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次元夾縫——

遍體鱗傷的塞布里德孤零零且動彈不得地飄蕩在一片充滿詭異流光的空間中,然而此刻的法爾科根本顧不上觀賞外面的奇特光景,他既憤怒又不解,拚命調試機體試圖通過重啟獲得操控權。

“這到底怎麼回事?帝國為什麼要攻擊我們?諾雅——諾雅——!”

在經過數次的嘗試后,塞布里德仍是毫無反應,身心俱疲的法爾科只能絕望看着前方屏幕中的那片忽暗忽紫忽發出炫目極光的詭異空間,“到此為止了嗎……”

就在法爾科的雙眼逐漸濕紅時,昏迷的吉魯終於醒來,“唔……剛才發生什麼了……?”

法爾科趕緊抹掉淚水,捧起吉魯放在自己手心中,“我們被帝國的人襲擊了,然後為了救諾雅被打到這種地方,不知道是什麼世界……”

吉魯定睛一看,輕嘆口氣,“哪個世界也不是,就是世界之間的縫隙罷了。”

“世界的縫隙?”

“既沒有時間的概念也並非一般意義上的空間,如果說一個個世界就是一條條在海中遊動的魚,那這特殊空間就是海水。唔……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

“這裡是什麼都無所謂,我們怎麼才能回去?”

感到顫抖的吉魯轉頭一看,法爾科一身大汗,而且這並非是被累或悶出來的,他的臉色慘白,托舉着自己的手心也愈發無力。

“法爾科,你……!”吉魯連忙環繞法爾科飛了一圈,結果驚訝地發現他背後全是血汗,雙腿和雙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甚至出血,很有可能是在剛才的攻擊里所生成的衝擊波讓他在這失去重力方向鎖定機能的駕駛艙里撞來撞去所導致的傷痕。

這要換做一般人早就暈死過去了,不,甚至是身為使魔的吉魯自己都暈倒了,但法爾科竟然憑藉著過人的強大意志硬是保持着清醒至今,這對吉魯而言簡直難以想象和理解——區區人類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量?

“呼……呼……”大概是絕望到無可挽回,吉魯又平安醒來,這兩件事讓法爾科一直緊繃的身體開始崩潰,他的意識迅速消逝,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死在這裡。

“事到如今沒其他辦法了。”吉魯飛到瀕死的法爾科面前,神情嚴肅地凝視着他,“我把你傳送回巴諾那邊。”

“什麼嘛……”法爾科有些生氣,但虛弱的身體又不容他像平日那樣大動肝火,“那你早做啊……不對……把我……傳送回諾雅身邊,我要……救她……”

“小皮會救諾雅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一定會這樣做的!而我的使命是救你,就像小皮救諾雅……”吉魯開始釋放出光輝。

察覺到什麼的法爾科瞳孔一顫,他竭盡全力地將手伸向吉魯並高呼它的名字,然而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吉魯身體的那一刻,從吉魯身上發出的耀光暴漲開來,瞬間吞沒了法爾科。

“吉魯——!!!”

在法爾科那激動不已的咆哮聲中,吉魯的輕聲細語顯得格外溫柔,“願我們……有緣再見……法爾科……”

“吉魯——你給我回來——!!”不願再失去摯友的法爾科在光芒中拚命往前遊動,但吉魯就像可望不可及的大陸,光之波浪將他不斷推離希望,直到他自己分不清究竟是在做夢,亦或仍沉浸在光芒的懷抱中。

“吉魯——!!”法爾科的震聲回蕩在病房內,他氣喘吁吁地坐在床上,全身繃帶都被汗液浸濕,滲入傷口的汗水刺激着他的痛覺,令他當即脫離噩夢回過神來。

法爾科環顧四周,除了一臉詫異的丹尼爾外,就是一如既往泛黃的白色牆面以及刺鼻的草藥味,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卻又少了極其重要的東西。

如同吉魯所言,法爾科明白自己是被傳送回了巴諾基地,但只是自己得救還遠遠不夠,他眼中寫滿恐懼與悲傷地抓住一臉愕然的丹尼爾的雙肩,“吉魯在哪?!我是怎麼回來的?!”

年幼的丹尼爾自然應付不來這種突發情況,他被嚇得瑟瑟發抖,但好歹維持了最基本的理智而非如同齡的正常孩子般嚎啕大哭,“法爾科你,你突然出現在基地大門前,巡視的衛兵發現后就把你帶回來了……吉魯的話……”

丹尼爾舉起顫抖的手指指向門外,“它應該在餐廳……”

五分鐘后,基地餐廳——

“啪”地一聲,餐廳門被人用力推開,怒不可遏的法爾科目光敏銳地掃視過整個餐廳,附近正在吃喝玩樂的人都因能感受到他的怒火而不敢與其對視,紛紛選擇別過頭去。直到法爾科終於發現目標,殺氣騰騰地徑直走向牆角。。

“吉——魯——!”被法爾科喊聲嚇到的女性們尖叫着四散開來,為法爾科讓出了直通吉魯的小路,她們花容失色地看着全身纏滿繃帶的帥氣少年伸手一把抓住那可愛的杜鵑鳥,而杜鵑鳥的白色羽毛上沾滿了自己的唇印。

“哎……法爾科……你醒啦……嗝……”醉醺醺的吉魯說話時都帶着一股令人作嘔的酒氣。

圍觀群眾看到這一幕後都為吉魯暗暗捏了把冷汗,心想法爾科今晚的小菜不是整隻烤鳥起碼也得是烤翅了。

然而令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上一刻還怒髮衝冠的法爾科,下一秒突然將吉魯緊緊擁入懷裡,不但身上的殺氣與怒火頃刻間消逝全無,甚至流出了喜悅的熱淚。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麼多年來,眾人還是第一次看到法爾科哭得如此傷心如此徹底。

相比於喜極而泣的法爾科,團聚的另一方吉魯就顯得格外痛苦了,它拚命拍動翅膀想掙脫法爾科的懷抱,但法爾科的力氣實在太大,它越是掙扎,法爾科就抱得越緊:“有,有事——!我都快被你壓死了,放開,放開我——!!”

這一幕看得旁人是心情複雜,但無論如何,他們都為這對生死之交能夠團聚而感到由衷的欣喜,紛紛面帶笑容地鼓起掌來。

“你們這是要給我奏哀樂嗎?!”這回輪到吉魯發怒了,“別看了,快來人拉開它,不然等我用魔導技炸開這臭小子你們就只能替他收屍了——!”

結果可想而知,吉魯自然不會真的動手炸死法爾科,但旁人也給足了二人的“溫存”時間,過了許久才把法爾科和吉魯拉開。

現在——

回憶着過往的法爾科抬頭仰望繁星點點的夜空,目光中充滿懷念,“在那之後,我就一直在基地療傷,直到痊癒……”

“那時我是真以為自己要死了的,只是運氣不錯,剛好留了最後那麼一絲魂魄,那就夠我重生了。”吉魯苦笑道。

“可是誰都沒想到,明明是拯救了世界的我和諾雅卻成了通緝犯,帝國的通告里寫着是我策反了諾雅,把她引薦給生活在空間站里的歌德茲準備三人一起摧毀帝國……”法爾科默默捏緊拳頭。

“更好笑的是,米婭和福克斯成了挫敗這起陰謀拯救了世界的真英雄,明明兩個人在和帕爾帕開戰後不久就被凍結在時間裡,根本啥都不知道……”正在烤火的吉魯接著說道。

“諾雅一定還活着,就像你說的,你會為了救我背負失去性命的風險,小皮也一定會救她的,對吧?!她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死掉,既然帝國可以造出假英雄,那通告里諾雅死掉的事也一定不是真的!”

法爾科扭頭看向吉魯,目光中充滿期待與緊張,這十年來,每次他向吉魯提出這個問題總是這幅模樣。

而吉魯的反應在這十年間也沒有變過,它總會露出自信的微笑,“當然,小皮可不是普通的使魔,怎麼可能會那麼簡單就讓自己和諾雅掛掉!”

但吉魯一直不敢對法爾科表露的真相是:這十年裡,它從未感受到小皮的波動,作為同胞,二者之間應當可以進行共鳴,即便小皮虛弱到無法共鳴,至少自己應該能感受到它的存在,然而……現實卻不如童話般美好。

或許再找十年,這種對話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但至少……

“至少你還活着,這就夠了,法爾科……”吉魯凝視着法爾科,在心中暗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