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把因格里斯扶起來時，妨礙視野的煙霧終於散去，眾人得以看見那立於加蘭德·魯卡身前的魔人。
而一直苦惱着這種熟悉感覺從何而來的因格里斯恍然大悟，“對了，你是……！”
儘管被黑暗氣息所掩蓋，但那姿態與因格里斯在李天翔靈魂深處見到的神秘男人如出一轍，他就是站在那座九層高塔前的守護者。
因格里斯不解的是，為什麼這個男人會出現在李天翔靈魂深處，那座塔，以及男人的真實身份，與加蘭德·魯卡的關係又是什麼？
不僅如此，李天翔也一反常態，沒有大幅關注剛在戰鬥里受了重傷的因格里斯，而是面色沉重地向那個魔人邁出步伐。
“等等，他很危險！”因格里斯試圖阻止李天翔，“我理解你想知道他和你的關係的心情，但現在……”
李天翔回過頭，臉上勉強浮現出一絲安撫因格里斯緊張心情的微笑，可不知為何，他的眼神是那麼憂傷。
“沒事的。”
“李天翔……”
因格里斯還注意到，不只是李天翔，櫻和雷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彷彿想從某個可怕的世界中逃離，眼神始終在遊離，就是不敢直視那魔人。
這不是單純因面對強大力量而生成的恐懼，三人微妙的表現必然有着更深層次的原因。
因格里斯的疑惑，在李天翔面對魔人喊出那個名字時，得到了解答——
“伊恩先生。”
“——？！”因格里斯瞳孔猛地瞪大，難以置信的他慢慢將目光移向魔人。
當黑暗的氣息散去，魔人的變身隨之解除，那熟悉的身影得以重現於夕陽的餘輝下。伊恩那冷若冰霜的神態和憂傷的李天翔形成鮮明對比，斜射而下的金色光芒彷彿切開了空間，令李天翔與伊恩分別站在光與暗的兩側。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李天翔稍稍低下頭，掙扎了好一會後才重新開口：“第一次懷疑是在星聯入侵的時候，但我那時還不知道誰才是間諜，但根據情況來看，肯定是熟知我們，特別是我的行動的人。因為一切都太巧了，如果沒有我和格溫德琳的介入，星聯的入侵不會那麼順利。後來，因為知道了有賽羅普斯的監視，我就懷疑其實是其他人入侵了系統，通過它監視我們配合星聯行動。”
“那你是什麼時候確定的？”
“就在剛才……”李天翔的聲音很小，他必須鼓起莫大的勇氣才能向伊恩闡述自己對他一直以來的猜疑，甚至接受伊恩是間諜的事實，“以你們掌握的科技力，製造一副沒有靈魂的軀體當煙霧彈輕而易舉。但決定性的證據是，那些刀痕的數量實在太過刻意，以研究所的防禦，根本不會打得那麼激烈，更何況那個兇手如果真有打倒你的實力，戰鬥應該是很快能結束。”
“萬一是與在下激戰而留下的痕迹呢？”
“可沒有。”
“……”
“那幾百道刀痕全是來自外部的攻擊，而且沒有任何戰術可言，不管是您還是能與您匹敵的對手，都不會做出那麼多毫無意義的攻擊。”
“學得不錯。”
李天翔也搞不懂，伊恩這是在誇自己還是諷刺自己，反正如今他也無心在意這種事了。
“明明是您主動暴露的。”李天翔的身體微微發顫，“那些刀痕里的氣息……非您莫屬……您本來可以隱藏的，為什麼……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您要這麼做？”
“你，喜歡現在的世界嗎？”
李天翔茫然地望着伊恩。
“不只是你的世界，而是阿卡夏世界、精靈們的世界，還有囊括了所有世界的大千宇宙，你，喜歡這一切嗎？”
大千世界包括了正義與邪惡，只是個中性的存在，李天翔實在不敢斷言自己會熱愛這麼一個不為個人意志所決定的存在。
“……我不知道。”
“但你仍嘗試去拯救你所抵達的世界，如果不是因為喜愛它們，又為何要保護？”
“……”
“是被陳鋒的遺願所束縛也罷，還是你自己的英雄志願都好，現實是……”伊恩緩緩說道，“你並沒有成功拯救任何一個世界。”
“——！”
“阿卡夏世界的雀王城在領袖死後，被其他勢力趁機入侵，戰亂至今；精靈王國在世界樹倒塌后，失去信仰的生命們分裂成數派，為了爭奪誰才是新世界的領導而發動‘革命’者不計其數；乍看和平的斯里皮·哈勒市內部的政治勢力風起雲湧，爭權奪利讓梅茲德勒顧此失彼，她最大的敵人不是星聯，而是內部的腐敗；就連你的世界……有人至今仍在使用量產型閃存盤作惡，唐雨瑤為了贖罪和保護你們的故鄉，拼上性命努力對抗他們。對於這些，你又知道多少？”
面對伊恩的質問，李天翔無言以對。
“不同的世界，將由不同的英雄所拯救，這本就是正邪輪迴的定數，但引發了這種無窮鬥爭的真正根源是……人性本身。”
“人性……”
“狂傲不羈的官二代為所欲為，不知生命之珍貴；為無聊榮耀而將世界捲入戰火的落魄貴族；自以為是想引發革命卻帶來毀滅的愚蠢公主。你這一路的冒險里，已經見識過許多人和他們的本性，那是邪惡嗎？他們有着自己的理念和信仰，他們堅信自己是為了正義與世界的未來。”
“但他們能改變。”
“沒錯，因你，或因其他人。”伊恩冷冷地答道，“那麼其他的世界呢？你們所無法去到的世界，無人可以改變他們的世界，那些世界以及人性，要由誰來拯救？”
“這個……”
“米蕊絲爾·維斯登自以為可以承擔這份責任，所以維斯登集團的勢力範圍不斷擴張，但她卻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她……也是人。”
“您想說米蕊絲爾·維斯登是壞人？所以要消滅她？”
“不，如果她是壞人，現在無數世界早已被毀滅。”
“那您是擔心她會變壞？”
“世界……無數生靈的命運……”加蘭德·魯卡挺起胸膛，站到伊恩身邊，“不能由一個人說了算，無論她是好人還是壞人，她都沒有決定命運的權力。”
李天翔對此無可反駁，但他仍試圖發出自己的聲音：“就算這樣，你們把世界搞成一團糟就可以嗎？你們不也……”
“所以來吧。”伊恩切開空間，轉身背對李天翔，“想說什麼，做什麼，就來一切的起源與終結之地，你知道它在哪。”
說完，伊恩與加蘭德·魯卡消失於裂縫深處，留下李天翔等人默默駐足於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