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震确认,哈罗盖特C区域上空三百米处。”卡莉紧盯着屏幕中的那一大片红色警报。

“龙骑远征队,立刻出击!”布莱尔一声令下,银色运输舰加拉尔号的主体两侧随即打开,并从中延伸出两条弹射轨道,对准北方。

“我们……被骗了吗?”珐利惆怅地看着手中正在闪烁的子嗣之柱。“迪威老师,你果然……”

“别犹豫。”凯因的视讯窗口出现在右侧屏幕,对他提示道。“这里还有人在等你回来,我们也要保护城里的人民,这份犹豫只会害了你,知道吗?”

“没错……”珐利把枪插入座椅右侧的收纳格中,伸手握紧操纵杆,坚毅地看向前方屏幕,“我们要为了保护地球而战斗!瓦尔西昂,出击!”

“牧林,出动!”凯因随后跟进。

两道蓝光划过星海,飞向远处的山丘。待在舰内观战的芙蕾莫名不安,异常强烈的直觉警告她接下去将发生某些可怕的事。

(一定要回来啊,珐利,凯因。)

十几秒后,瓦尔西昂与牧林同时抵达山脚处的空地。在这里,有台深紫色机体背对山丘,以它那庞大的身躯遮住星空,乍看之下,宛如一尊高举双臂仰天祈祷的魔法师像。

“那么,这次你要怎么应对呢?珐利~”璃茉的声音直接传入珐利脑海。

“璃茉?你在哪里?”瓦尔西昂举目四望,最终在魔法师的右耳边发现了个小小的黑影,珐利急忙将那块区域放大,璃茉果真悬浮在半空中面露诡笑。

“又见面了呢。”

“这一切是你做的吗?璃茉?为什么啊,为什么非要进行战争不可?人类跟尼伯龙根应该有和平之路可走不是吗?”

“和平之路?哈哈哈。”璃茉伸出舌头,眼神妩媚地舔了下自己的食指,“对我来说,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喜欢战斗而已。”

“你说什么?”

“弥漫在战场上的恐惧,实在让人砰砰心跳,而且,爆炸的光芒,是那么地闪耀,你不这么认为吗?力量就应该被用于展示,和平?别笑死人了,破坏与征服,这才是生命拥有力量的理由!”

“你错了!”珐利愤而大吼,“这份力量,是为了守护梦想而存在的,绝不是破坏。”

“那你就试试啊,看看自己究竟能守护什么?”璃茉拍拍魔法师的装甲轻笑道,“这个叛徒已经被我的契约之吻所控制,如你所想,他是个期盼和平的人,是你梦寐以求的存在。如果你有自信让他摆脱契约,就请好好加油吧~”

“你控制了迪威?”珐利内心既慰藉又无奈,“好,我一定会救出他的。”

“别急,游戏还有另一项附加条件,马上就开始了。”璃茉飞到魔法师头顶,撑起单手朝天诵念咒文。“gniloah-ihzuw gniynuhs gnil-vl ijbs!”

魔法师与璃茉因此产生共鸣,双方周身处同时浮现出微弱的红光。

“新的空间震反应!这是……”卡莉连忙将情报发送给珐利跟凯因。

布莱尔接过画面,目光严峻,“新的空间漩涡出现在城市上方,根据预测,即将出来的是一颗直径超过两公里的小行星,假如它真的击中地面,那一切就都完了!离撞击事件还有3分钟,无论如何都要打倒那台机体,阻止小行星的完全登场。”

“使用阿斯嘉特的力量呢?”凯因追问。

“不行,就算阿斯嘉特能击碎小行星,剩下的碎片也不可能全部清除,受害范围只会变得更大。”

“撤退也来不及了,我们必须……杀了迪威吗?”凯因担心地望向瓦尔西昂。

“再磨磨蹭蹭的话就全完了哦,珐利,攻击啊!用你的力量打倒这台殉教者吧!”璃茉的嘲笑仍在继续,瓦尔西昂却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迪威……迪威老师的意志呢?”珐利问璃茉道。

“嗯~他那时可是哭着说不想毁灭城市哦。”

“这样……”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只见他全力推动操作杆,踩下离合器,瓦尔西昂便如同利箭般飞向殉教者的胸甲,“你做得太过火了,璃茉!!!!!!!!!!”

“就是这种反应!噢耶!”璃茉兴奋得浑身颤抖,并作出了标志性的“和平”手势,“战斗的双方不互相憎恨就不好玩了,更加,更加生气吧,珐利!”

“璃茉!!!!!”所有的怒火被倾注进瓦尔西昂的拳头,被锁定的殉教者迅速展开膜状力场,轻松将其反弹。

“竟然还装备了力场。”凯因拔出双枪拼命射击,可等离子束打在那力场表面除了激起一个个小波纹外再无任何作用。

被弹飞到半空的瓦尔西昂也在这时稳定住姿势,并顺势转身抽出镭射剑劈向力场。

两股能量碰撞在一起形成的极光颇为绚丽,可如今根本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珐利已将镭射剑的出力提升到极限,却仍无法破开力场。

屏幕右上角的电子钟显示时间为1分49秒。望着那不断减少的数字,珐利的心变得更加急躁。

(如果在这里使用阿斯嘉特的话,城市也会被……)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凯因向布莱尔发出请求。

“……没有!”布莱尔揪心地捏紧拳头,“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啊!”

“快点快点~”璃茉坐在殉教者头顶,一脸轻松地打起哈欠,“还有1分钟了哦。”

“集中攻击一点,凯因!”

“好!”

瓦尔西昂跟牧林举起四把等离子枪,一齐瞄准璃茉所在的头部扣动扳机,四道等离子束在空中合并为更加粗大的光束,一头撞上力场。

“不行不行,毫无压力嘛这个。”璃茉干脆在四溅的强光前方欢快地跳起舞来,“一点也不让人心动,虽然的确很闪耀就是了。不过~闪耀的……是我哦~KIRA!”

“还有10秒!”卡莉已经快没有勇气继续直视屏幕了。

等离子枪的能量耗尽了,璃茉跟殉教者依旧毫发未损地屹立在原地,珐利与凯因回头望去,小行星也仅剩尾端没有脱离空间漩涡了。

“五,四……”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那串倒数的数字。

“三~二~一!”空间漩涡关闭,小行星开始坠向城市的那一刹,璃茉开心得跳了起来,“我赢了!”

“怎么会……”珐利绝望地后退数步,那熊熊燃烧的红色巨石宛如一只呼啸而来的恶魔,朝大地伸出了毁灭的利爪。

“aijil-ufnil-gnaij!”

在逐渐被染红的夜空中,一柱白光拔地而起,神圣的光芒反噬了血红的烈焰,紧接着,温暖的女神降临了。

“芙蕾!”看到女神再度登场的瞬间,珐利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不能让大家死在这里,所以原谅我,珐利……”芙蕾的声音,从容之中还夹杂了几丝愧疚与哀伤。

悬浮于城市中央的女神——弗丽嘉朝正上方举起右手,摊开手掌正对迎面撞来的小行星。

“Iacihz……”轻诵完咒文,女神掌心立即射出一记虹色光束,光束的直径在升空过程中急速膨胀,等到抵达小行星跟前时已足够将其完全吞没。

“这种能量级别,简直前所未见……”卡莉激动不已,“比Berserker Rage Quake还要强出数十倍啊!”

短短数秒间,小行星便被光束压得分崩离析,就连之后的碎片也被一并蒸发为粒子状态,光束的剩余能量更是贯穿了地球的大气,直达遥远的星空尽头。

确认第一威胁被消灭后,女神旋即转身,挥掌劈向殉教者。

“嘁,再待下去我可不妙!”早有预见的璃茉果断钻进空间漩涡逃过一劫,可无法动弹的迪威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与殉教者一起被女神之掌打中,在珐利还没能来得及救出他之前,爆炸的火球与碎屑便吞噬了这位老者……

千钧一发的战斗结束了,获得神助之力的龙骑远征队又一次取得了胜利,然而,这却并不是什么值得欢庆的事。

力量耗尽的女神重归于虚无,满身伤痕的瓦尔西昂站在那堆燃烧的废墟前,坐在它胸中的珐利低垂脑袋,保持静默。火焰燃烧的劈啪声犹如某人怨念的哀嚎,回荡在这片夜色中久久不散。

归舰后,芙蕾与珐利在通道内相遇,内疚的芙蕾不敢抬头正眼看他,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诡异。

而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僵局的,是珐利。

“谢谢你。”珐利摸了摸她的头顶,力度温柔适中,没有半点愤怒,反倒比平日还要更加平静。“真的谢谢你,芙蕾,救了我,还有大家与整座城市。”

“珐利……我……”芙蕾刚起抬头正要说点什么,珐利那张为了忍住泪水而紧绷的脸便又令她失声。

“好好休息吧,对不起,是我的无能让你又遭受了不好的体验。”珐利抱了抱芙蕾,接着便迈步走过她身边。

对此无能为力的芙蕾只好继续站在原地,内心百感交集,其实她宁可珐利对自己臭骂一顿,甚至不理不睬,也不愿他如此温柔地回应自己。

“你这样子……叫我怎么办啊,笨蛋……”

由于激战,城里的人纷纷走出户外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珐利散步到喷水池附近时,一群面色仓皇,四处乱窜的小孩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未等珐利走过去询问,他便感觉身后突然被谁狠狠地撞了一下,回过头去,白天曾见过的某个孤儿正泪眼汪汪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晃?很危险的哦。”

珐利微笑着弯下腰,即将伸手为孤儿擦拭泪水之时,那孤儿却问了句——

“大哥哥,你知道迪威老师去哪了吗?”

少年整个人,在听到这问题的瞬间,僵住了,不仅是动作,连同表情,甚至内心,思考,他自身的一切,都因这个问题而停滞。

数秒后,维持着这个姿势的少年,流泪了。

止不住的泪水从他眼角处涓涓流下,无需思考与感情,他的肉体终于因找到某个“关键”而爆发了。

直到某个慈祥声音的出现,中止了他的悲伤。

“老夫在这里。”

珐利跟孤儿不约而同地望向声源,迪老者实正站在不远处,和蔼地笑着。

“抱歉了,老夫只是察觉到外面很吵闹就出来看看情况,没想到这孩子会出来找老夫。”迪威走过来牵起孤儿的手,轻轻地向珐利鞠了一躬,“谢谢你,帮老夫找到了这孩子。”

“迪威老师,你……”珐利此刻的内心已无法用惊喜二字来形容,对她而言这简直是梦幻般的结局,“你没事吗?”

“嗯,老夫没事。”老者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年轻人。”

“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老者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那是个好女孩,好好珍惜啊,这可是老夫能教你的唯一一件事,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这个地球。”

“谢谢您的教导!”珐利以嘹亮的声音郑重回答,“那我先回去了,您也多保重。”

“去吧,路上小心,一路顺风啊。”老者同他挥手道别。

老者与孤儿,手牵手的两人目送着珐利,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尽头。

“凯文。”老者松开了孤儿的手,心疼地为他擦掉脸上的泪痕,“老夫要去旅行了。”

“诶?去哪里?”

“应该是个很远的地方吧。”

“那我也能去吗?”

“对不起呢,你还太小了,不行。”

“那迪威老师会去很久吗?”

“嗯,应该很久。”

“那……我跟大家,怎么办?”

“这个问题,老夫给不了你答案。”老者挺起胸膛,陪他一起眺望四周的人群,“可是,你们必定能够找到只属于自己的答案。所谓的老师,并不是为你们解答的机器,而是为了引导你们去发现问题,找到答案的一个路人。”

“可是迪威老师,我们还需要你啊!光靠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答案啊。”

“凯文,还记得老夫最经常说的那句话吗?”

“不要放弃……吗?”

“对,不要放弃。未来,就一定会在前方等着你,去寻找自己的梦想吧,这个城市已经很美丽了,是座能够让花朵自由盛开的花园,可是究竟能开放出什么样的花,就全看你们自己了哦。”

“我的梦想……”

“梦想是很美的哦,加油吧。”老者背过身,默默地走向深山,冰凉的夜风吹过众人的脸庞,老者脸上尽是幸福,凯文脸上,则萌生了好奇。

凯文光是注视着老者的背影,心中便会涌现出无限动力,本能的冲动促使他拉开步伐,朝着老者离去的方向大喊:“谢谢你!迪威老师!”

这个声音,被顺风带进了老者耳中,他背对城市挥了挥手。

加拉尔号飞离哈罗盖特上空的同时,老者恰好来到了山脚下的入口,但他并未被空中的战舰所吸引,而是抱起了一只浑身是血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你也一起来吧?”

小兔子颤抖几下后便不再动弹,老者就这么捧着它步入深山,道路两侧,尽是焦黑的树木与尸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最后选定了一颗擎天大树,他感慨地倚树而坐,闭上双眼,默默地抚摸着兔尸的背部,朗诵起长诗——

自然多明媚,向我照耀!

太阳多辉煌,原野合笑!

千枝复万枝,百花怒放!

在灌木林中,万籁俱唱!

人人的胸中,快乐高兴!

哦,大地,太阳!幸福,欢欣!

哦,爱啊,爱啊,灿烂如金,你仿佛朝云飘浮山顶!

你欣然祝福膏田沃野,花香馥郁的大千世界!

——节选自 《五月之歌》 歌德著

话毕,老者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微笑,接着兔尸便掉落在地,老者的遗骸化作一团金色粒子围绕着树干不断攀升,直至高空。而大树的正前方,晨曦笼罩下的安逸小城正闪烁着微光,满溢生命之息,宛若金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