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米蕊丝尔一直独自待在书房中。桌上摆放的文件相当零散,在这漆黑的房间内,月光穿过玻璃照亮了其中一小块角落,其中那个黑发少女的照片仿佛正用咄人的态度瞪着自己。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米蕊丝尔拿起那张照片端详着,“美狄亚·雷德曼提逊。”

资料上还注明了她的身世:其父亲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世界通集团的总裁。但在4年前因经营不善,整个跨国集团进而倒闭,世界第三大的家族企业就此垮台。

然而,事件并不如媒体所披露的那般单纯。桌上的报告是维斯登集团以及世界通集团当年各自的财政报告以及相关的各方面买卖事项细节。

由于最初的世界通集团为了增资扩大规模,在早年曾发售过一部分股票,大约是40%的比例,维斯登集团购买了近10%,其余30%则由小股东平摊。后来,随着世界通集团规模越来越大,维斯登集团开始瞄上了这头正准备苏醒的猛兽,它暗地里用尽各种手段收购了其余零散股票,占有了40%的份额,随后又利用美狄亚的父亲与其哥哥不合的时机,收购了其12%的份额,代价是维斯登集团协助美狄亚的哥哥建立起另一家全球性的金融公司。当然,在其幕后掌控者维斯登集团的操作下,这个承诺最后只是一片泡影,公司是建立了,却在发达前夕被切断了所有经济链,美狄亚的哥哥卡曼因此被逼疯,从此了无音讯。

另一方面,到手52%世界通集团股份的维斯登集团,开始显露它真正的野心,利用各种手段掏空世界通集团内部的资金,雷德曼提逊总裁虽然尽力想挽救这一切,可惜最终还是无力回天,大权已不在手中的老人,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以及门外的债主们,将子弹装入金枪内后饮弹自尽。

世界通集团就此垮台,一个小企业,在十年内走上世界第三的神话结束了,维斯登集团的敌人也不复存在。

“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发现。”米蕊丝尔愤怒地扫掉桌上的那堆文件夹。

“你怎么可能发现,世界的黑暗,金钱中的混沌,像你这样一心所谓想救世界的人,是不会看见的。”脑海中的声音对自己如是道。

“但是,如果就此过去的话还好,但是……但是……”

“被将军了。”脑内的声音发出冷笑。“讽刺啊……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但也应该和她八九不离十了吧。”

“我必须亲自去见乔斯博士,R-1系列的开发应该是他负责的,况且今晚的清扫作业黑衣人也没到场,一定有蹊跷。”

“你想去送死吗?这很明显了吧?而且与总部的联系在一小时前就断绝了,承认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这不单单是恶鬼的事件了,老爸当年铸下的错误之因,已经结果了。”脑内的声音说道。

“乔斯博士要是真的背叛了我们,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他手中的武器应该可以轻易占领一个小国家吧。嘛,不用担心,没有我们的资金支援,就凭他和那种落魄贵族的女儿能闹出什么名堂。”

“话不能这么说,乔斯博士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他应该明白背叛的代价。这后面一定不只有他和美狄亚。而且,我们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美狄亚就是主使这次事件的人,更何况,她假如真的要复仇,为什么会先找上伊奇博德呢?”

“真是不死心,就因为老爸曾做过那些事,你就打算怀抱着宽容的心态去相信敌人?那解释一下,她大咧咧地站在黑衣人集团总部门口对着摄像头挑衅的行为,难道她只是路过的?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不信。”

“总,总之我们必须调查清楚,不然的话……”米蕊丝尔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是我们的事,绝对不能连累到伊奇博德。”

“呵……准确来说,是我和老爸的事吧,也罢。既然你这个家伙这么爱管闲事,后果就由你自己负责,所幸G计划负责人不是乔斯老头,不然现在你连出击去救人都没办法了。”

“你说的对,有必要和凯恩博士联络下,”米蕊丝尔恍然大悟,拿起话筒开始按键。

“说起来,你好像挺关心那小子的啊,就算是以伙伴的名义,我也觉得倒贴得有点过了,莫非……”

“你,你在说什么!”米蕊丝尔握着话筒的手突然紧缩,“我答应你的事,决不会忘记,在实现它之前,我不会有其他想法的。”

“唔……我们的……契约么?”米蕊丝尔脑内的声音越来越弱,“那么,这麻烦事你自己处理,我继续像往常一样看着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一定会解决的!”

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姑且算是一种默认的信赖吧。反倒是话筒另一侧有了回音。

“米蕊丝尔大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帮我接凯恩博士。马上!”

“这……好的。”对面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很快就连接了主控制室。

“米蕊丝尔大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相当紧张,而且疲倦,周遭还有许多机械运作以及敲打键盘的杂音。

“怎么了?凯恩博士你那边有什么忙碌的事吗?”

“是的,数据库被人入侵了,G计划以及DF计划的资料大半都已泄露,现在正在抓紧抢修,我们想至少要保住【帕拉迪恩】还有开发中的【N·I】武装。”

“入侵者查出来了吗?”

“这……也许你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入侵者是位于黑衣人集团总部的主控制电脑出发的。”

“果然……”米蕊丝尔握紧话筒的手有些脱力。

“嗯?莫非大小姐早就猜到乔斯会有所行动了?”

“不,被改造过的R-1在今天傍晚并袭击了我的朋友,刚才我打算要解释的时候,总部那边也无法联系,所以……”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乔斯他,他真的打算背叛我们吗?”

“不知道,这个问题只有直接找他本人才能知道答案了。”

“那么你打算……”电话那头话未说完,线路便出现了杂讯,干扰信号极其强烈,断绝了双方的通话。

“喂?凯恩博士?喂?”

随着杂讯逐渐消失,电话那头传出了无奈的叹气声。

“又是凯恩……大小姐啊,我为您尽心尽力,为什么每次叫的人只有他呢?我的命运真的就只有成为影子吗?”

“这个声音……你是……乔斯博士!”

“啊,叫了叫了,果然只有这样,大小姐才会愿意叫我啊。”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我需要你给我个解释!”

“怎么回事?凭借着大小姐您那过人的聪资,不早就猜到了吗?”

“所以我需要向你确认,R-1袭击事件,资料被盗的这两件事,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

“都是我做的。”

面对他如此爽快的承认,米蕊丝尔反而更加恼火。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是黑暗中的影子啊!”乔斯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只是默默地清扫战场,G计划的各种开发也与我无关,明明我更有才能,明明我才是能够触摸帕拉迪恩铠甲之人,明明【N·I】武装要借由我手诞生的!”

“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啊,情报管制,战后处理不全是由黑衣人集团负责的吗?”

“因此才显得可恨!飞舞在战场上,天使与骑士的英姿,那些正面的光明,被赞颂的力量,全被凯恩夺走。谁,谁能记得我们这些收拾垃圾的人啊,我……我怨恨,我想要,我想要被人看见,我也想向世界证明,我也能造出拯救他人的武装啊!”

“乔斯博士……”米蕊丝尔这时才发现他的悲哀,不能被人看见的影子组织,光辉的战斗过后,又有多少人会记得那些默默努力的后勤人员呢。

“不过没关系,大小姐。”乔斯博士发出诡异的笑声,“就算不站在光明面也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能够实现梦想的办法。”

“是……什么?”

“多亏了那位大人,我一直计划着的项目终于启动了。伟大的达克雷斯大人,伟大的黑暗之王!”

“达克雷斯!”米蕊丝尔震惊了,她重述了次那个名字好确认自己真的没听错。

“既然我乃黑暗之人,自然要膜拜黑暗之神,光明与黑暗的战斗开始了。米蕊丝尔大小姐,如果您坚持要到我这里,念在过去的情分,我警告您,这会让您丢掉性命……”

“达克雷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告诉我!”米蕊丝尔几乎是在朝着话筒大吼。

“这个,就与您无关了呢,呵呵。总之,大小姐,今后您应该会经常记得我的存在了,接下去的战斗,还请您加油哦。”

乔斯挂掉了通讯,话筒中只剩下空洞的滴滴声。

“局势发生了改变。”米蕊丝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那已没有星光的黑暗天空。“对不起……伊奇博德,恐怕我……给你造出了更大麻烦……”

自责的泪水溢出眼眶,少女害怕地蜷缩着身体,不愿再想再说什么。

寂静的房间内只剩下孤单的人,那个渴望赎罪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