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莎怀着沉重走出会议室,直接来到妹妹门前。她犹豫再三,几度举手都没能敲响门板,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对妹妹开口:是该严厉的训斥?亦或用温柔感化?

妹妹所受的折磨已经太多太多,艾尔莎能理解她为何会选择作出那种决定,无论是色诱光或想逃离现场,其实那都只是身为一名女性为了生存这项基本权利被迫使出的手段。

归根结底,迪娜还是不了解光和大家,相处的时间过短,截然不同的生活经历造就了她。

想到这里,艾尔莎终于能够提起勇气去敲响木门,她想好好地跟妹妹谈谈所有事,想让她知道这里就是两人的新家。

奇怪的是,房里始终没有回应。

担心夜长梦多,自己也又会陷入茫然的艾尔莎,试着轻推了下房门,发现并没有锁,里面灯光亮着,但空无一人。

“迪娜?”艾尔莎朝卫生间那边轻喊了声,依旧无人。

艾尔莎猜测妹妹应该只是暂时出去,决定留下来等她。

填满废旧布料的“高级床垫”无法完全掩盖下方石床的冰冷坚硬,艾尔莎只是轻轻坐下,凉气便飕飕地蹭至她的臀部与大腿。望着周遭这二十平米不到的地下窑洞,对妹妹怜悯使她的决心又一次动摇。

艾尔莎的目光缓缓扫过为数不多的老旧家具,最终定格在床头柜上的那叠黑色磁带。

“居然收集了那么多?”艾尔莎拿出其中几盘磁带,发现都非常老旧,应该是从零件堆里掏出的残缺品,因而尽管磁带大小一致,内部的磁条却长短不一,有的甚至录不了一两分钟的内容。

出于好奇,艾尔莎将最上方写有数字1的磁带塞进录音机里,插上耳塞摁下播放键。

“咳!咳!测试测试!啊——!哦——!唔——!”耳机里传出迪娜的甜美嗓音。

“本来是想写日记的,但是考虑到有姐姐送的录音机,我还是决定录语音日记。在这里我要感谢凯叔叔,是他从报废零件里挑出磁带送我用的,要不然我还真舍不得用姐姐送我的那盘新磁带呢~嗯,再次感谢伟大的凯叔叔,还有最喜欢的姐姐!我……”

声音突然中断,艾尔莎一看,原来是磁条已经播完,完全被挑起兴趣的她找到侧面写有数字2的磁带,插进录音机继续播放。

“啊——!”一上来就是迪娜的哀叹,“没想到上一个磁带那么短,好多话都白说了,所以今天挑了比较长的,应该能够用吧?嘛嘛~总之今天跟普露托玩得很开心,她教了我好多菜谱。我问她为什么懂那么多,她居然说是在梦里学的,简直不可思议。但更不可思议的是,做出来的菜居然还很好吃!啊,有时我真羡慕她,虽然都是被阿尔宙斯抓走,要是我也能在梦里学做菜就好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嗯,现在我能回到姐姐身边就行了!那么开始练习!”

后半段录音是迪娜的练唱过程,尽管多次中断或走音,但勉强算是取得了个不错的结果。

听到这,艾尔莎脸上挂满欣慰的微笑,她早已把对妹妹的怒火抛到九霄云外,专心地听起其他磁带。

磁带4——

“今天肚子有点痛,医生给我开了点药,吃下去后虽然好多了,但还是时不时会阵痛,食堂阿姨好心地替我向队长请假,结果队长不但准了,还特地来我房间问候我的情况,吩咐普露托要照顾好我。那两个人真的好般配!我也好想要有男朋友呀~队长好帅!普露托好萌!”

磁带7——

“玛琪虽然比我小,但会的东西好多!那些写满各种英文跟数字的屏幕在我眼里简直是天书,结果她居然说能看懂,还用那些东西编了个小游戏给我玩,实在太厉害了!不过我最佩服她的还是零食怎么吃都不胖!好羡慕,不,是嫉妒!对!我好嫉妒这种体质!人家也想要怎么吃都不胖,然而现实太残酷啦,我今天早上吃了点她的巧克力棒,晚上称体重居然就胖了100克!这不可能啊!!”

磁带10——

“……我好怕。”耳机里传出迪娜的抽泣声,“通过普露托,我才知道姐姐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怪物,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对付的,子弹打不穿,刀砍不伤,姐姐居然要跟这种怪兽战斗?这次只是运气好被人放过,下次呢?我不要,我不要姐姐死掉,我还要和姐姐回到沙滩建宫殿,姐姐怎么能死!就算被人骂,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要把姐姐救出来,我不要姐姐拯救世界,我要队长放姐姐跟我回家!”

剩余部分,迪娜都在哽咽流泪,这是她自能正常记录日记以来,唯一一盘没有练歌内容的磁带。

至于现实里的艾尔莎,也早就泪流满面,她为自己的自私已见感到痛心疾首——

生存本能也好,梦想也罢,艾尔莎彻底猜错了。妹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只是为了自己这个姐姐。

被囚禁凌辱的不堪经历没有摧毁妹妹的善良与梦想,反而战场的仇杀抹灭了姐姐的单纯情怀。

“……姐姐?”迪娜幽幽地站在门口,做好了挨骂的思想觉悟,“我……我只是……”

“对不起!迪娜!”艾尔莎扑上前去抱住妹妹,“我是个失败的姐姐,我根本就没考虑到你的心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迪娜!”

“姐姐……”听到姐姐的哭声,迪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跟着放声痛哭。

姐妹两人就这样抱紧彼此,跪坐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失声大哭。

待情绪趋于稳定后,两人坐到床上,艾尔莎细心地为妹妹擦去脸上的泪痕,此时此刻,她早已不想训斥妹妹任何事,只想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变回那个爱唱歌的小女孩。

可迪娜显然不会就此放弃,今天的失败让她更加担心姐妹俩今后的情况。迪娜看到录音带10不在柜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跟我走吧,好不好?”

面对单刀直入的迪娜,艾尔莎却只能以叹息回应。

“为什么?”迪娜急了,“队长他们那么厉害,就算没有姐姐也能打败阿尔宙斯的!姐姐你不是为了替我报仇才加入守护者小队的吗?既然我都没死,那就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了啊。”

“就算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里的沙滩建宫殿?”

“……总会有办法的,至少我们能活着啊。”

艾尔莎轻抚妹妹头顶,为她理好刘海,“我一开始确实是为了替你报仇而战,但现在我发现了更重要的事。”

“什么?”

“如果我不战斗,类似于我们姐妹的悲剧就会更多,哪怕只能挽救一对,我想我的战斗也是有价值的。”艾尔莎温柔地笑道,“我不是为了守护世界或复仇在战斗,而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你’。”

“我就在这里,姐姐,你真忍心……让我……让我这么担心你嘛?”迪娜说着说着又快哭了。

“我已经是个失败的姐姐了,所以不能再做个失败的战士。”艾尔莎的眼神格外坚定,“听了你的话,我才确定了这件事。”

“我……”迪娜难过地垂下头,她兴许是在后悔自己录下那些语音日记。

“不打倒阿尔宙斯,我们就回不到那片沙滩,建不起宫殿,梦想就只能是在‘梦里想想’的事。”

“那我……该怎么办?”迪娜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姐姐。

“做你想做的事就行,队长那边我会去沟通,只是有一点,你不能再用那种方式伤害队长和普露托他们了,懂了吗?”

艾尔莎循循善诱的语气令迪娜连连点头,“我再也不会了!”

“那……姐姐你认为什么时候才能打倒阿尔宙斯呢?”

“不知道。”艾尔莎叹了口气,“下礼拜,我们就要去抢夺阿尔宙斯的基地车,无论如何现在是关键时刻,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就算是想离开,现在也不是时候,所以再忍忍吧,好吗?我保证,等夺得基地车后,一定会好好跟你商量这件事。”

艾尔莎的真诚目光打动了迪娜,她只好把所有话都噎回心里,轻声说道:“我会听姐姐的话,做自己该做的事……”

“好孩子,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艾尔莎把迪娜拥入怀中不断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