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怪物!吞噬他人生命,以此获得力量的怪物!”

那个黑发少年的声音在伊奇博德脑中挥之不去,甚至蒙蔽了他的双眼,令他陷入无止境的黑暗深渊。

“总有一天,就连你身边的人都会被你所吞噬。”

“不对!我不会那样……”

“你控制不了这份本能的欲望,你想要变强,想要与他人一样拥有正义之力,不是吗?”

“不是!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那么为什么当时你会不受控制地吸走了RS-1的生命能量?”

“我只是……”

只是……

只是不想……死。

“还想说谎吗?”黑发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化为强大的漩涡将伊奇博德一步步吸入其中。

“我不是……怪物……”

“伊奇博德?”轻柔甜美的少女之音闯进黑暗,犹如一只发光的温暖手臂,把伊奇博德拽出深渊,拉回现实。

“啊,卡特瑞娜?”伊奇博德这才惊觉自己正坐在餐厅里,对面是最爱的未婚妻,而身旁的落地窗则在这星光与月光皆被阴云笼罩的夜里,呈现出镜面般的效果——映照出焦虑的自己,牵挂的伊人。

“怎么了?自从那天的训练后,伊奇博德你好像变得有些奇怪。”卡特瑞娜关切地望着他,“太累了吗?别勉强自己啊。”

“我没事的。”伊奇博德强打起笑容,“对不起,前天结束训练时已经太晚了,没能出来陪你。”

卡特瑞娜轻轻摇头,“没关系的,我只要伊奇博德能偶尔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就够了。”

她的这份善解人意正是伊奇博德爱她爱得无法自拔的原因。

不求任何回报,也不求紧密相伴,从两人确认关系的那刻起,卡特瑞娜就一直在包容着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与她重逢之后,她的第一句话总是:“你没事吧?伊奇博德?”

关心挚爱之人远胜过自己,这就是她无可取代的优点。

“可是,你可千万别逞强哦。”卡特瑞娜刚想握住伊奇博德的左手表示安慰,伊奇博德却下意识地缩回手臂,让她的好心落了空。

“……”

看到少女摆出一副略微吃惊的无言表情,伊奇博德赶紧回握住她那僵在半空的手掌。

你是怪物!吞噬他人生命,以此获得力量的怪物!总有一天,就连你身边的人都会被你所吞噬。

惧怕着预言成真的伊奇博德,就连卡特瑞娜也不敢触碰,其他人怎么样都好,唯独她,自己怎么也不想伤害她。

这种不安,在伊奇博德脸上写得清清楚楚——紧缩的双眉,逃避游走的目光,抿起的双唇。

卡特瑞娜了解他,除非必要时刻,否则他不会将内心的烦恼向自己全盘托出,所以她也不打算追问个中缘由,只是将伊奇博德的手拉到面前,轻吻了下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

“呐,伊奇博德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的事吗?”

“我们刚认识时……?”伊奇博德在浩瀚庞大的记忆之海中一番搜索,很快找到结果,“嗯。”

“为了救我的妈妈,你独自一人打败了两个持枪歹徒,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做得到那种事,只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你仍笑着问我妈妈是否没事,我就觉得你是个无比温柔的正义之人。”卡特瑞娜用脸颊慢慢磨蹭着伊奇博德的手背,“所以你就是我的英雄,我所知道的伊奇博德·歌斯特,就是这样的存在。”

“我……是英雄?”

不对,你是怪物!

“嗯,是英雄哦。”

吞噬生命的怪物!

“我……”伊奇博德的手在发抖,“就连正义之力都用不了的我,保护得了……你吗?说不定,总有一天,你会被我伤害,我不想那样,就算死都不想!”

“不会的。”卡特瑞娜不假思索地答道,这回答不但迅速有力,且不含半点虚伪与安慰的成分,是真正的肺腑之言,“你就是你,不管是什么状态的你,我都相信你的正义之心。”

“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不止是我……”不小心差点说出秘密的卡特瑞娜,再三思考后还是淡然地露出微笑,“还有梅兹德勒,米蕊丝尔,伊芙,以及其他的很多很多人,我们……都相信着你。”

还有一个生命,因卡特瑞娜不想给予伊奇博德增添更大压力而被隐藏的存在,此刻他正位于少女的腹中悄然成型,约7个月后,这个生命将真正来到这世上。

虽然连20岁生日都没过就怀上孩子稍显过早,但卡特瑞娜依旧相信自己的选择,也憧憬着正式成为母亲,怀抱孩子依偎在丈夫身旁的场景,对她而言,这便是究极的幸福。

本来她想借着这难得的假期向伊奇博德表露真相而约他出来,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继续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对不起,请你再等一下吧,孩子。”

尽管上面那句话只是卡特瑞娜的心语,可她的态度却治愈了伊奇博德,让他动荡不安的心逐渐平稳下来,眉头渐渐舒展,嘴角轻扬,视线也同卡特瑞娜彼此相对。

深情对视的两人越来越近,就在嘴唇即将相触的那刻,可怕的声音却再度袭来——

“怪物,就连爱人的生命力也想吸取吗?”

“不对!!!!!!!!!”伊奇博德大喊着逃离座位,突如其来的夸张举动引来附近食客的围观,保持着等待相吻状态的卡特瑞娜尴尬地愣在原地,神情复杂地望着大口喘气的他。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不会那样做。”伊奇博德惶恐地抱住自己,不由自主地向空气反驳道,“我不是怪物……”

“伊奇博德……?”

“对不起,卡特瑞娜。”伊奇博德愧疚地低着头,“暂时……不要接近我比较好。趁我还有意识,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知道了。”卡特瑞娜依然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我会等着你,等你回来的那天。不过,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好吗?我不能没有伊奇博德,特别是未来的日子……”

“好……”几乎是没有底气的回答,毕竟伊奇博德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不愿再让她失望”的这个念头促使了这个答案的诞生。

塞给路过的服务生大概的餐费后,伊奇博德匆匆地走出大门。

“客人……找零?”服务生举着满是纸币的右手愣在原地。

卡特瑞娜孤单地坐在位置上,轻抚微隆的腹部,而其他食客亦纷纷回到自己的用餐状态,淡出这尴尬一幕。

“这是找您的钱,客人。”刚才的服务生尽管语气略显冰冷,却还是彬彬有礼地递来一堆硬币。

卡特瑞娜没有多想,收下钱后放入包中,起身离开餐厅。她并不想去追伊奇博德,也不会找谁诉苦,如同她给予他的承诺,她所能做的便是等待。

在路边拦截了一辆计程车后,卡特瑞娜踏上了归家的路途。奇怪的是,她似乎感觉到包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当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一看——一团粘稠的黑色物质正在急剧膨胀。

“这是……什么?”卡特瑞娜的瞳孔骤然紧缩,“救救我,伊奇博德……!”

话音刚落,黑色物质便瞬间膨胀至充满车内空间的体积,没过几秒,计程车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一片黑暗中被 “吃”进了空间裂缝。

餐厅里,谈笑的食客们没有发觉幕布后边,有个黑发服务生正在走进空间裂缝。

“谢谢你的‘小费’,怪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