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数天的疗养,林美雅终于获得医生的认可,离开那无聊的病房,回到了热火朝天的安全部门,李天翔等人也以“临时合作对象”的身份得以暂时在受限区域内活动。不过大家都很清楚,这名号说得好听,其实是“软禁”罢了,但眼下出于共同的目标,李天翔他们也就将此事放在一边。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自然当属抓捕伊恩和加兰德·鲁卡。

由于维斯登集团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甚至是赛罗普斯AI的预测与搜索机能都无法找到那两个人的所在。为了预防他们暗中又进行什么破坏行动,维斯登集团将目光放在了李天翔身上。

毕竟伊恩亲口对他提出过寻找自己的要求,那么知道那两人躲藏地的也应该只有李天翔本人了。

基于过去的种种因缘和考虑到李天翔拯救过这座城市,维斯登集团的安全部门决定还是先给李天翔留点情面,派出了林美雅与他交流。

被独自传唤到会客室的李天翔一看到推门而入的林美雅,甚至还等她没开口说话,他就主动给出了答案——

“我知道伊恩先生说的那个地方在那,如果他们确实在那座塔里的话。”

林美雅见李天翔肯主动交代情况,心情顿时放松不少,“既然这样我们就赶紧……”

“维斯登集团会动用大军把那个地方毁了,确保伊恩先生和加兰德·鲁卡再也没机会逃走吧?”

“……”

“再不然,也会派出精锐执行暗杀行动……”李天翔垂下头,“伊恩先生肯告诉我他们的藏身地,是希望我过去,而不是想挑战维斯登集团。”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林美雅坐到李天翔身旁,“但伊恩如今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了,加上我们也要确保你的安全,所以……”

“伊恩先生是维斯登集团的敌人没错,但不是我的敌人。”

“天翔,你应该知道……”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帮助维斯登集团达成什么目的。”

“我明白,但当前大局为重,你……”

“你的真心是什么?”李天翔扭头望向林美雅,忧伤的眼神里仅存着最后一丝期待。

“……”林美雅被问住了。

“我……在冥界见到了陈锋。”李天翔回想起与陈锋道别的那一幕,鼻头不由得发酸,“他解除了我的诅咒,现在的我想为了自己而活,‘拯救世界’、‘大局为重’之类的话已经劝不了我了。我想听的,是你的心声,身为林美雅的你对这局面的想法,而不是身为维斯登集团的员工要对叛徒做什么处置。”

听到这悲伤又迫切的语气,林美雅从错愕中逐渐恢复过来,露出了苦涩的微笑,“我啊……只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李天翔默不作声地听着。

“我能理解,他那种人是不会被集团和利益束缚的,可是,他会被正义束缚,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和加兰德·鲁卡合作。可能是偏见吧,无论加兰德·鲁卡有着什么缘由或大义,我对他的看法依然是至死都无法原谅的恶魔,既然是恶魔的话,那当然是虚伪的花言巧语了。那伊恩……又怎么会被那种花言巧语所迷惑呢?”

“你和因格里斯一定经历了很痛苦的事。”

“呵,说来可笑……”林美雅轻轻摇头,“经过这几十年,儿时经历的那些痛苦如今在我心里已经淡如水,反而和雷诺一起生活的点滴成了我心中温暖的光辉,不管多么困难的战斗和任务,只要想起他,我就会获得动力,就算是无穷战斗的人生,也不会令我感到绝望。”

“……”

“明明都不觉得痛苦了,我又为什么会怨恨加兰德·鲁卡呢?明明没有他的话,我就不会诞生,自然就不会和雷诺邂逅乃至相爱了……”林美雅低下头,苦恼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是因为雷诺在恨他,所以我也想跟着恨吗?还是说不恨他的话,我就无法走下去呢?”

“我不知道……”

“很可笑吧?憎恨敌人却不知原因,时间还真是可怕,会麻痹人的思维,如果憎恨会随着时间减淡,那说不定总有一天,我对雷诺的爱也会变得麻木呢?”

“……为什么这么说?”

“爱情就像拔河,过去我找不到雷诺,所以一直想着他的事,变得越来越执着,但是当我真的和他像现在在一起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开始流失了。”林美雅苦笑,“格温德琳就是个例子,听说米蕊丝尔小姐曾经和莱迪先生很恩爱,但现在他们却不怎么经常见面,就连孩子也是被大家而非父母照顾着,这……真的能称之为家庭吗?”

“格温德琳会变成那种性格,父母的教育难辞其咎吧。”

“是啊……”林美雅长叹口气,“离开了战斗,离开了对集团利益的考虑,身边就尽剩下这些鸡毛蒜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杂事,这些问题不是敌人,也无法打倒,所以才更让人头疼,那么专心投入工作逃避它们,就是维持理智的办法了。”

“可是总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到人生上,面对这些问题。”

“维斯登集团永远都有问题需要处理,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林美雅望着自己的手心,“这已经……是我的第几副肉体了?虽然不必用到破旧才替换,但就像童年时的记忆,现在的我在替换肉体时的心情已经和吃饭一样毫无波澜,真正的我,真正的生命……也许早就死了。”

“你还活着。”李天翔安慰道。

“凭什么这么说呢?只是因为我的心脏还在跳动?”

“这个……”

林美雅嘴角轻扬,“伊恩先生……倒是很讨厌替换肉体,所以他总是在锻炼,得益于此,他就算没有机甲护身,只靠一把太刀也能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我们的精神力之所以输给他,之所以看不透他,也有这层原因在吧。所谓的修行,不只是修行肉体,更是修行心灵。”

“但你们一路走来,几十年战斗累积下来的心灵也很坚韧了啊。”

“那不过是在战斗时罢了,就像刚才说的,面对生活的杂事时,反而会下意识地用战斗和工作来逃避。”

“……我还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事,现在的我,比起战斗,还是更喜欢和平。”

“那就好好珍惜这份心情吧。”林美雅温柔地看着李天翔,就像姐姐看着弟弟,“你那颗向往平凡的心就是最特别的宝物。”

“那……你呢?你真正的目标是?”

“宇宙和平?呵呵……有点大了吧。但要说当前的心愿的话……”林美雅陷入遐想,“在解决伊恩的事,陪雷诺和米蕊丝尔小姐交谈后,我想跟雷诺去旅游,忘记工作,忘记拯救世界,忘记战斗,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好好地玩一把。”

“这倒不错啊。”

“多亏和你谈心,临时想到的,不赖吧~?”林美雅轻轻一笑。

“……临时想到的啊。”李天翔总觉得自己被唬弄了。

“开玩笑啦,之前一直都有的想法,只是被你挖出来而已。”

“真的吗……?”李天翔怀疑地打量着林美雅。

“真的真的,作为交换,你也告诉我你的目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