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罗万象的高维空间对三维生命而言本该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三位闯入者却创造了小小的奇迹,开辟了一小段奇迹,一段既属于他们又不属于他们的奇妙经历。

首先是格尔霍夫,一心只有目标的他可以说仅凭一时冲动便闯入了这片生命的禁区,他根本没有想到也无法想象进入后的光景,事实亦是如此——

当格尔霍夫清醒过来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并非那个冰冷的钢铁房间,而是有着艾莲、温馨的家园。

正当格尔霍夫困惑之际,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他本能地转身抬起义肢准备射击,结果这举动将那人吓得一愣,而那人的样貌也让格尔霍夫当场傻眼。

那人见格尔霍夫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举起单臂的怪异姿势,不禁噗嗤一笑:“你在做什么呢?亲爱的。”

这个笑容、这个声音、这个样貌的主人,毫无疑问正是格尔霍夫想要拯救的爱妻——艾莲。

“这是怎么回事……”格尔霍夫绷紧了神经,他其实无比渴望能够立马抱住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好跟她叙旧,然而残留在记忆中的地狱经历令他的理智无法草率地放下所有戒心。

“我还想问你呢?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工作不顺心吗?”艾莲上前一把抱住格尔霍夫,那熟悉的触感与温暖令格尔霍夫的心防彻底崩溃,慢慢放下了手臂,转而环抱住挚爱。

“为什么……看得到我的脸?”格尔霍夫在艾莲耳边轻声问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看。”顺着艾莲的视线望去,格尔霍夫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义肢和面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手臂和脸已经恢复如初,与过去不同的是,这张英俊的脸庞泪流满面,眼神里充斥着疲惫与幸福。

“果然你受委屈了吧?要不我们换份工作?”艾莲贴在格尔霍夫胸前微笑道,“我只要有亲爱的你在身旁就很幸福了,所以别再勉强自己了,好吗?”

“我……我还不能……”格尔霍夫最后的一丝理智仍在与他的欲望做着斗争,“不能在这里……结束……”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没有拯救你……”

艾莲先是困惑,接着又安心地合上双眼,“我就在这里,你已经成功拯救我了。”

“艾……莲……”

无独有偶,同样沉浸在美梦中的还有米蕊丝尔。

米蕊丝尔相比于格尔霍夫,知识面和心理承受力都要强得多,因此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米蕊丝尔没有任何讶异,而是向她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那个人的名字是伊芙·维斯登,她有着与米蕊丝尔一模一样的脸,但从发型到发色、眼神甚至是气质都和米蕊丝尔截然不同。如果说米蕊丝尔是披荆斩棘的利刃,那伊芙就是坚不可摧的圣盾;如果说米蕊丝尔是外人眼中的无敌女王,伊芙便是温文尔雅的贤内助。

伊芙与米蕊丝尔,命运共同体的二人,本该永远地相处下去直至世界消亡,她们之间的牵绊超越了言语、种族、身体的束缚,她们二人的灵魂既是一体亦是分离的,就是这样一种密不可分的关系。

然而,生命存在极限。

伊芙离开的那个时刻,成为了米蕊丝尔人生中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之一,她不会屈服于外力,却难以抵御自我的沦陷,经过最终她战胜了自我重新振作,然而残留在她心中的那些悲伤却是永远都无法填平的空洞。

“现在是什么时候?”米蕊丝尔走向餐桌,坐下来打算好好享受伊芙亲自料理的下午茶会。

“三点十二分。”伊芙一边冲泡着红茶一边微笑道。

“我知道……”尽管米蕊丝尔知道伊芙并没有理解自己那个问题的含义,但她觉得就这样得到一个暧昧的答案也不错,毕竟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能再见到伊芙,她就已经足够幸福了,更何况这是活生生的,确实存在于某个世界某个时刻的伊芙。

高维空间中存在着一切,但人终究是三维生物,不管如何贪婪,肉体的限制都不允许人同时拥有、关注多个平行时空,闯入其中的人们因自己的潜意识而选择了对自己而言最美好的世界,这既是真实的,又是虚假的,真实在他们“穿越”了,虚假在这并非他们的“未来”。

当然,米蕊丝尔并不打算对伊芙解释这一切,哪怕她清楚伊芙能够理解。

“很累吧?”伊芙笑眯眯地将红茶递给米蕊丝尔,而她的这种表情,米蕊丝尔再熟悉不过。

伊芙此时的表情虽然是在笑,但笑容中夹杂着不舍、忧伤等情绪,压根不是一个愉快休闲的茶会应有的反应。

“你……知道了?”米蕊丝尔有些惊讶。

“当然啦,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嘛。”

“……”

“我知道……你不能留在这里,但是只要一小会就好,哪怕就一小会,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

“……我没能保护好集团,莱迪和很多人都牺牲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聊……”米蕊丝尔愧疚地低下头。

“但你也保护了很多人和很多事物。”伊芙起身来到米蕊丝尔面前,将她的上半身拥入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那头红发细语道,“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所以稍微休息下也可以,至少在这里,在这时……我仍在你身旁。”

“说得……也是……”闻着熟悉的香气,感受着挚爱的温暖,身心俱疲的米蕊丝尔昏昏欲睡,她在伊芙面前放下了所有戒备,甚至连内心与灵魂都向她开放,如同两百多年前二人相遇的那个时刻。

那场邂逅改变的不仅是二人的命运,还有整个世界的未来,究竟谁是英雄,谁是关键性因素,无论米蕊丝尔还是伊芙都无法得出客观结论,可是她们都很明白,没有对方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我爱你,伊芙。”米蕊丝尔的泪珠染湿了伊芙的围裙。

“我也爱你,米蕊丝尔。”伊芙一如既往地守望着伤痕累累的米蕊丝尔。

只要一小会,就一小会,这片刻的休憩就足以抚慰战士们挣扎于战争时代,被摧残得破烂不堪的心灵。无论是格尔霍夫还是米蕊丝尔,他们都知道这份安宁不可能永远持续,但又不舍得离开。

如果……这就是自己能够延续下去的“现在”该有多好,无论它存在于“过去”还是“未来”,只要能够让自己确实地生活于其中,那便足够幸福了。

“晚安。”

伊芙与艾莲的声音再度响起之际,格尔霍夫与米蕊丝尔随之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