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神秘人连夜将伊卡洛斯带往另一个国家的大城市,路上伊卡洛斯不哭不闹,表情异常凝重,不断思考着神秘人所说的话。神秘人看到如此反常的孩子,非但没有疑惑,反而沉默以对,像是在配合他,生怕打扰了其思考。

最终两人成功抵达市区,神秘人留下一句“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后从容离去,消匿于茫茫人海中,伊卡洛斯也就此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流浪人生。

在这三年里,伊卡洛斯尝遍了人间辛酸,既遇到过给予其食物衣物甚至是愿意收养的善人,也接触过对其怀有邪心的狡猾坏蛋,可伊卡洛斯的反应都和当年看到父母死状时一样冰冷如霜,既不在乎他人的善意,也不搭理恶人的奸计,终日只是捡些他人不要的东西维持温饱。

若要说这段流浪时光改变了他什么,那便是给予了他强健的体魄与敏锐的思维,毕竟想在这么复杂的底层社会生存下去,无所依靠的他只能靠双拳和脑袋争夺资源,自然界的弱肉强食在他身边不断上演,曾经被父母寄于厚望的孩子,终究变成了野性十足的斗士,他的未来之路似乎离德高望重的骑士越来越远,反而不断迈近了罪恶之路。

好在或许是天性所致,成为强者,无人可敌的贫民窟强者后,伊卡洛斯并未像其他前任一样横行霸道,要求手下上缴“贡品”,而是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要求手下要公平待人,消除地区争斗,携手创建一个和平的“贫民区王国”。

偶尔,这位“国王”还会“御驾亲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些义举让当时的贫民窟风气大为改善,当地的治安人员都对伊卡洛斯大加赞赏,屡屡抛出橄榄枝,要破格提升他作治安官。

而每到这种时候,伊卡洛斯就会像一阵风一样溜得不见人影。

放了领主的“鸽子”,放在哪都是不合适的,长期以往,领主与治安官也就对其心生不满,他们都认为伊卡洛斯这是在瞧不起自己,不屑于当官。可碍于众人的口碑,他们又不好治罪,再加上伊卡洛斯确实维持了当地的稳定,这些大人物索性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得了。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伊卡洛斯不是不屑于当官,而是不愿意被各种规矩约束——所谓的服从是中性甚至恶性的,因为万一上头要求自己去杀害无辜之人,那自己要服从吗?

就像那个夜里摧毁了自己家园的刺客,究竟他是恶人,还是幕后下令的领主是恶人?亦或二者皆是?

因此伊卡洛斯下定决心,要成为自由的人,独立的人,能够真正传达出声音,保护他人的人;绝不待在一个可能存在“恶”的系统内,即便被迫加入,也要拥有改变它的力量!

“贫民区国王”是个绝佳的例子,让伊卡洛斯找到并明确了自己该走的路,他坚信只要不断努力下去,自己总有一天还是可以实现父母的遗愿,而这也是父母最期盼的结局。

现在,帝国军旗舰特殊医务室内——

回忆着自己年少时光的成人伊卡洛斯轻抚过舱盖,深情凝视着静静躺在培养舱中的“睡美人”。

“伊卡洛斯哥哥……”华尔裘莲的投影出现在其身后。

“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了吗?”伊卡洛斯头也不回地轻声问道。

“只要你停止这疯狂的计划。”

伊卡洛斯收回手掌,双手别在腰后仰望天窗外的星辰。

“你改变了我。”

“所以我必须负责。”华尔裘莲面色凝重,“哥哥,变回以前的你吧,你其实是渴望和平的!你比谁都痛恨战争,不想要牺牲谁,也不喜欢杀死谁的!”

“人是在不断进化的,退化就是失败的证明,更何况……”伊卡洛斯侧身冷笑,“是你让我懂得了关于生存的真理,让我走上了这条正确的道路。你所需的负责不是为自己的罪过,而是与我共同完成誓言。”

“这不是真理,建立在鲜血之上的和平都是假的,迟早有天会再次被战争毁灭,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那建立在什么之上的和平是永恒的?”伊卡洛斯面向华尔裘莲质问道,“通过语言达成的所谓‘互相理解’吗?”

“……”

“一代人或许可以,挚友或许可以,但两代人,三代人甚至上百年后呢?”伊卡洛斯轻笑道,“你还是那么天真,我的妹妹,不过我为此自豪,说明我没让你体会过真正的绝望。我需要自责的是那次我没能保护好你,但现在,我的机会来了,我再也不会放犯同样的错误,我会好好保护你,送你回家……”

“你现在就是在让我体会绝望……”华尔裘莲轻咬嘴唇,生气地瞪着伊卡洛斯。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永远也不会明白,更不想明白。”

“我爱你……”伊卡洛斯随手摁下操作台的按钮,“晚安。”

华尔裘莲的投影没能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便化作无数粒子消失于空气中。

“我们花了数千年都没能做到的事……这既是宿命也是证据……”伊卡洛斯重新看着华尔裘莲的睡脸喃喃自语起来,“我真的……真的很需要你……”

感到孤独的伊卡洛斯再度陷入回忆,那件改变了自己人生与思想的遭遇就起源于同这一幕极其相似的光景,至少这天真可爱的脸蛋,在他眼里从未改变——

那天,“国王”穿梭于昏暗的巷道间,想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打破和平的坏事在这些阴暗角落里上演。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拦住了他。

伊卡洛斯很快追寻到声音的源头:垃圾桶旁的一个小纸箱里,有名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女婴正饿得嚎啕大哭,她左手手心里抓着颗绿色宝石,右手则捏着张纸条。

伊卡洛斯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求求路过的好心人救救这个孩子,我不能养她,若有需要请变卖她手中的宝石,那是我的传家之宝,价值应该足够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成人。”

明明有钱却不能被抚养,对伊卡洛斯来说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这类孩子在他的手下里有不少,他们大多是犯人的后代,或者是贫贱之人与上层人士的私生子,无论属于哪种,父母显然都无法出面,这类孩子的命运往往饿死街头,运气好点的也不过是被人带走做仆人,之后又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赶出家门成为流浪儿。

这个孩子的特别之处在于她“掌握”着财宝——传家宝石。

若换作一般人,多半会直接取走宝石丢下孩子吧。

可伊卡洛斯不是一般人,他是这里的“王”,在庆幸自己是第一个发现孩子的同时,他毅然接下了这个新的使命。

他給这个女婴取名为华尔裘莲,来自于他捡到过的一本童话书里的角色:华尔裘莲是神殿里的仙女,是善战坚强的勇士,也是神的家眷。作为“国王”的伊卡洛斯,理所当然地要有这种规格的“家人”。

只是无论作为夫妻或父女,婴儿和自己的年纪都不合适,所以“国王”对于外界的说法是——自己有了个妹妹。

这个被“国王”捧在手心里,沐浴在阳光下的“仙女”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喜笑颜开,她和伊卡洛斯此时都还不知道,新的考验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