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德琳醒来后,赛昂第一时间告诉了她行动失败的结局,赛昂本以为格温德琳会暴跳如雷地想去找阿鲁玛算账或从头开始,可她却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无奈的现实——没有埋怨、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她就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确认身体无恙,格温德琳很快便下了床,由于阿鲁玛给她的【超限因子】里存有那个神秘男人的所在坐标,在根据要求通知李天翔去取回【克洛诺斯】闪存盘后,格温德琳也没有再继续追究此事的打算,而是默默回到梅露西娜床边,面无表情地守望着她。

尽管格温德琳反应平淡,但经历过绝望的赛昂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悲痛,她正是明白了自己已无计可施了才会连其他情绪都没有,即便现在脸上还看不出什么,但格温德琳的心中必定充满了愧疚与自责,如果不及时发泄,总有一天这份压力定会摧毁她的心智。

“我们还有机会。”赛昂将手轻放在格温德琳肩上安慰道,“根据阿鲁玛的情报,千代还活着,只要我们能救回她,梅露西娜就能康复。”

“那千代现在在哪?”

“……”

赛昂的沉默,格温德琳毫不意外——那可是赛昂的战友,他要知道她现在在哪,早就飞奔过去救人了,哪会需要靠言语来安抚自己。

“我……成不了希望。”刘海底下,格温德琳那双金色的眼睛不再璀璨、活力尽失,她心灰意冷地向赛昂坦露着内心的挫败,“阿鲁玛说得对,我根本就不是个领导者,更不是为了什么拯救世界而战,我只是想让你们替我报仇罢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赛昂温柔地笑道,“就算目的不一样,但我们的行动是一致的,就像F,你知道他的为人,也跟他一起共事过,你已经被他认可,拥有信念的人了。”

“可我不是创世神。”

“并非一定要有什么身份才能实现你的价值,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人,就像你的母亲,米蕊丝尔小姐她……”

“我现在才知道……”格温德琳打断赛昂,眼神里充斥着失落,“我根本追不上妈妈,永远都追不上。”

“为什么?仅仅因为一次失败?”

“这还不够吗?我们可没有重来的机会,只要倒下一次就会失去很多,已经有太多悲剧了,我不想再输了。”

“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很多,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放弃了,但唯有坚持下去的人能够成功。”

“你就别给我灌鸡汤了,我难道还不够努力吗?那可是神,我只是个人,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赢过神啊?”格温德琳逐渐皱起眉头,她的委屈和不甘终究还是显露于表了,这让赛昂多少看到了一丝机会。

赛昂拉来一张椅子坐到格温德琳身边,陪她一同守望梅露西娜,“想挽回失去的一切的人不只有你,因此失败的人也大有人在,不过有一个人,她失去次数之多,事物之重,要比现在的你来得沉痛得多,我不是为了给你灌鸡汤才说的这些,而是想告诉你,为何她之所以能成为她的原因。”

“她是谁?”格温德琳漠然地看向赛昂。

“普露托·阿尔宙斯。”赛昂神情严肃,“你现在最想打倒的神。”

“我在资料里看过。”格温德琳冷淡地将视线从赛昂脸上移回梅露西娜,“她跟上官光一起奋战过,失去了很多战友,最后连上官光都为了保护她而死,悲痛万分的她在胜利后重新创造了整个世界。”

“那你又是否知道她在那之前经历过上百次轮回,且每次轮回的结果都是包括她最爱的上官光在内的全人类被她的家人所毁灭呢?”

格温德琳逐渐瞪大眼睛,这可是她从未知晓的情报。

“人们总会铭记英雄经受苦难直至成功的经历,却很少提及或记得他们完全失败的事件,人们喜欢希望,喜欢反败为胜的故事,排斥只有失败的负能量,将其归类为黑历史。”赛昂感慨道,“诚然,那不过是邪神们设下的套圈,是精密的模拟,对现实世界只是一堆数值代码,但对于普露托他们却是活生生的体验,成为创世神不仅要接受成功,更要接受那数之不尽的失败,毕竟神只能有一位,这意味着其他99.99999%的世界的努力都会失败,而这些失败所产生的情绪及记忆,都会集中到普露托身上,所以她最后体会到的,是数百万倍于她原本所熟知的经历,要不是有神的睿智,任何生命都不可能承受得住这种打击。”

“可是就算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她还是输给了邪神。”格温德琳依然不接受赛昂的劝解,如今的她所在乎的并非别人是否感同身受,而是能够逆转战局的绝对力量。

“但她没有输给自己。”赛昂肯定地答道,“不止是普露托,米蕊丝尔小姐,梅兹德勒她们都在奋斗,她们或许输掉了战役甚至肉体,但她们从未输掉灵魂,而这正是邪神最畏惧的,也是他们千方百计都要封印与篡改英雄们的理由,无论是创世神还是邪神,哪怕能够创造世界重塑生命操控因果,却唯独无法掌控灵魂,我们当然可以对控制生命的意志对其修改,可那终究是我们想法的产物,并非是那个生命自身的意识,这称不上是真正的灵魂和胜利,而是自欺欺人。”

格温德琳陷入了沉思。

“就算失去记忆,被邪神蛊惑,但普露托的心里依然为爱人留了一块无可取代的地方,这便是邪神无法完全战胜她的证据,这不是神才有的力量,这属于每个生命,你也有,任谁都无法夺走的事物,现在的问题是,你会完败给谁?普露托?阿鲁玛?邪神?一时的挫折?还是自己?”

“我……”格温德琳看着自己发颤的手掌,心灰意冷的她感到难以适从——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都已经放弃了,但身体还在兴奋,肌肉在颤抖,血管在膨胀,就连大脑都在释放激素,强迫自己突破冰封的心墙,重新唤醒斗志。

“你还活着,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还好好地活着。”赛昂期待地望着格温德琳,“所以你还没输,你还能战斗,能为你在乎的人做些什么!”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成为大家的希望……”格温德琳仍旧有些犹豫。

“做你自己就好。”赛昂趁机鼓励道,“你不必懂得如何照亮别人,只要你能照亮自己,别人自然可以循着你的光芒而来,从而被你照亮,发现自我。”

赛昂的谆谆教诲固然起了一定作用,但真正让格温德琳重新振奋的还是梅露西娜的睡脸,那安详的微笑,仿佛就像童话中等待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格温德琳借此从梅露西娜身上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这力量无法变幻成武装,也不能增强身体与才能,但能让格温德琳从挫败中走出,寻找到自己依旧没有真正放弃的原因。

这股力量,其名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