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陽光明媚，荒郊野嶺，群山聳立，陣風時不時刮過這布滿黃沙的大地，三頂大帳篷立在平曠的山頭上，風向標隨着陣風咕嚕咕嚕地自轉着，帳篷後方堆了好幾個大木箱，箱子里裝滿各種生活物資。
李天翔鑽出帳篷，正好碰到捧着熱湯的小僵正準備回到帳篷里。
“早。”李天翔笑着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小僵微微鞠躬。
“櫻的情況如何？”
“多虧你昨晚給她補充了陽氣，現在穩定多了，但我想還是讓她再休息一會比較好。”
“嗯，這我知道，畢竟我們現在惹了阿育王，接下去的行動得從長計議，這兩天應該都會留在這裡修養。”
“還好伊格爾先生他們有提前做好準備，直接把傳送地點設在這北部山路，要是直接回到雀王城地下的貧民窟，我們現在恐怕都已經……”小僵心有餘悸地說道。
李天翔望向帳篷後方的那堆木箱，“物資夠嗎？”
“嗯，我已經買齊了清單上的東西，要是真不夠的話我就再出去採購。”
“哈，有錢就是好，要啥有啥。”確認沒有後勤之憂的李天翔安心不少。
“要是有錢真能為所欲為就好了……”小僵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擔心什麼。
“怎麼了？”
“希曇小姐自從回來后就一直什麼話都不說，昨晚還打算偷偷溜回去雀王城，還好被我發現，和凱斯小姐一起把她攔了下來。”小僵的視線投向遠方的懸崖，希曇坐在那裡，始終盯着雀王城的方向一動不動，“我不是瞧不起希曇小姐，但是就憑她一個人的話……”
“嗯……”李天翔若有所思。
“聽說那個被操控的魔法師斯奴小姐和希曇小姐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小僵的雙眼流露出一絲哀傷，“就像你願意豁出性命去保護小櫻，希曇小姐也一定抱着同樣的信念，然而卻被自己最愛的人打傷了，這樣的打擊實在是……”
“聽你的說法，你好像很了解她們？”
小僵搖搖頭，“我如果真認識她們，一定早就被認出來了，我只是……”
“只是？”李天翔傾頭。
小僵將拳頭放在心口，閉上眼睛感受着：“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難過，這種感覺，就像我是希曇小姐和斯奴小姐本人一樣，她們現在都非常痛苦……”
“這也是魔法的一種？”
小僵睜開眼睛，搖搖頭：“我想不是吧，可能是我活着的時候經歷過類似的事所以有共鳴？”
“好吧。”李天翔微笑道，“我去看看她，櫻就交給你了。對了，要是你自己也想起什麼了，可以跟我們說的，畢竟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朋友……”小僵嘴角輕揚，表情也變得幸福許多，“你們真是好善良。”
“誒？”
“我們才認識了兩天，我還是一隻魔物，卻願意跟我交朋友，這麼信任我。在這樣的世界裡，你們真的很不一樣……”
“還好啦，櫻不也是幽靈么？”李天翔摸着後腦勺笑道，“畢竟經歷了不少事，現在都見怪不怪了。”
“很不容易吧？”
“……”李天翔回想起陳鋒的事，笑容逐漸凝固，整個人也消沉不少，“吶，對你來說，死了跟活着有什麼區別嗎？”
“有啊，身為魔物的我會被冒險者……”
“我不是指這種設定一樣的事，而是更……”李天翔握緊拳頭，“殺死櫻的人現在也死了，對他而言，死了跟活着沒什麼區別，都能繼續自己試圖得到櫻的陰謀，甚至死掉還更方便。所以……既然死了也能繼續人生，那麼活着的意義是什麼呢？”
小僵心領神會，默默微笑，等待數秒后緩緩開口問道，“那對天翔而言，有區別嗎？”
“當然有啊，死了就是死了，就算生活能夠繼續，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所以說就是這樣啊。”小僵答道，“雖然看起來差不多，但我們終究已經是死者了，很多事都已經不能再去奢望，也不能像活着時自由地去找自己想找的親人或朋友。我想最大的痛苦，並不是自己死掉這件事，而是自己已經和活着的人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嗎？”李天翔陷入沉思。
“你為什麼要活下去呢？”
“呃……有很多想做的事吧，比如替櫻和朋友報仇，阻止世界被毀滅，找到自己的身世，發現某個陰謀的真相等等……”
“那在完成它們之後呢？”
“之後……？”
“沒有這些具體目標的你，難道就沒有活着的必要了？”
“那倒不至於，只是……”李天翔撓頭，“啊啊啊，一時半會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光是完成這些事恐怕要很久吧，我覺得自己短時間內估計都沒空想這麼哲學的問題了。”
小僵傾頭一笑，“這就是充實的人生嘛。”
“……是么？”
“加油哦。”小僵低頭看着手裡的木碗，“啊，聊得有點多了，我得回去再把湯熱下。”
“抱歉，耽誤你這麼多時間。”李天翔內疚地說道。
“沒關係，沒有了活着的限制，我們死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小僵轉身走向架着鐵鍋的篝火堆。
看着那嬌小孤獨的背影，李天翔腦海里迴響起她的最後一句話——
沒有了活着的限制，我們死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只要不被消滅，就能享有無窮的人生。這對許多活着的人來說，是多麼遙不可及的美好願望。
然而李天翔總覺得這樣的新人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種他自己也說不出口的彆扭，不管是櫻還是小僵，對於這種“福利”，似乎有某種抗拒的情緒。
百思不得其解的李天翔用力搖了搖頭，“現在最要緊的是救回薇，這些事之後再說吧。”
為了能更好地幫到希曇，李天翔鼓起勇氣決定前去向她搭話以便了解更多實情。不過就在他剛走到一半時，一隻手卻從後方伸來，抓住他的肩膀。
李天翔轉身一看，“伊格爾？”
“別打擾她，讓她靜靜。”伊格爾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甚至有了微微的黑眼圈。
“被薇攻擊的打擊果然很大么？”
“遠比你想的要嚴重。”
“欸？”
“你想知道她們兩人之間的事對吧？”伊格爾彷彿看透了李天翔的心思，儼然一副大哥的氣場。
李天翔點點頭，“可以的話，我覺得最好別讓她參與這次的營救行動。”
“呵，這就是你的自大了。”伊格爾無奈地笑道，“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哎？”李天翔尷尬地愣在原地。
“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們兩個人的過去，還有我們是怎麼組成這支隊伍的。”
伊格爾的目光飄向遠方，領着李天翔的思緒回到當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