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这种从专业士官学校出身的人不同,命是实打实的战士,他与我一样来自于不同于【维斯登集团】总部所在的世界,从他的履历来看,他所生活的时代大致等于地球人类二十一世纪中期的水平。由于故乡常年内战,为求生存,命在十岁不到时便举起枪,而这一打,就是二十年,直到【维斯登集团】出现在他的世界,结束了那场因资源而爆发、纠缠于仇恨的百年大战。

我们【阿科塞斯】是一只专门用于守护【超级人工智能·赛罗普斯】的部队,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超·数据领域】里战斗、训练,而【超·数据领域】是仅存在于虚拟数据世界中的特殊空间,它不受任何外部世界的物理影响,理论上是绝对安全的空间,这也是为何维斯登集团选择将其掌控万物的核心程序:超级人工智能·赛罗普斯的本体中枢放置于此的原因。

总而言之,我……没在现实里杀过人。

所以第一次见到命的时候,说实话我很怕他,那种双手沾满血腥,又很高大,总是散发着杀气的男人,与我格格不入,要不是鸾一直劝我要多去了解伙伴,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跟这种人有交集。

与我所持有的偏见不同,命对谁都是那么严格,我、鸾甚至是前来视察的歌斯特部长,他都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松懈,比起我……他更像是队长。

而变化往往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在一次作战中,我因为失误而陷入敌军的包围,就在我和鸾都束手无策时,命杀了进来,他和【古格斯】就像一面全方位毫无死角的盾牌守护着我和鸾,将我们安全护送出敌阵。

等看到事后的复盘报告时,我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鸾拒绝向我透露生存率的原因——我本不可能在那场战斗中全身而退,就算命试图来救我,成功率也低到只有数十万分之一,这样的概率几乎可以视为零。

可哪怕是这样低的概率,没有任何人的命令与求助,命还是来了。

“为什么?”我问他。

“生命是很脆弱的,可怕的是就算明明知道这点,人……我还是无法接受人那么简单地在我面前死掉,对我来说,真正的地狱不在死后世界,而在眼睁睁地看着战友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片战场。我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却怎么也习惯不了,所以不管还要经历多少次,我都会去反抗这个地狱,这种宿命。”

在对我作出这番回应时,他第一次对我展现出了笑容,摸着我的头,那恰到好处的力度既像是要把我从恍惚中摇醒,又像是要告诉我身旁还有人在支撑着我,又或者……二者皆是吧。

所以我不明白……

“这么珍惜生命的你……”当屏幕里的准心锁定住【古格斯】并变红的那瞬间,我果断扣下扳机,“怎么可能输给区区的【邪神】意志!”

由我和鸾共同改进的步枪能够射出威力三倍于普通步枪的高能光束,这样的攻击足以贯穿【古格斯】的装甲,因此命选择了回避。

一起跟我去救回命吧,鸾,用我们一齐编织出的,这最初的翅膀。

“光翼系统,启动。”随着我发出语音指令,【布里艾瑞尔斯SM】展开背后的机翼,喷射出巨大、绚丽的光之翼。这可不只是纯粹拿来看的装饰,光翼系统喷射出的光翼能够直接干涉【布里艾瑞尔斯SM】周围的【数据领域】,从而调整惯性系数、重力等,简单来说,一旦能够操控动能相关的参数,【布里艾瑞尔斯SM】便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想去哪里,想要有多快的速度,没有我所到不了的地方,只有我承受不了的负担。

而为了救回命,我们的大哥,我……什么都能做到。这不仅是为了报恩,也是与鸾的约定,我要向命证明,我……理解了你!

在超高速机动下,我几乎无法用正常的逻辑思维去作战,只能依靠本能去躲避迎面而来的攻击,承载了期盼的【布里艾瑞尔斯SM】就像感应到了我的意志一样,化为我的手脚,成功击毁了【古格斯】的双手与背包。

但是……这还不够。

想要救出命的话,在这【数据领域】里的战斗就必须做到彻底,既然束缚着命的是【邪神】的意志,那我就把它们全部摧毁!

在丢掉高能光束步枪全速逼近【古格斯】的同时,我举起专用斩击剑对准【古格斯】的脑袋。

此时的我再次陷入了无法思考的境地,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我感应不到周围的事物,时间就像停止了流动,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缓慢,但我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切开【古格斯】,救出命——!!【布里艾瑞尔斯·天空卫士】——!!”

天蓝的剑刃触碰到【古格斯】头部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无法停下,我同【布里艾瑞尔斯SM】一鼓作气地继续下降,直至将【古格斯】从头到尾地一分为二,在那被分开的躯体里空无一物,甚至没有机械内构,空洞洞的漆黑就像所谓的黑洞。

紧接着,黑暗深处开始亮起光芒,在一片警告声中,光芒的亮度骤增,直至与冲击波一同迸发出来,吞没了我……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和素娜都已经回到了那条山路,我们都还活着,她一脸诧异,但在看到安然无恙的我以后,便热泪盈眶地跑向我,将我紧紧抱住。

这种举动也和鸾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我最在意的还是命……

在简单安抚好激动的素娜后,我来到倒地的命面前。

我看着自己的手,它抖个不停。

我……会不会杀了他?

我不知道,那时只有彻底摧毁【古格斯】我才能够救出命,但对于摧毁【古格斯】的后果,我真的不知道,鸾不在身旁,也联络不到【赛罗普斯】,没有人能够告诉我概率是多少。

说起来,命在知道了那次营救的成功率后又对我补充了一句——

“不要去相信概率,而要相信自己,不是去抓住希望,而是要让自己成为希望。”

我能相信吗?曾经失败过的自己,失去了一切的自己。这样的我,有资格成为希望吗?

我别无选……

不……

与选择无关,我想救命,仅此而已!

所以当我的手指感受到命的呼吸时,我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我做到了,鸾,我……我们……拯救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