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强力的攻势下,被封印在【破戒神兽·萨尔斯】意识深处的萨尔斯本尊终于是有所动摇了,但它依旧无法听清格温德琳的声音,只觉得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

萨尔斯循着声音渐渐抬头仰视,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颗白色的明星闪烁着,它对那颗明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同时却又想不起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它了解它,却又对它一无所知。

眼看【破戒神兽·萨尔斯】停止了攻击,赛昂、法尔科与布莱茨不约而同地驻守在原地警戒,倒不是他们不愿趁机攻击或不忍心伤害萨尔斯,只是如今【古戈尔】已经融入了【破戒神兽·萨尔斯】的体内,考虑到格温德琳的安全,众人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注意到外面情况的奥斯特浑身燥热,就像是体内有一股岩浆蓄势待发,随时可能由内向外地喷发出来,而倘若真发生了这种事,奥斯特知道自己的下场不死也残。

“你就饶了我吧……我不过是来出个差的……”奥斯特苦笑着对体内的那股能量说道,“再说了,你们至于为了萨尔斯做到这程度吗?你们跟它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啊。”

“我们之所以想拯救生命,不是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亲朋好友,而是因为我们必须这样做。”格温德琳的声音在奥斯特周遭响了起来。

“为什么?正义感?”

“为了不辜负前人的牺牲与付出,为了延续未来的道路与光明。”

“根本就没什么未来……”奥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我本来是不想用这招的,难得有这么强力的兵器,毁了实在是可惜,不过……”奥斯特扬起嘴角,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当下最要紧的是活命。”

预感到什么的格温德琳还没来得及阻止奥斯特,【破戒神兽·萨尔斯】全身便喷射出无数道白光,光线从它全身的伤口、嘴巴、眼睛甚至是装甲的缝隙渗出,在周围聚集起了大量的“太·极之力”。

“不好——!大家快离开——!”赛昂虽然这样警告了旁人,但【兰斯洛特】却加速冲向了【破戒神兽·萨尔斯】。

“说让我们离开自己却冲过去,你究竟想干嘛?”法尔科驾驶着【银翼之盾】追了过来。

“【破戒神】想引发‘太·极之力’的洪流漩涡,你们没有经受过‘太·极之力’的洗礼是不可能撑得住的,快走啊!”就在赛昂解释的同时,白光已经开始转变为洪流侵蚀时空,浮空的巨浪不断拍打着【兰斯洛特】与【银翼之盾】。

而每当撞上那股浪头,法尔科便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从身体里打出去一样,那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令人感到无力、同时又无比地安宁祥和。法尔科知道,若是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稍微走神,灵魂是真的会被抽走的。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前进,反而近一步加速冲向【破戒神兽·萨尔斯】,由于【银翼之盾】的速度比【兰斯洛特】还快,赛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的背影愈发远去。

“法尔科!快回来!”赛昂喊道。

“你想救格温德琳不是吗?!”

“所以我会去救她的,你快走!”

“啊啊啊啊啊——你们这群异世界人怎么都这样,老想着自己一个人逞英雄!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那种会坐视不理的混账吗?”

“我没有这样说,但你……”

“回答我!赛昂,你是不是愿意为了救格温德琳而豁出一切?!”

赛昂没有片刻犹豫,坚决地答道:“我愿意!”

听到这令人共鸣的答案,法尔科微微一笑,“我也是……只要能救诺雅,我什么都愿意做。”

“……”

“可是……我既不是【创世神】,也不像布莱茨那样能够领导大家,哪怕是论陪伴诺雅,米娅也是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我的朋友……一个个地离我远去,叶琉、吉鲁……”法尔科沐浴在洪流中,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甚至大半的灵魂都已经被推离肉体,悬浮于半空中,“替我转告诺雅,我……爱她……”

说完,【银翼之盾】一头扎进【破戒神兽·萨尔斯】体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法尔科咆哮着将【古戈尔】从漩涡中心拽了出来,并用最后的力量将它掷出【破戒神兽·萨尔斯】体外,自己却因反作用力而陷入了无法逃离的漩涡中心。

当【兰斯洛特】接到【古戈尔】的那一刻,赛昂先是一阵安心,紧接着又担忧地看向那不断沉入漩涡深处的【银翼之盾】。

“去吧……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法尔科温柔地笑道,“别浪费了……我的努力……把她……救出去……”

“你也不能放弃!”赛昂喊道,“只要你不丢掉自我,只要你还想回到诺雅身边,你就一定能够回来,相信你自己,做你自己,法尔科——!!”

在对法尔科给出最后的提示后,赛昂只能怀抱着信任的心情转身离去,因为此时的格温德琳已经陷入昏迷,即便会被外人认为冷酷自私,赛昂也无悔,毕竟在他心里,没有人比得上格温德琳更加重要!

“自己……”法尔科渐渐闭上双眼,灵魂飘荡在洪流中的他感到无比安逸与轻盈,仿佛随时都会融入周围的世界,这种祥和感不但瓦解着他的灵魂,也压制了他的思考,以至于连这么简单的词汇,法尔科都感到非常陌生。

弥留之际,法尔科所看到的,是诺雅的笑脸,而在那笑脸的中心处,隐约有颗白色的明星在闪烁。

“……?”凭着好奇的本能,无力言语的法尔科向明星伸出手去,如同另一侧正在游向明星的萨尔斯。

两个灵魂最终交汇于闪耀的明星,又因“太·极之力”融为一体,混沌的意识、超越常理的因果、断裂的时间,在这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奇幻世界间,法尔科感觉自己似乎不再是自己,并且看到了自己从未知晓的某种光景。

“我……”一位老者的声音在法尔科脑中响起,法尔科本想去追溯这声音的来源与主人,但他很快发现,发出声音的其实是自己,“我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那是一个有着三颗行星的太阳系,法尔科面前的这颗是白色的星球,可如今已经变得满目疮痍、战火连天。

“他们夺走了我的最爱,受复仇心驱使的我也夺走了他们的最爱,无穷无尽的战争到头来除了消灭彼此的未来外,什么用都没有……”

“萨尔斯……”法尔科恍然大悟,并用自己的声音在心中对那老者的声音做出回应,“白色行星的领导人,萨尔斯。这就是‘数域’在被创造出来前的那个宇宙,它走向毁灭时的场景对吧?”

“我们亲手毁灭了自己的世界,甚至因为想逃避这段黑历史,而封存了自己的记忆,我们都需要赎罪,而能原谅我们,再造世界的唯有奥尔·艾吉,所以我遵循他的神谕,一直在那里等着他……”

“但他没有回来。”法尔科说道。

“他回来了,但如今的他和当时的我们别无两样,或许他是被我们污染了,又或许那就是他本来应该有的模样,无论如何,如果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我赎罪的方式,那么……我都愿意接受。”

“你以为这样你的子民们就能原谅你吗?”

“我并无这种奢望,只是想赎罪罢了。”

“虚伪——!”法尔科怒吼道,“你不过是想通过寻死放弃思考罢了,你根本没想对任何人道歉也没想赎罪,你只是想逃跑!!”

“……”

“以死谢罪只能满足自己,如果你真的想弥补过错就去救人,救那些应该被救的人!”

“……”

“还是说怎么,如果被救的人不认识你,不感谢你,你就没动力了?”法尔科握紧拳头,“那就把力量给我啊!我要去救,我会去救,我必须去救,这个世界,其他世界,以及所有应该被救的无辜生灵,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你……做得到吗?代替我……”

“没人可以代替你,我也不过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你……”萨尔斯与法尔科的灵魂逐渐分离,双方凝视着彼此。

法尔科仍是个那个充满激情与斗志的青年,而萨尔斯则是位白发苍苍、背后长着光翼,头顶光环宛如天使长一般、慈眉善目的老者。

“这也是……命运吧。”萨尔斯欣慰地摸了摸法尔科的头,“你……长大了……”

“……什么?”法尔科一头雾水。

“总有一天,我们终将相聚于虚数宇宙,回到我们的诞生之地,在那里结束自己的旅程。不过……就像你说的,我……应该在那之前做完自己该做的事。”萨尔斯从自己的灵魂体内掏出一枚发着白光的宝石,将它递到法尔科面前,“去吧,去完成我们没能做到的事,创造出你们自己的故事吧……”

法尔科郑重地接过宝石,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信心十足地仰望着萨尔斯承诺道:“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