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取回失去的事物,为了守护最后的回忆,更是为了实现与对方的誓言,拿瓦与村民们合力发出自身的怒吼。大地因这股怒火而战栗,夜空因毁灭之火而鲜红,刺鼻的硝烟与飞扬的尘沙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地平线,青龙王的咆哮撼醒了熟睡中的囚徒——

“怎么了?!”珐利眼睛尚未完全睁开便冲到窗边,只见远处尘沙飞扬,浓烟滚滚,虽不见火光,但四溅的残骸却是拿瓦已经开始行动的证明。

“偏偏这种时候我们什么都做不到……”芙蕾揪心不已,“就连通讯装置也被搜走,算算时间,联合国军也差不多要发起总攻了。”

“我们会怎么样?”空害怕地坐在地上蜷缩身体,“万一在这种地方开战,大家都会被卷入的。”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空。”凯因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可是要怎么……?”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凯因与珐利视线相交,“你也能感觉到吧?珐利。”

“嗯。”珐利肯定地点了点头。

“欸?感觉什么?别卖关子啊!”震动仍在持续,窗外的明火越来越少,眼看连最后的光芒都要消失了,芙蕾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希望的力量还未消失!”凯因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冥思,左手微张,保持住握枪姿势,“回来吧,子嗣之柱!”

一阵炫目的蓝光过后,子嗣之柱果真重新回到他的手中,珐利那边亦然如此。

“竟然修好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芙蕾惊叹不止。

“枪不过是意识的具现化,只要有足够强烈的决心,子嗣之柱便能无限复活,虽然在尝试前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但我跟珐利都有这样的预感。”

“真是的!那为什么不早点试啊!”芙蕾皱起眉头抱怨道。

“时机尚未成熟,更何况我想试着相信下那个人。”珐利的解释引起了凯因的不满,尽管这种不满并非敌对,凯因的态度还是变得警觉起来。

“那种恐怖分子有什么可值得信任的?”

“跟他对视时,我感到了他内心的悲伤,所以我想也许……”

“没什么也许。”凯因指着窗外的黑暗,“这就是现实,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城市被破坏就是事实,再不阻止他的话,将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

“拿瓦,既然你向往破坏,那我也只能诉诸武力了……”珐利眉间紧锁,手中的子嗣之柱正闪烁着虹光。

下定决心的珐利跟凯因分别抓住芙蕾与空的手发射子嗣之柱,四人同时迁跃进阿斯嘉特的驾驶舱中。

“怎么现在才来?之前都联络不到你们。”屏幕中的布莱尔忧心忡忡。

“抱歉,之前出了点意外,我们马上开始执行作战,阿斯嘉特状态如何?”珐利没有半点犹豫地瞒过了村民背叛的事实。

“准备完成了,直接以重铠模式出动。”

“了解。”珐利扭头望向站在身旁的少女,“芙蕾你要下去吗?”

“好不容易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了,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躲在安全的地方。”

“谢谢你。”珐利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左脚缓缓踩下离合器。

(没错,我还有必须守护的伙伴。就算我不是士兵,也绝不能因为心软而让芙蕾他们陷入危机,温哥华的意外,决不允许再度出现!)

“阿斯嘉特·重铠,出击!”

阿斯嘉特启动超流体喷射器,在布满阴云的夜空中展开绚丽的光翼,飞速赶往战场。

三分钟后,阿斯嘉特抵达了预定战区,可那里已是一片狼藉,军方的坦克与量产瓦尔西昂的残骸散落一地,到处都没有活人的气息,焦黑的碎片犹如一只只挣扎的手臂,屹立于坑洞中央。

“你们果然不会轻易束手就擒啊,龙骑远征队。”拿瓦的声音自上空传来,阿斯嘉特抬头望去,浓密的云层中,巨大的青龙缓缓探出头来,粗壮的身躯遮盖住明亮的月光。

即使盘起身体,青龙王的高度也与阿斯嘉特相当,一旦完全舒展,可以想见它将有着何等霸气。

珐利的确能从青龙王身上感到一股王者威压,可这还不足令他却步,实际上,就连四人中最胆小的空也没被吓到。

青龙王,这头来自黑暗次元的灾厄之兽,现在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身为操控者的拿瓦已虚弱得几乎不能动弹。

“就是现在,一口气打倒它,珐利!”凯因催促道。“下午的一箭之仇,现在就报掉!”

“……好!”

阿斯嘉特刚举起左拳准备挥向青龙王时,警报系统突然发出巨响。

“身后有飞弹接近,数量6!”

有了空的提醒,珐利如同拥有全方位视角,及时收回拳头,侧移机体重心,顺势转身用头部火神炮一顿乱扫,仅仅两三秒内,六颗火球便接连闪现,冲击吹倒了下方本就岌岌可危的残骸,将其进一步粉碎。

“还有援军吗?”凯因立马逆向计算出攻击方位,并将取景器移至结果处。“是你们……!”

屏幕里,村民组成的民兵队井然有序,手持火箭筒等武器,杀气腾腾地锁定着阿斯嘉特。

“混蛋!”凯因打开扩音器冲民兵们破口大骂,“我们可是在保护你们的家啊!看看周围吧,都被破坏成什么样了,就算这样也不能让你们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蠢事吗?”

民兵队也不甘示弱,拿出话筒,通过高分贝音响同凯因互斥,“你们这群小屁孩懂什么!我们是在为了守护自己的家而战!”

“这叫自杀,大叔!把自己的家毁了可不叫守护啊。”见对方仍没有放弃攻击意图,凯因只好将浮游剑的攻击范围设定在民兵聚集地附近。

“凯因你真打算攻击他们吗?”空很不忍心。

“只是把他们关起来罢了,之后再调查他们到底是被怎么洗脑了。”

“也只能这样了。”珐利同意了凯因的计划,着手解除浮游剑的限制器。

“别动啊大叔们,很快就会结束了。”凯因给出最后警告的同时,利用空的空间认知能力,向预定的地点射出六枚浮游剑,试图组成巨大的盾墙把民兵困在其中。

不料浮游剑刚飞出去,四人面前的屏幕上半部突然一黑,紧接着巨大的绿柱从天而降,杀进浮游剑的飞向轨迹。珐利在看到黑影的瞬间,几乎是即时关闭了浮游剑的推进器,即便如此,惯性还是令浮游剑的剑身大半都刺中了绿柱。

“住手……”拿瓦喘着粗气,鲜血不禁从他嘴角,还有左手,腹部以及右大腿流出,只因来不及掉头的浮游剑刺穿青龙王的喉部——那正好是操纵席所在,过度深入的剑锋亦随之对本就奄奄一息的拿瓦造成了致命打击。

“好可怜……”空低头捂住面部,不敢直视青龙王喉部溢出的鲜血。

“说起来,刚才我们明明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芙蕾恍然大悟后,不禁后怕起来。

“什么?”凯因问道。

“刚才我们把背后让给了青龙王,本来它可以趁机干掉我们的。”珐利替芙蕾说出了那可怕的失误,“可是你并没有那样做,为什么?”

“拿瓦!”村民们见青龙王摇摇欲坠,纷纷不顾危险地冲进战场。

“真是一群笨蛋!”

凯因迅速取出浮游剑,重新将它们投射到地上挡住村民。珐利也十分默契地飞奔过去,双手托住青龙王的上半身,然后慢慢扶它躺倒在地。等村民们绕道赶来时,总算没被青龙王砸到,分布在地面附近的各种火药也未爆炸。

“告诉我,拿瓦,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战?”珐利至此终于能够放下对拿瓦的戒心,像个陌生人一样,尝试去了解眼前的这位悲情人物。

拿瓦没有直接回答珐利的疑问,而是选择望向他处——阴云遮盖住星光与月光,地面上的灯光也早已因停电而消失,如今唯一还在摇曳的火光也在阵雨的滴答声中渐渐黯淡。

世界,又回归于一片黑暗之中,静得出奇,暗得可怕。

可是却无人感到害怕,在极度的黑暗与沉寂背后,某些新的东西出现,不,应该说回来了。

涓涓的流水声,撕裂阴云的月光,点缀黑夜的繁星,以及……人们的欢呼。

“终于找回来了……以前的村子……哈,哈哈哈哈……太好了……”拿瓦笑得心满意足。“看,清澈的小河贯穿村子中部,在河的两岸是住满动物的森林,雨季一结束大家就会结伴去採菇~春天是摘花,夏天则是烧烤大会,在秋收时欣赏落叶,冬天还能打雪仗……”

实际上,除了拿瓦外,别人都看不到这些场景,特别在珐利等人眼中,附近只有冒着硫磺味的废墟。然而珐利却开始理解了拿瓦做这些事的理由。

纵使残酷,珐利也决定将他从过去的幻梦中唤醒,“这片黑暗里,已经没有以前的村子了……”

“事到如今连未来都被毁了,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凯因的双手离开了操作杆,但他仍对拿瓦的行动报以愤怒。

“未来……”热泪盈眶的拿瓦在听到这个词时,眼中的村子渐渐过渡为现实的废墟。

“不是他的错!”赶到青龙王与阿斯嘉特脚下的村民们奋力大吼,“是我们的任性!”

“什么?”凯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村子本来与世无争,虽然落后,大家却能过着充实健康的幸福生活。可是,可是自从所谓的‘现代化’后,清澈的小河没了,朝夕相伴的动物们消失了,被污染的土地种不出庄稼,夏夜里也没有星星,更该死的是,大家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弱,这不是我们所要的生活!”那村民越说越激动,甚至到哽咽到无语。

另一个同样恸哭的村民替他说出了接下去的话,“一开始拿瓦是打算杀死军方的人后就默默找个地方等死的,是我们要他留下来,想办法让大家能够住回以前那个安宁的小村庄。所以……都是我们的罪,为什么要怪拿瓦,明明军方,明明你们……也杀了小倩跟拿瓦,破坏他人的幸福,却还自以为正义,什么都不懂的混账!”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珐利轻声问道。

拿瓦无力地摇了摇头,“已经……无所谓了。”

“假如这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

“少年,我很高兴……”

“欸?”

拿瓦眼中的光芒正在一点点消逝,可他仍坚持仰望着那片黑暗,仿佛永远都看不腻似地,拼命回忆着梦中的幻境,还有所爱的少女。

“我在这个星球上得到了新生,而现在又能够与最爱的人团聚,已经没有遗憾了,直到最后一刻,我也能有价值地努力活着,真的……很开心。这在尼伯龙根星,是不可能的事……”

“尼伯龙根星……”

“在那里既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没有黑暗也没有光明,因为没有对比,我们从不知道自己生活在幸福或不幸中。每日每日只是如行尸走肉般活着,那是已经死亡的世界。”

“你们是为了改变祖国的命运而战吗?”

“本来应该是的……但现在这份信念……被洛基所……利用了……”拿瓦拼命地伸长手臂,想去抓住些什么,以最后一口气对珐利提出警告,“少年……求求你,保护好……这个星球以及……拯救我的……祖国……让我的同胞也能获得……幸福的梦想……”

幸福的梦想——这是拿瓦所说的最后一个短语,也是他奋战的理由。

彻底理解这一切的珐利,将拳头放在心脏前向拿瓦起誓,“我会继承你的遗志,保护该保护的人,以及他们的梦想。”

得到答复后,青龙王缓缓化作金色光粒,融入风中华丽散尽,阿斯嘉特维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扶着不可见的“梦想”与“使命”,静静俯视着那群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村民。

“珐利……”芙蕾将手放在少年肩上,她想安慰这失落的恋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真正的敌人。”珐利并未丧气,对拿瓦的怜悯被尽数转化为斗志,阿斯嘉特起身仰望繁星,“导致两个星球化为悲剧的洛基,才是我们应该打倒的存在!”

立下誓言之际,一颗流星自高空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