟,还有两三分钟就放学了。然而指针总会回到起点,一切都是循环往复啊。

放学铃响起后,我走出校门,背后就有人叫住了我:“珠枝,你家在那边啊?顺路的话我们一起回去吧?”

又是乙桑。我还是老话跟她讲:“不要叫我的名字。”

“哦,樱峰……哎,你去哪?不要突然走那么急啊!”

我加快了脚步,很快就隐匿在了人群中。

为什么她总是缠着我啊,羡慕我也不用到这种地步吧。至少我现在可还没把她当成朋友。

到家,父母都不在。这也好,我还能享享清静。只要他们在家,那种令人烦躁的气氛就会出现。我以前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不爱父母的子女,可对这样的他们,我真的爱不起来。我瞥见了那张小时候拍的全家的相框,不禁留下了眼泪。那温馨的家庭,那恩爱的父母,还有那灿烂的笑容,都已经回不来了,全变成了——残酷的回忆。

时间真是无情啊。可现在即使感怀,也不会有改善,我仍未得到救赎。

匆匆完成作业,刷完牙睡觉。我已对明天没有任何的期待,如同机器一般运转着,在这样的生活中没有尽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