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確認四周鴉雀無聲的法爾科悄悄啟動了光學隱形衣,從自己的房間里的偷溜出去,繞過廳堂直至門外的庭院。
在小心翼翼的合上門后,法爾科輕輕鬆了口氣,正當他尋思還好沒人發現時,後方突然傳來某個女聲:“法爾科?”
驚出一身冷汗的法爾科差點順從本能拔出手槍,好在及時堅守住了理智,緊張地回頭一看,原來是諾雅。
剛想出聲的法爾科轉念一想,不對啊,自己穿着光學隱形衣,以人類的肉眼是不可能察覺到的,而且這是不同於魔導技的特殊裝備,為什麼諾雅會知道自己在這?難不成是剛才的關門聲驚動了她?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應該以為自己還在屋裡,那此時就得快點離開才行。
然而當法爾科慢慢繞過諾雅身邊,諾雅的視角卻仍隨着他的軌跡而移動,這明顯是被看穿了動作。
無計可施的法爾科只得解除偽裝,一臉不解地撓頭:“你怎麼知道是我?是什麼特殊的魔導技嗎?”
“這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能看到人的生命氣息,而且不同的生命氣息也有屬於自己的模式,所以……”諾雅的笑容略顯尷尬,顯然她也不指望法爾科能接受這麼玄乎的說辭。
法爾科這邊也是半信半疑,“怪不得你上次能發現丹尼爾。”
“丹尼爾?”
“就是你上次救的那個小男孩,儲物間那次。”
諾雅恍然大悟,“原來他叫丹尼爾啊,為什麼他會在皇宮裡?”
“有些原因啦~”法爾科試圖矇混過去。
好在諾雅也確實夠單純,加上那有禮的性格不願過多追問,只是仍顯露出一絲擔憂,“那丹尼爾現在還好嗎?”
“已經回家了,經過上次的教訓,他也不再那麼調皮搗蛋了,某種意義上還得感謝這裡給他上了一課,讓他明白不是什麼人都那麼好的。”
法爾科的一席話雖是戲言中帶有褒貶,但諾雅卻對此耿耿於懷,技師們當時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要如何殺掉裡面的可疑人物時的場景至今都歷歷在目,而在得知了那個男孩的身份甚至是自己朋友的熟人時,她心中的愧疚就愈發深刻了。
“讓他留下了可怕的經歷,真是非常抱歉……”
“也不全是可怕的啦。”法爾科笑了笑,“至少被你救了,他雖然倔着不說,但明顯還是很在意你這個救命恩人的。”
“沒有那麼誇張啦,我也就是勸了下技師們而已,她們也是因為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很害怕,希望丹尼爾不要誤會了,帝國里還是有很多好人的。”
“你的話我會轉達的,至於他信不信就是他的自由了。”法爾科環顧周圍的深宮禁苑,意味深長地說道,“畢竟我們和帝國不一樣,不會強迫人聽令於自己,也沒那麼多規矩。對你們帝國人來說,我們大概就是無法無天的存在,可自由對我們來說,卻是本能和最基本的人權。”
“帝國也一樣啊,沒有你想的那麼……”
諾雅的辯解之言尚未說完,法爾科便用反問堵住了她的嘴:“那為什麼你到現在還待在這裡,而不是在前往打倒歌德茲的路上?”
“這個……”
“忠誠和紀律當然是必要的,但愚忠和奴性就算了。”法爾科單手叉腰,認真地面對諾雅說道,“實話實說吧,我不是帝國人,所以不需要聽令於帝國,哪怕從這裡逃出去會被追殺也無所謂,我一定要消滅歌德茲,因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惡魔時刻掌握着毀滅我故鄉的權力!”
“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但是大帝和皇子他們一定是有自己的考慮才……”
“心情一樣不等於做的事會一樣,他們有他們的考慮也不關我的事,你能理解嗎?”
諾雅啞口無言,其實她知道法爾科的意思,但她不願親眼目睹這個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隊伍竟連一件事都沒幹成就分崩離析。歌德茲和壞獸異常強大,她很擔心法爾科是否能獨自打倒它們,要是就這麼眼看着他離開,就和讓他去送死無疑,這對她自己來說也是不可接受的行為。
“吉魯還在等我,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法爾科依依不捨地與諾雅擦肩而過,“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接受統治,即便那意味着能享受和平……”
“等等——”
諾雅喊住法爾科,二人背對彼此,沉默良久。
“那就……帶我一起去吧。”
法爾科瞳孔一顫。
“我的心情和你一樣……”諾雅轉身看着法爾科的背影,“我也不能允許那種惡魔繼續逍遙。”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法爾科側過身來,眉心緊鎖地答道,“你這是抗旨,甚至是背叛帝國,就算打倒了歌德茲和壞獸,也不會成為受人追捧的英雄,將功贖罪都未必能讓你得救。”
“就算這樣我還是得去。”諾雅緊皺的眉心在微微發顫。
“是因為想報仇嗎?”
“是不想再看到相同的悲劇。”
“……”
“本來我的名字應該也在紀念碑上,但是小皮救了我,不管它有什麼打算,我活下來就是事實,那我就應該做點什麼,就算被人覺得是有勇無謀也沒關係,我……已經不想……”諾雅的雙眼逐漸濕潤,情緒接近崩潰的她掩面而泣,“不想再做那個噩夢了……一定是小皮對我失望了才會離開我,是我先背叛了故鄉的大家,又背叛了救我的小皮,我……我真的……”
“等,等等,你別哭啊——!”法爾科手足無措,根本不知如何安慰這深陷於自責與悲傷中的少女。
“哎~真是讓人沒眼看呢,竟然弄哭了這麼可愛的孩子。”米婭一邊說著一邊解除隱身,來到諾雅身旁將其擁入懷裡,輕撫她的頭髮細聲安慰,“好了好了,米婭姐就在這,我會陪你的~”
“米婭姐,嗚……”
“……你剛才全程圍觀了嗎?!”法爾科嚇出一身冷汗,還好剛才沒說出丹尼爾是間諜的事。
米婭嘆了口氣,“這孩子需要靜靜,所以我就想躲在一邊守候,剛好以她的修行也看不破我的魔導技,沒想到你剛好想在這時候逃跑,我也沒合適的機會登場嘛。”
“那難不成連福克斯也……?”
法爾科話音剛落,便感到身後傳來一股壓力,高大的身影吞噬了自己被月光拉長的影子,他回頭一看,福克斯的怒顏赫然在前。
正當法爾科以為又要掀起一波罵戰時,福克斯卻徑直轉身,“我們的魔導機都被鎖在機庫里,想走還是得有內應,跟我來,悄悄的別出聲。”
“……喂,連你也要背叛帝國嗎?”法爾科大為意外。
“明知威脅當前卻視而不見才叫背叛。”福克斯扭頭瞪了法爾科一眼,“只要是為了帝國,即便被誤解成惡魔我也在所不辭!”
“其實主要還是為了小諾雅吧~”米婭解釋道,“要是我們兩個人也一起走的話,到時責任分下來會減輕不少的~”
“你們這一個個的還真是……”法爾科百感交集,只是幾句對話的功夫,他對這兩人的印象便有了全新的理解。
“所以說帝國里也不全是壞人嘛~”米婭微笑道。
只是這樣一來,法爾科又不得不擔心起諾雅的情緒,如今又多了兩個因為要為她分擔責任而入隊的人,她心中的壓力怕會是變得更大了。
實際上也正如法爾科所想,諾雅打算說服米婭和福克斯留在這裡,不料米婭卻先行使出魔導技,將哭累的諾雅迷昏過去。
“喂……這會不會太……?”法爾科有些無語。
“這孩子會原諒我的~”米婭抱起諾雅走向福克斯,“好了,時間不多,我們儘快吧。”
看着米婭和福克斯遠去的背影,法爾科不禁嘴角上揚,眼神也變得柔和不少。
“好像……也沒什麼區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