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哀嚎声夹杂在暴雨声中,陈和手下们看着那躺在地上痛苦不已的战友,内心充满愤怒与同情。其中一人本能地上前想去将伤员拉回隐蔽地,不料就在雷光照亮现场的那一刹,他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倒在了血泊中。

他眉心中央的血孔与涣散的瞳孔深深烙印在陈与海东青的脑海中。

另一个人刚想继续上去救回战友,海东青随即下意识地拉住了他。

“别过来——!”重伤的士兵竭尽全力地冲战友们喊道。

望着那满脸泥污,嘴角流出鲜血的年轻脸庞,海东青默默低下头,左手却始终紧紧摁住身旁那人的背部,任由他如何嘶吼都不愿松开。

“操你妈,让我过去!”救人心切的士兵甚至不惜爆粗。

“原地待命,这是命令!”

陈怒喝后,那士兵才愤恨不已地趴在地上。

谁都想救下同伴,可现场比起义气,更重要的是冷静。陈和海东青都清楚敌暗我明的事实,而且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进行如此精准的打击,绝非常人所为,贸然行动只会徒增伤亡,敌人之所以故意留那士兵活口也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诱饵。

然而看出敌人的意图不能解决危机,唯有找到正确的战术并成功实施方能取胜。

无论敌人是谁,根据现有的事实可以推断对方应该拥有能够在这恶劣环境里发现目标的能力,而这绝非人力所能及,应该是有特殊装置进行辅助,可能是类似红外线感应的探测仪器。

其次,敌人虽说能发现我方的存在,但却无法做到一齐消灭,说明敌人数量稀少,很可能是孤军行动,并且探测仪器并非万能,士兵们只要像现在这样处于掩护状态下他就无可奈何。

第三,从攻击精度、距离与方式来推断,对方很可能是使用了狙击步枪,那么就射程而言,众人手里的突击步枪很可能无法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

最后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敌人的所在。从士兵的伤口研判,敌人就位于队伍的正前方,这说明他是构筑了一道防线而非想进行主动袭扰。那么在搜寻敌人的过程里很可能会踏入其他防线甚至陷阱。

海东青和陈分析过后,发现双方想法不谋而合,这让他们为自己战胜敌人多少有了些信心,毕竟良好的默契与战术思维是决定胜负的基础。

士兵的哀嚎仍在继续,渴望复仇与救人的热忱无法抑制,如同这场黑暗的暴风雨始终没有褪去的迹象,两位领导者都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出动钢兵吧?”陈问道,“是他们先开的第一枪,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跟他们扯那么多了。”

海东青摇摇头,“现在还无法断定敌人是不是维斯登重工的人,而且在这里发射信号弹会暴露目标。”

陈仔细一想倒也有理,“那就先摸掉那个狙击手。”

“怎么做?”

陈扭头,“王强。”

“到!”

“你的一队留在这里配合海东青掩护我们。”

“是!”

海东青抓住陈的手,神情担忧地说道:“别冲动,我们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陷阱。”

“别小瞧我们。”陈甩开海东青,“听我的就行。”

“……好!”

陈看了眼前方的伤员,之后将目光移向海东青,露出信任的微笑,“那小子就交给你们了。”

“记住,别冲动!”

“你当我谁呢。”陈哼笑了下,取出手榴弹拉开保险栓,在心中默数三秒后丢向左侧的山沟。

手榴弹在掉入沟里的瞬间完美引爆,巨大的冲击波震开雨水,无数破片刺入周遭的树干,耀眼的火光更是照亮了附近的地形。

“走——!”陈大喝一声,率领队员朝着在爆炸瞬间被光芒照亮的小路走去。

海东青也和王强的小队在同一时间起身开火,他们无所谓命中率,就只是紧紧摁住扳机射出子弹。

这一招果然奏效,敌人显然被手榴弹的爆炸吸引了主要注意力,在尚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何事时,海东青这边的子弹又如暴雨般袭来,彻底扰乱了他的攻击节奏,陈趁机离开现场进行迂回。

“停火——!”王强将伤员拉回草丛里后果断下令,士兵们也纷纷趁机进行换弹作业。

“咳……咳!”

看着那不断咳出鲜血的伤员,海东青默默握紧拳头,钢兵的驾驶员往往死于机体的爆炸中,这种干脆果断的死法不知不觉间淡化了攻击者的罪恶感,这名伤员让海东青重新深刻认识到了生命是何等脆弱与残忍。

至于陈这边,他们在离开敌人的侦测范围后便尽可能地在掩体密集的区域迂回前行,幸运的是经过排查,敌人似乎没布下什么陷阱,就连地雷和侦测装置的踪迹也没有。

难不成他真是一个人靠一把枪在维持防线?

陈心里泛起嘀咕,这么疯狂的做法到底有什么意义?

突然,有人拍了拍陈的肩膀,并示意他朝两点钟方向看。戴着夜视仪的陈扭头望去,初看之下那堆草丛似乎平淡无奇,但观察数秒后他便发现了端倪——

尽管那人完美地将自己的身体隐藏于草丛里,但横置的笔直枪管却和野草形成了完美的九十度直角,特别是雨水打在枪管上形成的水雾,更加明显地暴露出了这不寻常的形状。

从枪口瞄准的方向来看,那人显然尚未注意到陈的小队。

这是个机会。

决定一击毙命的陈向手下们传递战术手势,示意队伍分为三只小队,一只留在这里原地待命以备掩护,一只上到高处进行伏击,最后一只则和自己上去偷袭。

领到命令的士兵随即展开行动,陈和三名士兵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依靠雨声的掩护在泥水中匍匐前行。

经过近十五分钟的爬行,他们总算绕到了那枪管的左后方。

由于敌人所在的草丛后方便是空地,考虑到暴露自身的危险性,外加射程足够,陈决定在这一视野死角发动突袭。

陈与其他三人对了下眼神,紧接着便同时扣动扳机。

哒哒哒——

突击步枪枪口瞬间喷出火舌,致命的子弹唰唰地弹开雨水射入草丛!

然而一轮火力倾泻后,被射成蜂窝的草丛却毫无动静,就连那枪管也纹丝未动。

“糟了!”陈心里一沉,当即起身下令,“快撤!”

可为时已晚,陈尚未完全收拢双腿时,后方便传来了战友的哀嚎,随后温热的鲜血便喷溅在他裤管上。

这一和雨水截然不同的触感让陈心里一凉,本能地向左侧翻滚。

待他的视野终于能够窥见意外的发生地时,令他倍感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大约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浑身赤裸地握着一把淌血的弯刀,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而她右脚边则躺着被开膛破肚,面色惊恐绝望的战友尸体。

一时间,包括陈在内幸存的三人竟愣在原地。

直到那小女孩举起弯腰冲过来时,陈才连忙举起枪口对准她,“开火!开火!”

然而女孩直接掷出弯刀切开另一名士兵的喉咙,同时侧翻滚进树干后方。

“妈的!”陈与唯一的战友爬起来组成左右交叉火力,一边点射一边朝树干前进。

“啊——!”听到惨叫声而转头的陈诧异地看见有团黑影趴在战友肩上,随着黑影抽出弯刀,脑浆与鲜血一并喷出,在树干上泼洒出一道暗红的直线。

得手的黑影纵身一跃跳上树干。

“妈的——!”陈在这一刻已经完全将恐惧抛之脑后,满心只有杀戮与复仇的他死死摁住扳机追着黑影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