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扑来的强风吹得后座的光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努力压低身体尽量躲避凌厉的风势,原本湿润的眼眶也早已被风吹干,隐约可见的泪痕亦随着面部皮肤扭曲。

唐烁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光,比起身体的痛楚,他更担心这位好友的内心。

“和平只是假象。”唐烁降低车速,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我们人类一直在和行星家族交战,而一直努力维持着这层虚假和平的组织,便是EGO。”

光双眼无神,唐烁也不知他是不是听进自己的话了,但唐烁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向他解释幕后的真实。

“EGO是人类最后的自尊,全称Earth-Guardian-Organization,地球守护神组织,正是他们……”

“为什么……”光抬起头,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唐烁,“如果EGO真是保护人类的组织,为什么要抓走普露托?人类和行星家族之间的战争又是什么?”

“行星家族是统治着太阳系的‘神’,拥有我们人类所不能及的力量,原本它们是为了庇佑太阳系内所有生命而存在的,可是……”

“可是?”

“就像总有一天,孕育生命的太阳也将变成红巨星吞没万物,行星家族因为某个原因而决定消灭我们人类,这个它们曾经寄予希望的种族。”

“什么原因?”

唐烁皱紧眉头,“不知道,他们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攻了过来,最初的我们根本不是那群‘神’的对手,只过了短短一周,主要城市就尽数被毁,人类锐减至原本的1%,大地生灵涂炭,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慢着。”光打断了他,“如果真发生过这些,那我们现在所住的世界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想说这个繁荣的社会也是假象吗?”

“被毁的不是我们这个世界。”

一句简单的回答,却让光陷入了不解的境地。

“世间万物就在生灭之间交互轮回,那是最初的一刻,在那之后,人类的历史一次又一次重复,在同样的时间段里,不停地遭受行星家族的侵略,同样的城市,同样的人,死了又死……”

光一时无法理解这惊人的理论,毕竟时光倒流之类的事仍是虚构,唐烁的解释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不可能!世界会轮回什么的……”

“但这就是现实!”

“为什么?”

“因为你和普露托!”唐烁斩钉截铁,“普露托原本是行星家族的一员,但她爱上了你。虽然还有许多不明的原因,但普露托为了能和你跨越这种生死宿命,她不断启动轮回之力,导致世界与战争不断被重启。”

“为了……我?”光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好在他靠强硬的意志硬是将涌上喉咙的秽物吞回肚中。

“原本对人类而言,这种行为堪比侮辱,但我们不愿服从于命运,少数精英发现了轮回的真相,于是开始筹备反击,将记忆与科技流传到下一个轮回,利用时空与宿命的悖论逐渐累积反抗行星家族的力量。”

“花了……多久?”

“算上这次,正好是第一百次轮回。”

“你意思是……!”光瞪大眼睛。

唐烁语气低沉,“没错,我们已经失败99次了,而且每次失败都意味着人类与文明的消失。”

随后,唐烁眼中又燃起希望的辉光,“但是这次不一样!我们已经拥有能和行星家族对抗的实力,所以才维持了这么长久的和平,构建出这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这次我们人类一定能赢的!”

光无法相信唐烁的乐观,实际上他现在甚至都没能真正接受唐烁那些“异想天开”的说法,然而唐烁煞有介事的态度又让他不得不抱有微弱的疑虑。

万一……唐烁说的是真的呢?

那意味着自己将彻底该写对世界与历史的认知。

所有的关键就在于最后的问题——

“为什么人类这一次能和行星家族抗衡?”

唐烁沉默了,但眼中的希望之光仍未消失。

多年友谊令光顿悟,以他对唐烁的了解,能令唐烁避而不谈的原因只有一个——问题的答案会给自己带来痛苦。

唐烁是个温柔的人,拾回冷静的光决定替好友说出答案:“是因为普露托吧?”

既然本人都知道了答案,唐烁也就没了闭嘴的必要,“她那令世界重置轮回的能力是其他行星家族成员所做不到的,只要能解开她身上的秘密,我们就能改变历史乃至结局。”

“所以你原本的目的是抓走普露托。”光逐渐接受了解释,“结果我和你算什么呢?因为普露托喜欢我,所以当我的朋友有利于你接近监视她么?”

光的猜测无可厚非,唐烁静默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年吧……”

“我得知真相是去年,那天爸爸突然找到我,说将会有个可爱的女生来到你身边,要我关注你和那女生的动向。”唐烁垂下头,无力地说道,“我……很感谢你,不是出于你对人类的重要性,而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因为你在发生了那些事后,还愿意坐我的车,听我对你讲这些就像是胡说八道的话。”

说完,唐烁停下机车,光抬头一看,左侧便是自己的家门。

“我一定会把普露托带回来,所以请你在这里等我,好吗?”唐烁恳求着光。

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摘下安全帽递回唐烁手中,接着走向门口。

在光开门即将走进屋内的那一刻,唐烁再次大喊:“阿光!”

光停下脚步,背对着唐烁。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却因世界的剧变而形同陌路。

光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相信什么,相信谁。他一心只想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充满意外却和平的日常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有名为“普露托”的少女相伴于身边。

“我……”光侧身单眼看着唐烁,“饶不了他们,EGO也好,行星家族也罢。”

通过眼神,唐烁知道光是认真的,他无比憎恨这两个对立的组织。

“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让我亲手救出普露托。”光握紧拳头,对唐烁投去最后的信任,“明天的会面,我也要参加,一定要找出夺回她的办法。”

“可是这太危……”唐烁话刚说一半便吞回肚里,因为他发现光眼里的信任正在消失,“好吧,明天我带你过去。”

约定完成后,光关上家门,可屋里的灯光始终没有亮起。唐烁则神情苦涩地仰望着血红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