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NI武装被从米蕊丝尔的身上逐步剥离时,乔斯博士始终在一旁观察,他的眼神里既有不舍也有困惑,更重要的是,他相当担心米蕊丝尔此刻的身体。片刻过后,乔斯博士走近米蕊丝尔,向她递出个装着蓝白胶囊的长方形塑料盒。

已经不再被装甲束缚的米蕊丝尔怀疑地盯着那盒胶囊,迟迟没有伸手。

“你现在应该已经连站立的意识都快维持不住了吧?这样的你一旦走出门外就会被伊奇博德先生他们看穿的。”

目光冰冷的米蕊丝尔嘴上虽是什么都没说,但乔斯博士的所言完全正确,她的肉体已接近极限,骨头仿佛随时都会散开,尽管毫无痛感,可肌肉仿佛也已经失去了紧绷的力量,令少女连张嘴与抬手这些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十分困难。

“就算身体经过改造,但你终究只是生物,那样的战斗方式带给肉体的是无比巨大的负荷,这种药丸可以暂时缓解你的后遗症,令肌肉与神经迅速恢复活性,直到你再次使用NI武装战斗结束前都可以将肉体维持在最佳状态。”乔斯博士拿着胶囊盒的手在颤抖,“只是副作用是会缩短你的DNA结构分子末端,从而直接缩短你的寿命,基本上,你就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进行战斗。这种药有依赖性,战斗次数越多,越频繁,你就会越需要这种药丸,每次吞服的数量也会增大,其结果就是你的寿命也会……”

未等乔斯博士说完,米蕊丝尔用尽余力一把抢过那盒胶囊,打开盖子,巍巍地倒出一颗,抢在自己晕迷前将其吞下。乔斯博士见状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引导她坐到地上休息。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不惜削减生命也要做到如此地步。究竟八神华的人对你说了什么?”乔斯博士懊恼地扶住自己的额头连连叹气,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困惑是因为……

柯卡贝尔号在前往天空要塞时,突然接到了来自八神华的讯息,黄夕邀请柯卡贝尔号秘密前往天之京,虽然时间紧急,可米蕊丝尔还是一口答应,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她的直觉使然。

在抵达天之京后,黄夕面对独自到来的米蕊丝尔并不感到意外,反而大方地邀请她进入里屋,乔斯博士由于不属于被邀请人,只能待在舰内待命。这次会谈只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米蕊丝尔便安然无恙地回到舰内。从她进出前后的表情看来,乔斯博士也完全想不出究竟八神华跟米蕊丝尔说了些什么,能够肯定的是,自那以后,米蕊丝尔要打倒黑色机体的信念就更加坚定了,甚至不顾自身负担,再次要求乔斯博士提高NI武装的性能,其最终结果便是刚才的战斗所呈现的——仅靠NI武装单机就大破了雷恩公国军的舰队,逆转战局,令地球防御军成功占领柯西群岛。

乔斯博士的回忆与思考结束后,米蕊丝尔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在这过程中始终不发一语,将胶囊盒紧握在手心中,起身便要离开。

“NI武装的能量已经是武装天使AP的十倍了,出力更不必提,只是如果你继续用那种疯狂的方式进行攻击,非但身体无法支撑,机体迟早也要出问题。我希望在下次的战斗中,你能懂得如何合理规划战斗节奏,能量是绝对够用的,即便是面对那台黑色机体,你也能取胜,所以……”

米蕊丝尔最后还是没听完乔斯博士的叮嘱,自顾自地走出门外。乔斯博士仍不死心,刚迈出步伐打算追出去,却与门外的凯恩博士撞个正着。

凯恩博士的表情相当难看,甚至有些敌视乔斯博士的感觉。乔斯博士能够从他的视线中感受到莫大的愤怒,对此,乔斯博士也勇敢地给予回视,并没有逃避的打算。

“乔斯博士,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乔斯博士苦笑,“你应该猜得到吧,嗯,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

“你竟然真的对大小姐实施改造了吗?”

“这是她的要求,作为部下,我没有资格拒绝。”

“为什么!”凯恩一把揪住乔斯的白领,义正言辞地叱问道,“你难道又丢失了身为科学家与人类的底线吗?”

“我不想!”乔斯百般委屈地反吼,“可我没有选择,就算我不答应,她也还是会去找其他人协助。更何况……”亦或是寻找到了为自己犯下这等罪行的借口,他扭曲地笑了,“要不是NI武装得以使用,伊奇博德先生现在就已经死了啊。是大小姐救了伊奇博德,全仰仗于那股究竟力量!”

“即便是这样……”凯恩自知无法反驳,也就慢慢地松开衣领,可他依然还是对乔斯失望透彻,“其他人我还不好说,可大小姐好歹原谅过你的一次罪孽,你怎么能这样回报她的恩情,用这种纵容的方式……”

“我有觉悟。”乔斯背贴着墙壁,瘫坐到地上,“总有一天我这充满罪恶的灵魂会下地狱接受惩罚。可是说实话,比起大小姐,我更想报答的对象是伊奇博德,既然这次我的行动间接救了他,那我就觉得自己是对的。”

“不,你错了!不论有什么理由,牺牲他人来造就的胜利就是错的,伊奇博德他也不会因此而释怀!”

“你那不过是理想派的发言而已,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乔斯崩溃地大喊,“士兵的牺牲就不算牺牲吗?NI武装绝对是被需要的力量,而且它现在已经出现了,即便这是自爆按钮,倒计时一旦开启,我也就没有了退路,对米蕊丝尔大小姐来说也是一样。”

“难道就因为世界是残酷的,你的思想也要跟着堕落吗?”凯恩依旧坚持着自己那最后的卫道士尊严。

“我只是根据这个世界的事实在活着罢了,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成果,这便是生存与战斗的规则。”乔斯的眼中已不存在任何光辉,连日来的辛苦工作早已令其身体接近瓦解边缘,特别是精神上的压力。

一周以来,每当乔斯博士按下开关,看着培养舱中的米蕊丝尔,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那个可怜的女儿。恩菲尔德也是像这样被自己送上死亡之路的,而如今,为了人类的胜利,他却依然要做出相同的事,把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送入不归的深渊。这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是何等巨大的打击与讽刺。

看到乔斯博士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怒气渐退的凯恩博士也开始理解起他的苦衷,毕竟米蕊丝尔被改造已成定局,现在再去追究责任也没什么意义了,况且现在这支军队还不能失去乔斯。

“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乔斯博士傻傻地望着地板,无力地说道,“大小姐既然选择隐瞒,那么我觉得身为下属的我们能够尽量满足她的愿望。”

“看来……”凯恩博士走上前去架起乔斯博士的身体,扶着他慢慢走向医务室,“我的灵魂也要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