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凌晨2点,东京依旧灯火辉煌,似乎整座城市就不存在“休息”这个概念,二十四小时全速运转。但珐利跟卡图瑞都明白,大部分人已进入梦乡,城市的运作只是假象,此时是这座城市最脆弱的时刻。

由于有卡图瑞的事先提醒,日本政府事先派出重兵守住首都,撤离旧城区的居民后,将这2.4平方公里的区域作为决斗场地供双方使用。为了预防万一,自卫队的坦克与飞机驻守在旧城区外围,一旦战火有越界迹象,他们便会毫不留情地开火,歼灭任何可能危害到城市的人物,其中甚至包括了龙骑远征队在内。

珐利不愿让同伴涉险,于是他只身一人驾驶瓦尔西昂出战。卡图瑞这边,则由璃茉,卡图瑞以及诚组队而成。

“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璃茉气得恨不能用格拉巴克亲手给卡图瑞一通教训。“说好的袭击,现在却变成了决斗,招来那么多兵力,你是想作死吗?”

“你给我闭嘴。”卡图瑞完全不理会她的指责,充满怒火的双眼直直盯住瓦尔西昂,“只要他们还在东京,突袭最多也就前期顺利而已,到了中后期没准他们跟自卫队联合,我们的胜率反而更低,不是吗?”

璃茉内心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卡图瑞的傲慢无礼令她难以接受,比起消灭珐利,她现在更加想做的是铲除掉卡图瑞这心头大患。

“明白事理的话就乖乖交给我,只要干掉了那台白色机体跟机师,之后就算只剩你跟格拉巴克,面对那群废物兵器要能玩无双也毫无问题。”

“哼,那你最好是用命去打。”

“我会的。”卡图瑞冷冷答道,接着转向诚,“抱歉,把你卷进这种事件里,现在反悔还不算晚,离开这里吧。”

诚摇摇头显露微笑。“没关系。我相信你,卡图瑞。”

“你这家伙。”卡图瑞苦笑,“我可是侵略者啊,要跟你们地球的守护者战斗啊,你确定没信错人?”

“其他人的话我不知道,但如果是卡图瑞你,我会一直一直相信着!”

诚的双眼清澈如水,在这片不见星光的黑色天空下,他的瞳孔里却闪烁着美妙的微光,令卡图瑞不禁望得出神。

“卡图瑞?”诚歪头。

“没什么。”卡图瑞在他面前举起英灵之珠,“那么开始吧,我们的战斗!”

“好!”

英灵之珠感应到持有者的意志,释放出绚丽无比的红色光辉,诚从挎包中取出模型,深吸口气后,下定决心将其抛向卡图瑞。

“暴风之星,出击!”卡图瑞与诚异口同声,被光辉吞没的模型急速膨胀,在短短几秒内便按照原比例成长为巨型机器人,半跪在地上,胸部舱门大开,等候驾驶员的光临。

“成功了!”机体的背包占据了诚的大半视野,他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的机体,我们的梦想……”

“没错!”卡图瑞走向机体正面,紧握双拳,“让世界看看,我们的力量!”

卡图瑞进入驾驶舱后,暴风之星的双眼猛地一闪,整台机体随即启动,缓缓步向战场中央。

“真是蠢到家了。”璃茉不屑一顾,“为什么不造台完美的机体。”

“因为还要成长,我们的暴风之星,还会成长,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事物,不论是我的制造技术,卡图瑞的操控技术,一定一定还会变强。”诚激动地看着战场。

“嘛,只要能赢怎么样都好,话说你真要站在我们这边?”

“准确来说,我是站在卡图瑞这边的。”

“奇怪的人类。”

“璃茉小姐你不也很奇怪吗?”

“哈?”

“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这个世界的话,就像卡图瑞说的,你可以用自己的机体去进攻东京,大概自卫队是真的挡不住你吧,卡图瑞也会在这里拖住珐利他们的行动,你的破坏应该会很顺利的,不是吗?”

“别会错意了,我只是不屑亲自动手而已。”明明坐在驾驶舱内,谁都看不见自己,璃茉还是别过头去。

“那我们一起为卡图瑞加油吧!”

“你就自己一个人做吧,笨蛋!”

战场中央,乃是旧城区的公园,直径百米的圆岛内,瓦尔西昂与暴风之星各自摆出战斗姿态严阵以待。珐利事先探查了整片旧城区,所以他跟卡图瑞都明白,想要取得胜利,利用好附近的高楼建筑群是关键。错综复杂的通道与高低地形既能当作掩体亦是进攻点。

“稍微让你久等了呢,那我们就开始吧。”卡图瑞握紧操控杆,暴风之星随之下蹲蓄力。

(直线攻击?)

珐利警惕地盯着屏幕。

“接招!”暴风之星一个箭步,朝瓦尔西昂挥出直拳。

珐利不慌不忙地压低机体重心,侧偏机体上身避开攻击。

“就知道你会这样,这样又如何呢?”卡图瑞得意一笑,就在直拳刚擦过瓦尔西昂左肩的瞬间,暴风之星抡起一脚,踢中瓦尔西昂的右小腿,打破了它的重心平衡。

“唔……这是!”珐利被震得意识恍惚,控制不住瓦尔西昂。

“别小看我们啊!”卡图瑞没有给珐利喘息的时间,暴风之星在瓦尔西昂倒地的那一刹,揪住其右臂,把它单手扯向自身,同时照着驾驶舱就是一掌!

“珐利!”

芙蕾的尖叫唤醒珐利,他靠着战斗本能稳住机体,并顺势抽出光束剑往上一劈。卡图瑞见状急忙挥拳,利用机体碰撞的反向力与前置喷口联合作用,拉开彼此距离。

剑锋划过暴风之星的胸前,只差几厘米就会伤及本体,卡图瑞因此被吓得冒出冷汗,那些劈啪作响的等离子电流在这种距离下可谓威慑力十足,要是当面直视,恐怕余波也足以将自己烤熟。

“我们有不能输的理由。”珐利见有机可乘,反扑向暴风之星,将其推倒在地,紧接着后跃跳起,拔出双枪进行连射。

“那我们也一样!”暴风之星举起双手,手肘外侧突出的红色长块展开成足以覆盖整台机体的光盾,挡下这轮扫射。

不过等卡图瑞爬起之时,瓦尔西昂已经躲入附近的楼海,雷达虽然有所反应,但面对这么多高楼的阻隔,想一口气命中是不可能的。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卡图瑞脸上逐渐浮现笑意,“就怕会变成这么麻烦的状态,才想一开始就把你干掉,结果还是没办法嘛……”

暴风之星正对瓦尔西昂所在的区域,关闭盾牌,拔出光束军刀,“不过,太弱的对手根本不值得我去打败,来吧!人类!”暴风之星手持双刀杀向瓦尔西昂,它似乎全然不在乎防御,只顾闷头前冲,把所有挡在面前的高楼尽数劈断。

珐利感受到了他的可怕杀气,加上那种仿佛要毁灭万物的战斗方式,令他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我不能落入他的步调!”珐利重振精神,尽量选择掩体多的地方撤离,一边还透过楼间缝隙攻击暴风之星。

不过暴风之星的移动也并未无脑突进,卡图瑞巧妙利用周遭的楼房挡下光束,因此追逐了五六分钟后,暴风之星与瓦尔西昂的距离已经缩短大半,但暴风之星自己却毫发未损。

一般来说,攻击需要三个步骤:预判,射击时机与命中。

珐利的预判与射击时机堪称完美,他几乎能在瞬间计算出双方的相对速度,距离,以及射击后光束飞行的轨迹,但问题却出在最后的命中上。

“为什么就是打不中啊?”芙蕾心急如焚,揪住凯因不停追问。

“因为经验的差距吧。”凯因屏息凝神地盯住屏幕,“珐利的射击太理论化了,从而导致他的攻击十分单纯,尽管能做到理论上的完美,却容易忽略环境的影响。”

“环境?”

“旧城区人烟稀少,所以远不如市中心整洁,堆积在这里的垃圾与大量废气,忐忑不平的道路,都会对射击精度造成影响,从珐利的枪口处射出的光束偏差或许只有几厘米,但在穿越过那么多复杂因素后,可能就有几十厘米。更何况,卡图瑞一直都在进行那种玩具的模拟战,本身也是东京居民,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胜珐利,哪怕是几厘米的偏差,他都能轻易避开。”

高空摄像机的画面显示瓦尔西昂突然脚下一滑,撞进了右侧的大楼。

“论射击,珐利没有赢的可能,论利用地形,对方才是专家,可是格斗战的话……”凯因眉头紧皱。

战斗一开始的攻防足以说明双方的差距,即便凯茵不再解释,芙蕾与空也心底有数了。

“找到你了!”暴风之星一拳打穿楼房,从正前方揪住瓦尔西昂的头部,然后硬生生地把它从废墟中拖出,在穿越废墟的过程中,装甲不断碰到附近的尖锐断壁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同时火花四溅,取景器更是一片漆黑,珐利既不能动也看不到,任由暴风之星宰割。

“赢了!”当暴风之星单手将失去动静的瓦尔西昂举离地面时,卡图瑞向夜空发出呐喊。

“太好了!真不愧是卡图瑞!”诚也兴奋得原地起跳,不停鼓掌。

璃茉,凯因,芙蕾,空四人则张大嘴巴,难以相信眼前的光景。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珐利突然的大笑令那四人更加不解,“是我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知道就好,哼。”暴风之星把瓦尔西昂放回地上,让它贴着楼房坐在地上。

“我一个人……赢不了你们。”珐利打开舱门,感慨地仰视着暴风之星,月光之下,那蓝白色的身躯分外神圣与帅气。

“嘛,这可是诚制作的巴普拉,加上我的驾驶技术,当然天下无敌!”卡图瑞的怒气消失了,他的语气十分自豪。

“现在的我终于可以确定了。”珐利心满意足地笑道,“你跟博野君的羁绊是真实的,你们的巴普拉,你们的友情,你们的梦想……胜过了我对你的质疑。”

“嘛,说实话,你们要怎么怀疑我怎么样都好,只是诚那小子……”卡图瑞发出温柔的笑声,“跟他相处的过程中,我也遇见过很多像你们这样的人,嘲笑他的梦想,他的技术。其实我也知道,模型只是模型,可是哪怕就一次也好,我想替他证明,模型玩具也能寄托梦想。”

“对不起,中午对你们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呵呵,没关系。”

暴风之星正要扶起瓦尔西昂时,格拉巴克正气势汹汹地俯冲下来。

“什么没关系啊!”璃茉气愤难当,“好不容易赢了,你现在却想和解吗?你这叛徒!”

“危险!”暴风之星急忙推开瓦尔西昂,格拉巴克的光束军刀虽没有命中瓦尔西昂,却因此刺入了暴风之星的整条右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卡图瑞当场发出渗人的惨叫,他紧压住右臂,靠着顽强的意志撞开格拉巴克,“我的手……为什么……!”

“哈哈哈哈,你的破玩具跟你的肉体是联动的,只要机体受损甚至被破坏,你也会死!自以为是的小子,真以为我会不留后手吗?”格拉巴克拉开双腿,加上左手接触地面的摩擦力,沿着街道擦出火花后迅速停下,随后立马重新发起冲刺。

“卑鄙的女人!”暴风之星拔出光束军刀挡下格拉巴克,双方势均力敌。

“兵不厌诈,小子!”璃茉诡异一笑,腾出左手揍向暴风之星断裂的右肩。

本来最多只是冲击产生的小震动,如今却因为英灵之珠的联动性,令卡图瑞再度感到无法抑制的剧痛,暴风之星从而失去平衡,格拉巴克的光束军刀随即插进暴风之星的右眼。

“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鲜血从卡图瑞的右眼喷出,肉体本能迫使他松开操控杆捂住伤口,在这狭小的驾驶座上左右翻滚。

“住手,璃茉!”重启动完毕的瓦尔西昂用自己的身躯撞开格拉巴克,同时用光束剑劈掉它的左前臂。

“珐利·艾洛!”格拉巴克一个转身飞踢踢爆瓦尔西昂本来就裂痕斑斑的头部,珐利的屏幕瞬间变黑。

“只是主取景器被打坏了而已。”靠着惊人的直觉与胸部两侧的辅助监视器,无头的瓦尔西昂用光剑砍掉格拉巴克的头部。

这下双方机体的伤势相当了——

正当珐利这么认为时,瓦尔西昂却再度失去控制,系统当机的错误提示占据了所有屏幕,映红了整个驾驶舱,他感觉自己仿佛堕入了绝望的血色地狱。

“呵呵……要赢了……”格拉巴克顽强地爬了起来,它的右手举着能够熔断任何生命的光束军刀,像挥舞鞭子般,慢慢接近战损的瓦尔西昂与暴风之星。

“璃茉……你真的……找不回自我了吗?”珐利眼中充满遗憾与悔恨。

然而,此刻的璃茉完全听不见珐利的声音,她喘着粗气,眼圈发黑,一副筋疲力尽的状态,满脑只剩下杀掉两人的意识,格拉巴克像头被杀戮本能的控制的野兽,闪耀着渗人的血光双眼,一步步迈向暴风之星,“首先就从你这叛徒开始……”

“快逃,卡图瑞!”诚急得把笔记本电脑屏幕都快捏碎了。

“珐利!”芙蕾等人也是束手无策,凯因冲入机库,准备前去救援,但根本来不及。

“不能逃……”卡图瑞声音嘶哑,屏幕中的他浑身是血,而唯一与这片血红不同的,唯独那蕴含了坚定意志的左眼。“我不能逃啊,诚……”

“再不逃的话会死的!快点!”

“没事,这就是战士的宿命啊。”卡图瑞坦然地笑道。“战死沙场,无非早晚。”

“卡图瑞……”泪水自诚的眼中缓缓流出。

“可是……你不一样。”卡图瑞轻抚屏幕,在玻璃上留下五道鲜红的长印,“你不是战士,你是梦想家……所以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不要从梦想之路上逃开……知道吗?”

“嗯!我答应你,所以你也要答应我,活下去!这可是我们两人的梦想啊!我们还要赢得世界大赛的冠军,不是吗?”

“冠军……总是只能有一个,我看好你……”卡图瑞竖起血淋淋的大拇指,将象征信任的笑容完美呈现给诚,然后关掉屏幕。

“卡图瑞!!!!!!”

诚的呼唤,响彻夜空。

“那么……”失血过多的卡图瑞已看不清前方,只能勉强辨析出有个黑影在蠕动。“你就陪我到最后吧,我们的梦想结晶,我们的伙伴——暴风之星……”

独眼的暴风之星慢慢站起,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为它与卡图瑞的顽强意志肃然起敬,明明是伤痕累累的躯体,却会令人产生种坚信它会胜利的想法。

蓝白色的机械巨人,屹立于大地,沐浴于月光,城市的灯火为它蒙上层薄光,破损的右眼外侧,是战场的残骸,完好的左眼外侧,则是繁荣的都市,背负这两种状态,完美融合其中的暴风之星,将所有能源都注入左手。

随着阵阵狂风在暴风之星的脚下吹起,它的左拳释放出耀眼的蓝光,这种亮度就算在地球轨道上都一览无遗,所有能目睹此景的人们纷纷驻足抬头,沉浸于那奇妙的极光美景,城市的光辉,天空的月光,在这蓝光前都显得那么黯淡。

“Bur-Star Rock……!!!!!!!!!!!!!!”

暴风之星的拳头同暴走的格拉巴克相撞在一起,迸发出七彩光辉吞噬了整个旧城区,珐利,诚,璃茉,卡图瑞,龙骑远征队的众人以及驻守外围的自卫队,均感觉到有股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令他们忘记了伤痛与疲倦,身心彻底放松,安祥地阖上双眼。

爆炸的余光持续了约十分钟,璃茉这才清醒过来,驾驶着失去战斗力的格拉巴克飞入夜空迅速逃离现场。

先后醒来的其他人则纷纷回味着先前所体验到的奇妙幻境。

除了诚,这位蓝发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水泥道路上,昏暗的黄色灯光下,是一张彷徨无助的泪脸。人类在为自己取得胜利而欢呼,同样身为人类的他,却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梦想之路中断了,至少在诚面前,出现了个深渊,宽度一望无际,只身一人的他不知该如何继续前进。

“诚。”

声音与曙光一同降临到诚的跟前,闪闪发耀的卡图瑞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卡图瑞……”诚凝噎无语。

“别这副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要成为冠军的人啊,太糗了!”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根本……”

“做得到的!”

“我怎么可能……”诚抬起头,同卡图瑞四目相交的那刹,卡图瑞的笑脸令他停止了流泪。

“没错。”诚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我做得到!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实现我们的梦想!卡图瑞!”

“这才像话,加油吧!”卡图瑞举起左手朝诚挥来,诚也举起右手准备同他击掌。

手掌与手掌交汇的瞬间,卡图瑞化作无数粒子随风洒向远方,宛如一道虹色缎带,为诚铺出了一条前往远方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