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勇者胜,尽管浩瀚宇宙间并无一条明确的“狭路”,但当苏南顺着光束炮击的射线来到巴诺军面前时,早已在此等候的【塞布里德】还是令他略感到一丝惊讶——那个男人居然还活着?

这是苏南从未遭遇过过的怪事,如同他从未在如此至关重要的战役上出现战略性失败,他是推算过各种可能性,认为胜率极高后才敢搬出帝国宇宙军的王牌【贝卡萨斯X】打算一举歼灭巴诺军,可他就是算不到法尔科竟能回归战场,而且如此之快。

无论苏南相信眼前的现实与否,来自因蒂的验证都让他必须接受——【塞布里德】内有着元素神的反应,而且不止一位,而是光与暗并存,现在得到两股力量加持的法尔科非常强大,潜能深不可测。

“为什么你还活着?是对复仇的执念?还是巴诺的意志真有如钢铁般坚韧?”苏南问道。

“这个嘛……我也说不好。”再次面对苏南的法尔科语气和神态都已平静得多,但这种平静的表面之下,是一颗斗志昂扬、坚定不移的信心,他看了看两侧的【欧西里斯】与【托勒密】,继续说道:“或许两者都有吧。”

这是个令人没法期望与释怀的答案,几乎是“废话”,得不到满意答复的苏南自然更加怒发冲冠,“纵使你真有钢铁之意志,我对帝国的忠诚烈火也必将其彻底熔尽!”

“真金不怕火炼,凤凰……”法尔科的拳头绽放出橙红的耀光,“必将重生!”

随着与吉鲁进行完美共鸣,【塞布里德】也觉醒了全新姿态。

“因折翼而陨落的圣骑士,浴火重生,朝着无极的斗神境界升华!翱翔吧,烈破凤皇!”

【塞布里德】的身躯与四肢都开始变得纤细并被染成了烈火般的橙红色,机翼向外延展变大成熊熊燃烧着的凤翼,腰后更是长出了七条如缎带般飘扬的七彩尾巴,不断飘洒着能干扰敌方侦测机能的红色粒子,这一全新的姿态名为【塞布里德·烈破】!

“那是从我这里盗走的火之元素力,竟在此时与它凭依了。”苏南体内的因蒂诧异道,“不过那股力量需要燃烧自己的灵魂,那个男人应当撑不了太久。”

“那便……”苏南抬起手掌捏成拳状,掌心间的火球当即迸发成璀璨的火花四溅开来,“让他看看真正的火力!”

暴怒的【阿瓦德贡·战神形态】以一招龙火射线先发制人,打散对面三机后一鼓作气高举长斧劈向【塞布里德·烈破】。

【塞布里德·烈破】虽是赤手空拳,但面对来势汹汹的斧刃,临危不惧地舞动腰后的彩带,延伸为长鞭巧妙地捆住【阿瓦德贡·战神形态】的双臂与斧柄。

“唔——!”苏南没料到那看似柔弱的机体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那些红色粒子是特殊的干扰粒子,会影响我们的判断,不要过分相信数据和自己的眼睛。”听到因蒂提示的同时,苏南随即遵循自己的内心,一声怒吼挣开束缚的同时猛地后撤,结果左右夹击而来的【欧西里斯】与【托勒密】就这么扑了个空。

“明明屏蔽了他们的情报,他应该看不到那两台机体才对啊!”法尔科大吃一惊。

“那可是帝国最强的战士,星煌魔导士,想靠这些小手段取胜是不可能的。那个男人的直觉,不,心眼一开,粒子的干扰作用在他面前就等同于无了。”小皮的解释虽然有理,但法尔科仍无法完全理解,但身心因烈火而备受煎熬的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继续维持这种状态,并配合其余二人对【阿瓦德贡·战神形态】发起联合攻击。

即使面对巴诺军中三位最优秀驾驶员与机体的围攻,【阿瓦德贡·战神形态】却丝毫不落下风,沉着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之余不断反击,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令三人汗颜。但他们所不知的是,苏南此刻也确实是使出了巅峰全力。毕竟先前就因为要诱敌和拖延时间而与杰德蒙特、疾风交手已久,现在还要多出个力量大增的法尔科,已是无法顾及到周围情况的状态了。

四台机体激烈厮杀的战况令整个宙域都被点亮,无数小行星被魔导技或光束、炮弹炸成粉尘飘荡开来,这令人叹为观止的场面亦被匆匆赶到附近的两台【夜叉】尽收眼底。

“我了个去……”丹尼尔目瞪口呆,“这就是所谓的神仙大战,凡人插不了手吧,怪不得法尔科大哥不带我们,去了也是累赘的沙包啊。”

“那是你!”塞拉虽然也被眼前的场面所震撼,但嘴上仍在逞强,心中的那股倔劲仍在,“想当沙包自己当去,我才不像你这么没用,被人抛弃不信任瞧不起还继续认命当个小兵!”

看着【夜叉·幻象形态】靠到一颗小行星上,抬起狙击枪进行校准,丹尼尔连忙跟了过去,“难道你想靠那东西偷袭?这才是作死的沙包吧?那威力根本不够啊!”

“都没打过,你怎么就认为不够了?”塞拉鄙夷地瞟了眼一旁的【夜叉·突击形态】。

“……这还用测试?人家随便一招就能灭了一颗小行星,你这子弹能打穿一颗就不错了。”丹尼尔苦口婆心地劝道,“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但战场不是儿戏,我求你别冲动了塞拉小姐,快跟我回去吧!”

“要回你自己回,没人拦着,你也别拦我!”

“实在不行我们围观也好啊,等他们打完,法尔科大哥他们肯定需要后勤人员接送护卫的。”

“战友在前线奋斗,自己躲在坑里围观,你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塞拉的谩骂虽然在理,也说得丹尼尔哑口无言,但他总觉得这反驳哪里不对劲。

丹尼尔这么一琢磨的功夫,塞拉就已经架好兵器,准备开镜狙击【阿瓦德贡·战神形态】了。这时,【夜叉·突击形态】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而且是狙击镜头的正中心。

【夜叉·突击形态】四肢大张,向她发出丹尼尔近似“狡辩”的发言:“我说不过你,你有气可以冲我撒,骂我打我都行,但我就不是不想你白白送死。”

由于唯一的机械臂要稳定狙击枪的状态,【夜叉·幻象形态】只能对着【夜叉·突击形态】干瞪眼,“都这种时候你还在说这些废话?!苏南不死,我们都得死,你不想当个被人瞧得起的巴诺战士,我想当!给我滚开!”

“立功有的是机会,你干嘛非要犟这一次啊?”

“给我滚开——!”【夜叉·幻象形态】的头部两侧喷出火舌,火神炮弹头打在【夜叉·突击形态】的装甲上虽造不成什么致命伤,但持续的冲击与巨响还是让丹尼尔倒吸了一口凉气——塞拉这次是玩真的!

随着【夜叉·突击形态】慢慢飘离狙击镜头的范围,塞拉这才逐渐恢复理智,看着那左侧那千疮百孔的友军机,她紧皱的眉头底下缓缓飘出几滴泪花。

“凭什么……”塞拉的抽泣声中流露出无奈与不服,“凭什么我们就没有资格……”

“……什么资格?”

“替大家报仇的资格啊——!”塞拉吼道,“希尔顿奶奶……特立顿市的战友……还有无数同胞……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只能看着,凭什么我们就只能等着!凭什么我们连那些事都不能知道,就因为我们被认为是累赘?我们是累赘吗?丹尼尔!你告诉我!我们只是累赘吗?!我们真的没有资格像法尔科大哥他们那样去替大家报仇,为大家而战吗?!”

听着塞拉那发自肺腑的质问与呐喊,丹尼尔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没人相信我……我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塞拉那被模糊的视野里,浮现出了故去同胞与战友的音容笑貌,“他们……都已经走了……”

“莫妮卡大姐他们也是担心我们,他们不是……”

“所以呢……?”

“……”

“就因为有‘担心’这个理由,我们就应该接受自己被排除在外,就应该只是像个傀儡一样,默默接受自己无能为力的命运?”

“至少……这里不是还有我嘛?”

“你又懂我什么?你甚至连我为什么现在在这里都不知道。”

“……我。”丹尼尔欲言又止。

“所以我一个人就够了。”塞拉擦掉眼中的泪水与失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瞄准工作里,她的眼中已没有了其他人事物,如同她现在一心一意锁定着的苏南,狙击与被狙击者,弱者与强者,置身于战场,相隔甚远的敌对双方,此刻面对困境的状态高度一致。

静静悬浮于【夜叉·幻象形态】身旁的【夜叉·突击形态】凝视着那冰冷的金属侧脸,逐渐远去的恒星正在收回它的光辉与温暖,令【夜叉·幻象形态】遁入冰冷的黑暗。

丹尼尔放开双手,他找不到任何话语和办法阻止塞拉,他甚至觉得如果继续妨碍她,那自己就会变成她的敌人了,而这是丹尼尔无论如何也不想要的局面,这意味着两人就算能平安回去,彼此间多年来累积的羁绊与感情也都会彻底决裂。

对此时的丹尼尔来说,他能做的事只有一件——用充满担忧与期望的复杂眼神,守望那遍体鳞伤的孤独女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