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光明、仿佛连自我与意识都快感受不到的虚空中,格温德琳静静地悬浮于其中。

“这就是死?”她平静地自言自语道,“真无聊……”

“现在还没死,但是快了。”F的声音在周围响起,但格温德琳连自己都看不清,更别提看到F的所在了,她甚至觉得F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声音是直接从自己心中发出的。

“为什么要过来救我?你果然是傲娇。”

“谁让你做傻事的。”F的语气颇为埋怨。

“所以你很热心咯?”

“想多了你,我只是想还你恩,免得你整天在我耳边提‘是我救了你’之类的。”

“嚯……”明明处于濒死边缘,格温德琳却感到异常冷静与舒适,大概是因为没有了肉体的束缚,精神状态反而比平时耗了不少,“那你的复仇怎么办?”

“当然还是要宰掉那家伙。”

“你有办法?”

“这话该我问你吧?”

“你是创世神,是英雄,连神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格温德琳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这就放弃了?”

“……”

漫长的沉默后,格温德琳凝噎道:“……我也没办法啊,我就是尽力了啊。”

“不,你没尽力。”

“你懂什么?!”

“我就是懂。”

“你连自己是谁,做过什么都忘了,凭什么说你懂?!”

“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F坚定地答道,“不懂这些的,是你。”

被F的气势所震撼的格温德琳逐渐褪去戾气,转而陷入懊悔与悲伤。

“你还没回答我,米蕊丝尔·维斯登会怎么做?在这种绝境里,她会像你一样放弃吗?”

面对F的质问,格温德琳不耐烦地反驳道:“你最近怎么那么多话?”

“这还不是要‘感谢’某位爱管闲事的臭小鬼什么都不肯说。”F轻笑道,“你可是跟我约定了要帮我干掉亨利的,你要是倒下了就是违约。”

“我这不是做不到了嘛。”格温德琳委屈地说道。

“少耍小孩子脾气——!”F突然的怒吼令格温德琳愕然,“你要真不怕死就赌命,不是还有最后的手段吗?”

“最后的……手段……”尽管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格温德琳隐隐感到自己的左手正在升温。

“赛昂·拉诺斯不希望你使用的那股力量。”

F的提示点破了格温德琳的猜测,但她仍无法建立起十足的信心。

“之前试过了,失败了啊。”

“那是因为你怕死,但现在你横竖都是死,还有什么可保留的?”

“……”

“嘁,所以说你们这帮过惯了好日子的‘人上人’就是这样,凡事都要留有所谓的后路,都有什么底线。”F的语气很是不屑,“真正的生活,真正的战斗,哪有那么好的事,仅仅是为了一口饭就得抛弃所有底线,否则就连活着都是做梦,还谈什么未来。”

“这算你的切身体会吗?”

“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都不是神,对‘英雄’这名号也没兴趣,但是……”F的愤怒正在升温,“那家伙杀了凯瑟琳他们,我就要宰了他,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就是要宰了他,不然我就是不爽!!”

“……你真的就没想过这是报应?”

“去他妈的报应!凭什么报应的是凯瑟琳他们?我不信神,如果真有什么神,我也要把他都宰了,因为都赖那混账,我们一家今天才会这么凄惨!”

对于破口大骂所谓“神明”的F,格温德琳不禁觉得可笑,“明明你就是天神啊……”

“那我就宰了自己。”F毫不犹豫地答道。

“……自杀?你认真的?”

“已经宰过了。”F长吁口气,“现在的我……不是过去的我,更不是你们认识的我,我……就只是我罢了。”

“……看不出你还挺有哲学天赋的。”

“少废话,我已经说得够多的了,所以我就问你最后一句。”F的声音里蕴藏着期待,“你帮不帮我宰了亨利?”

又是漫长的沉默,然而这并非因为格温德琳在犹豫,她只是觉得有趣,在这可能成为人生最后一刻的当下,竟能发现F还有这样的一面,不得不教人感叹,只要还活着,生活里总会有惊喜。

正如F所说的那样,自己所认识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那个沉默寡言冷酷无情的杀手,不配英雄与创世神之名的混账,到头来,也有着缜密的一面,他只是太过耿直,耿直到懒得跟人客套说废话,对与错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一切都只是为了竭尽所能地活下去,保护他最爱的人罢了。

F很强,但也很弱,犹如凡人。

可凡人只会怨天尤人,只会给自己寻找舒适区;恶人会将自己承受的苦难转化为欲望,对这个世界进行无差别报复,叫嚣着都是世界的错,是人性的错;至于英雄,真正的英雄……则无论面对何种处境,都会坚定不移地保持初心,为了保护至爱与心中的信仰而战。

F……是真正的英雄。

格温德琳得到了这肯定的答案,也理解了为何自己敬爱的那些人们、英雄们会选择与他为伍。

很爽快不是吗?敢爱敢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正因为有如此坚定的信念,才能引领众人像一把利刃披荆斩棘、在黑暗中不断前行。

“当然。”摒弃了恐惧与茫然的格温德琳心如止水,“约定就是约定。”

“哼……”F也发出了肯定的轻笑声,“约定就是约定。”

共鸣的二人在这虚空中达成了灵魂与意识的融合,有了创世神加持的格温德琳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急剧升温,“太·极之力”源源不断地从虚空冒出、涌入自己体内,赤红的光辉照亮了这片黑暗,甚至净化了其中的邪气。

有什么东西……即将超越死亡而诞生。

有着这种预感的格温德琳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置身于赤色洪流间,一个巨大的凤凰黑影鸣叫着掠过自己跟前。

格温德琳下意识地将手掌伸向那触手可及的凤凰,在触碰到它的瞬间,万箭穿心般的剧烈痛楚瞬间袭来,但她咬紧牙关,保持着坚定不移的信念继续深入其中。她所渴望的并非凤凰的力量,而是要与它融为一体——

格温德琳,想要成为浴火重生的不死鸟。

“喝啊啊啊啊啊啊——!!!”格温德琳呐喊着跃入凤凰之影深处,将自己的一切尽数托付于它。

而在感知到格温德琳的意识后,不死鸟也迸发出了更强的活力,它振翅高飞,冲破洪流发出尖锐的鸣叫,响彻世界。

“成为我的力量吧——!!”化作熊熊烈焰的格温德琳瞪大双眼仰天咆哮,“【超限因子·炙晶星 火凤】!!”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里,亨利变成的怪兽正震惊地望着那被“太·极之力”同化的能量球体变成了一颗即将炸裂的橙红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