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巴诺军的战士们奋勇抵抗,杰德蒙特和疾风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与苏南僵持不下,但胜利的天平依旧逐渐倒向了帝国宇宙军——他们不仅有着更多的兵力、丰富的魔导技,而且是经过正规、严格且长期的宇宙战训练的兵种。

而巴诺军这边,除了杰德蒙特等少数主战人员外,绝大部分士兵都是刚上手【夜叉】没多久的“新兵”,不要说宇宙战的特性,他们连魔导机本身的性能都未必能够吃透,加上作为教官的丹尼尔与塞拉也并非什么顶尖名师。

即便巴诺军起初能够凭借【夜叉】的优渥性能惊慑到帝国军,但随着战役时间的拉长,逐渐摸清了其底力明细的帝国军立即做出了最佳的应对手段。这正是苏南能够自信发兵的关键所在——打仗,论的是经验与战术,神奇的兵器或许能昙花一现,但显形过后的世界,仍会被规律所主宰,巴诺军纵使有着再多的王牌,只要他们没有能够一击毁灭帝国宇宙军的手段,终究将无可避免地走向败北。

况且对那所谓能够“一击毁灭所有敌军”的兵器,如今就掌握在帝国宇宙军手中。

同样是置身于这片混沌的战场,苏南与宇宙军愈发地感受到希望与胜利在向自己招手,巴诺军则在疲惫中慢慢丧失了战意,咬紧牙关不放的,也就只有杰德蒙特与疾风这样意志力超乎常人的英雄,就连塞拉,也开始有所动摇了。

经过如此长时间的鏖战,塞拉的【夜叉·幻象形态】已经失去了40%的动力以及超过一半的武装,按理说应该到了返舰维修的险情边缘,但她根本无法离开所在的区域:帝国宇宙军的战线已推到母舰前方,她若是再后退,便会将母舰暴露给敌军。

依靠因蒂释放出的阿卡夏粒子,起初巴诺军以为这是个天赐良机,但现在才发现它是一个裹着糖衣的炮弹陷阱。因蒂的粒子扩散范围有限,必定意味着双方的战斗距离被因蒂局限于一个区域内,倘若巴诺军撤出区域,就会面对性能不足的先天劣势,倘若巴诺军待在区域内,则要面对帝国宇宙军中近距离的狂轰滥炸。

简而言之,如今的巴诺军是进退两难,退一步,会被追杀至死暴露【库纳布拉】,进一步,则是顶着敌人的火力挨打。

苏南的战术之高明,战略眼光之独到,莫妮卡可谓是心服口服,但已经踏入陷阱,身为指挥官的她别无选择,只能继续撑住斗志,竭尽所能地调配资源维持战力,苦苦等待着逆转机会。

而这机会,对她而言不在于这瞬息万变的战场,而是后方那遥远的“家园”——【库纳布拉】里的一间病房内。

安逸寂静的病房与火光四散的战场形成鲜明对比。法尔科,这位巴诺英雄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诺雅、米娅以及菲欧娜三人聚精会神地盘腿坐在他身旁,形成三角阵势,在她们身下与身旁的地面上既有增强魔力的咒符与法阵,也有许多器物。

其中诺雅的压力当属最大,尽管有着伙伴的支持,器物的加持,她为了点燃法尔科的灵魂火种仍累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此刻的她精神高度集中到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肉体的变化,只是一心一意地在浑噩的灵魂虚空中凝聚着那些小小的光之碎片,力求以此打开一条通向法尔科所在的道路。

仅剩灵魂火种的法尔科在诺雅等人以及两位元素神的帮助下,算是逐渐找回着自我,但他并未遵循呼唤即刻前往诺雅的所在,而是被悲伤与绝望的战场所吸引,降临在了茫茫星海间,落寞地俯瞰着那些命悬一线的战友。

“我……没能救到叶琉,也没能救到希尔顿大妈,没能救到千千万的巴诺同胞,就连你们……明明都近在咫尺的你们,我都……救不了……”

法尔科心灰意冷到挤不出一滴泪水,在战场中陨落的生命散发出的负能量不断聚拢到他身上,向他倾诉着自身的哀伤,试图将他的魂魄一同带往那无法归来的世界。

“或许,是时候认命了。”法尔科沮丧地低下头,准备顺应死者们的意愿一起前去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身后有股暖风吹来。

疑惑的法尔科转身望去,那不过是个悬浮于空间中、只有指甲大小的小洞,但与周遭的黑暗不同,那小洞是那么耀眼,吹出的微风是那么让人心安,那股能量简直可以称作是“希望”的具现化。

然而,一个甚至连手指头都穿不过去的洞口,对比这浩瀚无垠的死亡战场,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谁的呼唤,也不知是谁人的温暖,一无所知的法尔科只是凭借本能凝视着那洞口。

“啊——!”新的惨叫声令法尔科再度回首那片战场。

一台【夜叉·幻象形态】失去了左臂与双腿,对面的【海嘉】盯上了它,手握实体利刃杀气腾腾地冲去。

“塞拉——!!”丹尼尔咆哮着驱动自己的【夜叉·突击形态】,以肉体抵抗着超加速带来的强大负荷,凭着难以理解的强韧意志将那台【海嘉】一分为二,救下了塞拉。

可危机尚未结束,其他【海嘉】形成的火力网阻隔了丹尼尔与塞拉的退路,丹尼尔只能一边用自己护住身后的塞拉,一边疯狂地向【海嘉】们倾泻那所剩不多的火力。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反正我们迟早都要死的。”

“还是早点来和我们团聚吧。”

“我们要去的,是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敌我的世界,美好的世界……”

不知是亡灵的呢喃,还是法尔科的心声,总之他的耳边开始回响起这些话语,遮盖住了战场上的惨叫与咆哮。

“你这样就满足了?没有遗憾了?”

一个新的女声从法尔科的头顶响起,他循声望去,那是一个绽放着光芒但没有任何温度的光球,法尔科甚至觉得自己是把遥远的恒星看错成了某人的灵魂。

“法尔科……”

直到这个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法尔科的泪水这才夺眶而出。

“叶琉……”

“告诉我,法尔科,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我是巴诺的战士,我想……我想让同胞们过上和平幸福的安稳生活,我让他们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里……”又一次垂头的法尔科向叶琉的灵魂忏悔着道出心声,“可我……做不到……我赢不了帝国,赢不了苏南。”

“我知道……”叶琉平静地说道。

“我也知道。”希尔顿的声音。

“我们都知道……”更多其他人的声音。

当法尔科诧异地抬头望向那些声源时,漫天的星斗已被一颗颗灵魂之光所取代,变成了一片绚丽的星海。

“那我果然……”

“巴诺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英雄的名号更不只属于你。”无数声音汇聚而成的天声,在法尔科听来充满威严的同时又极具柔情,就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天神在教导着一个迷途的旅人,“不是因为你被称作英雄,视为英雄,你就应该或能够成为英雄,而在于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又做了什么。没有那些人的支持,便没有今天的你,从一个失去一切的孤儿成长到能够肩负起一个种族存亡重任的男人,促成这一切的,不是你的天分或你的地位,而是那一双双在你成长过程中推动你,抚摸你,温暖你的手。现在,你告诉我,法尔科,英雄,是什么?”

“英雄……”开悟的法尔科已不再流泪,而是沉着地缓缓答道,“是做了该做之事的人。英雄……是他们……”

法尔科转身面向那个小洞,强忍痛楚将手指插入其中并开始用力拉扯,“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我要去救他们!就像那些英雄,那些爸爸妈妈救我一样,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洞口周围的空间开始崩裂,裂缝不断增多并向外扩散。

“所以……给我打开,让我回去——!!!啊啊啊啊啊——!!!!”法尔科拼尽最后的力量,靠着自己的双手,硬生生地撕裂了空间。

“法尔科——!!”这一刻,诺雅的声音终于能够传入法尔科耳中。

“诺雅——!!”法尔科以呼唤回应呼唤,纵身跃入那片无穷的光之海。

尽管法尔科不知这光之海有多深,他的终点又在何方,但此时的他,脸上挂着释然的微笑,因为他坚信,自己找对了方向,他该回去的地方,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