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联络官憋着最后一口气拼命忍住颤抖的声音,并对不断逼近的少女喊话:“你你你要是敢……敢敢、对我怎么样……帝、帝国不不不会、不会放过你的!你、你你你们这群异异民……都、都会会会死的……你、你这是在跟帝国为敌!”

“那又如何?”少女冷冷答道,“反正你们迟早会找上门来。”

“——!”

只见少女毫不留情地手起剑落,自联络官断颈喷出的鲜血当即溅满整个驾驶舱,而及时展开力场挡住血滴的少女则依然白净。少女一个转身甩剑,剑身上的鲜血随即被洒向四周,之后她一个反手,剑身自动收短,由此得以被收入腰后的剑柄内。

突如其来的骚乱随着始作俑者突如其来的死而悄然落幕,没有轰轰烈烈的恶战,也没有什么惩恶扬善的豪言壮语。人们望着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街道陷入沉思。当被甜言蜜语巧妙掩盖住的恐惧与憎恨被魔导机的光弹所刨开时,少女用联络官的血淋淋的脑袋告诉那些生于安乐中的异民们:世界,从来就没有真正和平过。

“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背对月光却正对火光的少女被映得黑红,循声望去的异民们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但听得清她的每个字句,更看得见她左手提着的那颗不断淌血的人头。

“未来……”少女将手中的人头奋力抛向燃烧的废墟,“由你们决定!”

嘭——

与激昂的语调截然不同,那些迷惘踌躇的异民和头颅掉入火海的反应一样,只有一阵阵轻得与冰冷夜风音量相近的细语。

而当议论纷纷的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魔导机的肩膀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城镇另一侧的阴暗街道——

少女不紧不慢地走向前方的空间漩涡,就在她离漩涡还有几步之遥时,气喘吁吁的丹尼尔追了上来,冲她背影大喊:“站住——!!”

少女果真停下了脚步,而因这一刻的迟疑,漩涡自动关闭,失去归路的她暗暗捏紧拳头。

“你到底是谁?”丹尼尔怀着敬畏,小心翼翼地走近少女。

“这是我的问题。”少女转过身来,怒问丹尼尔:“那可是最后的传送装置了。”

与少女的怒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丹尼尔在看到她的面容后目瞪口呆,“你……你是……”

“做什么?”少女一脸疑惑:为什么这人似乎认识自己?可自己明明不认识他。

“诺雅姐?你是诺雅姐对吧?!”丹尼尔激动不已地冲向少女,“太好了,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有救了!一切都有救了——!!哈哈哈——啊——!”

话音未落,丹尼尔已被少女一脚踹中左脸,惨叫倒地。

“你到底想干嘛?小心我让你跟那个男人一个下场。”少女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丹尼尔摸着红肿的脸颊,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不过也没办法,我们就见过一次,还是十一年前……我叫丹尼尔,是你曾经在皇宫里救过的异民小孩,就那次‘幽灵事件’的,还记得吗?”

“皇宫?幽灵?”少女皱眉,看起来对丹尼尔所述之事毫无印象。

“忘记了也没办法,毕竟那么久了,一面之缘……都算不上吧……”丹尼尔失落地叹了口气,“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你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吧?”少女讥讽道。

“才,才不是搭讪——!”丹尼尔面色羞红,挥手辩解道:“行了行了,就算你不记得我,那总该记得法尔科大哥吧?你们可是一起拯救了世界的英雄啊!诺雅姐,你不知道他对你有多痴情,他为了找你连巴诺的指挥官都不当了,满世界地跑,而且……”

“行了。”少女举起手掌示意丹尼尔停止唠叨,“我就跟你说清楚了,我不叫什么诺雅,更不认识什么丹尼尔,也不住在皇宫里。我叫劳拉,是从小就在这世上流浪的异民孤儿。”

“劳拉?!”丹尼尔吃了一惊,“这不可能,你明明……”

“你刚才说你十一年前见过我对吧?”劳拉说道,“十一年前我才七八岁,怎么可能在帝国皇宫里跟你见面?就算是作为异民特派的间谍,我的样子能和现在一样?”

“唔……”劳拉的这一番话把丹尼尔的信心和激动给说没了,他反思起正常的逻辑规律,发现确实有说不过去的漏洞,毕竟就算诺雅可以失忆,但这和十一年前一个长相的事也无法解释。

见丹尼尔有了放弃的意图,劳拉准备离开。

“请再等一下。”丹尼尔再次叫住了她。

“又怎么了?”劳拉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诺雅姐的事先不讨论,你刚才为什么要杀掉联络官?你知道这会引发异民和帝国的战争吗?”丹尼尔的态度变得深沉与严肃起来。

“战争关我什么事?只要能干掉帝国就行了。”劳拉的眼神表明她的话是认真的,她唯一在意的确实只有帝国的灭亡而非异民群体的生存。

“怎么能不关你的事,就算你是流浪儿也不能这样不顾大局啊,人可是你的杀的呀。”

“是他先惹我的,再说你不也看他不爽?他在这里为非作歹,我可是为民除害。”

丹尼尔刚想反驳劳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酒馆里与那人对话的记忆——可不是么?自己也差点做了和劳拉一样的事,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出于所谓的大局利益对她进行批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反正就是完了!”丹尼尔抱头大喊。

“完什么完,帝国会为了一个联络官的死发动对异民全面战争?再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你杀的。”劳拉双手抱胸,不以为然地答道。

“那你说说你脖子上缠着的红围巾是怎么回事?你是巴诺的战士吧?”

“这个?”劳拉撩起围巾,“救过的一个男人送我的,说我对得起这钢铁意志,刚好能遮脸我就收下了,毕竟帝国的人可是在通缉我,老是抛头露脸的不太好。”

“啊——!”丹尼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居然连巴诺战士都不是就给我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果然……真正的诺雅姐不会这样的……”

“都说了我叫诺雅,我叫劳拉!L——A——R——A——!”

“叫什么都行,反正帝国马上就会知道有个从属于巴诺的女人杀掉自己的官员,最好的情况也就是通缉你,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把巴诺定义为恐怖组织加以铲除,啊啊啊啊啊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通缉我?没差啦。”劳拉摊手冷笑,“反正他们早就在通缉我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杀帝国的狗官了。”

“那巴诺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鬼知道巴诺是什么啊,所以说别什么事都扯上我好吗?”

“你戴上那条围巾就意味着你和巴诺扯上关系了——!在外人眼里,你就是巴诺的战士!”

“笑话——!”劳拉一把扯下围巾,“一条红带子就能当身份标记?巴诺这组织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我们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

“那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方式啊?纹个刺青,带份文件不都比这条红布靠谱?”

对于劳拉的质问,丹尼尔被逼得别过头去,支支吾吾地答道:“因,因为是传统……几千年了……”

听到这答案的劳拉也愣住了,“几千年了都没人吐槽这事吗?”

“毕竟巴诺是地下组织,除了组织内部的人外,就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

“那更糟糕了吧?!”劳拉惊呼,“这几千年你们都误会了多少人?把多少人卷进来了?简直是天方夜谭,你们的老大说不定一开始都不是巴诺的人吧?”

“巴诺没有首领,我们只是……”

“那不是更可笑?没有首领那谁制定规则?谁保证规则的运作?谁有执行权?全靠自觉?”

“巴诺战士有钢铁般的意志,就算没有所谓的顶头人物我们也……”

“所以才说你们不靠谱——!几千年了都没干出什么正经事,也没形成个规模,全是一群中二病在自嗨!什么钢铁意志什么战士,你们的意志干出过什么事了?狗官是我杀的,你们自称战士又打过什么仗了?是个小孩围了红围巾都要被你们征走吗?帝国的人绑了红条算什么?间谍?还是弃暗投明?”

劳拉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让丹尼尔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消失。

“简直无理取闹……”骂累了的劳拉深吸口气,“反正我不是什么巴诺的战士,也不叫诺雅,你们要玩集体COSPLAY是你们的事,我从今天起不戴这围巾就是了。”

“……这是您的自由。”丹尼尔已经不敢直视劳拉了。

“别再缠着我,永别——!”

劳拉正要离去,丹尼尔第三次上前阻止了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劳拉生气地瞪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丹尼尔,单论身高和体型,这面红耳赤的青年还是比自己高大的。

“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你,更重要的是,我想跟随你!”丹尼尔郑重地向劳拉鞠躬。

“哈?!你神经病吗?我可不收徒。”

“不是徒弟,打下手的小弟也行啊!”

“你真的好烦啊!”劳拉绕开丹尼尔。

“为什么——!”丹尼尔保持着鞠躬姿势大声质问身后的劳拉,“你对联络官那么无情,但还是愿意陪我浪费这么多时间,而且从来没有对我展露过哪怕一丝杀气?”

“……”

“劳拉小姐,你身上充满谜团,我很想知道的事有很多,我想拜托你帮忙的事也有不少,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跟随你的原因,我不回避自己的自私,我也知道这很麻烦你,但是……”丹尼尔缓缓起身转向劳拉,“我相信你绝不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我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劳拉面无表情地答道,“不过只限定在面对敌人特别是帝国人的时候。”

“为什么?”

“你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劳拉继续前行。

“请等等我,如果你不满足我的要求,我会一直缠着你的!”

“死缠烂打可得不到女人的心啊,你这死处男——!”

“唔——!就,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弃的!”

二人的身影就在这吵闹声中逐渐消匿于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