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气死我了!哎!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意识迷糊的光隐约听见某人的骂声,他渐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前方是雪白的天花板,侧头一看,六花正安慰着自己的爷爷。

“唔……”光的第一念头便是想知道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以及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可任他怎么努力回忆,除了头疼外,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听到动静,六花回头露出欣慰的笑容,“你醒啦,上官同学。”

“星野同学,我刚才……?”

“你在医院门口突然晕倒了,我和医生们就把你送过来了。”六花庆幸地不断点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哼,他没事,我有事!”怒目圆睁的叶老瞪着光,“真是倒霉,被这小子害得家没了,人伤了,现在还得让他呆我身边,难道老爷天真要我的命不成?”

“爷爷!”六花嘟起嘴巴,不满地瞥了叶老一眼。

“真是非常对不起。”光无比内疚,他想起身离开病房,不料浑身乏力,刚一坐起就双腿发软,根本无法下地。

“请快躺下吧上官同学,你不要在意爷爷的话,医生说你还得休息休息。”六花赶紧上前扶住光。

“对,你就休息吧。”叶老双手抱胸,一脸不屑,“反正医生说你也没什么大事,明天一早就可以走了,你给我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走人,省得我看见烦心。”

六花这次气得连话也不说,直接给了叶老一白眼。

心疼孙女的叶老对此也是百感交集,又气又无奈,心中虽有怒气却无处发泄,“年轻人,你要真有点良心就听我几句劝可否?”

“您请说。”光尽量集中精力倾听。

“钱财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毁了我家宅子,我可以不计较;像我这样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因你所伤,我也不计较;但惟独雅静,她是我们叶家的唯一子孙,我不能让她跟着你涉险。”

叶老语调缓慢平和,表情也十分从容淡然,光确实能体会到这些话都是他的真心实意,因此听着更加自责。

“你的为人,你的身世,你的一切,我都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求你一件事,放过雅静吧,离她远点,别让她再牵扯进这种事。我知道你本性不坏,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是的,我明白。”

“那就这样吧。”叶老摆摆手,背对光的病床躺下继续休息。

老人的喧哗结束了,但那番话却犹如扔进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的余波久久未散,死寂的病房中,光和六花均低垂头颅不发一语,思考着刚才叶老所说的话。

光也在这时逐渐想起了昏迷前的记忆,那个扑倒在自己怀中的六花为何难过,他彻底理解了。

六花生性懦弱,加上如此两难的境地,想必一定是被叶老的决定逼得几近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倘若还要由她亲口说出那种话,几乎是在对她施加虐待。

这是我导致的惨剧,也是我必须背负的宿命,不能再把无辜的人卷进来了!

光并不怨恨叶老的话,相反,他赞同甚至感谢叶老的果断,要与昔日的挚友诀别虽然痛苦,但让挚友因自己受伤更加无耻。

经过重重考虑,光准备张口说出那句话,亲手终结这种悲剧。

“不要……”六花似乎察觉到了光的意图,抢先打断了他,哽咽的声音与泪珠一同出现,宛如无形的手掌掐住光的脖子,令他无法出声。

“可是……”光再度鼓起勇气与决心。

“已经没事了。”六花睁大双眼,盯着自己那深压进大腿的双手,“上官同学已经不用再战斗了,那种事也不会再有了,所以……一切都恢复了。”

六花的语气迥异,身体还在微颤,但光分不出她是在害怕,兴奋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而发抖。

“什么意思?”光不安地问道。

“那把剑……不见了。”六花嘴角轻扬,瞳孔愈发紧缩,“上官同学你晕倒后,现场就变得一片混乱,然后不知是谁趁机捡走了神剑,等我回到那里时,它已经不见了。”

“丢了?是谁拿走了?医院应该有监控啊。”

“那种事不重要吧?”六花的抖动停止了,但声音却变得更加冰冷,“那种可怕的东西,被谁捡走都无所谓,只要大家都不用再战斗就好了啊,都是那把剑的错,都是它害的,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对吧?”

光无话可说,毕竟自御神剑登场以来,自己实在经历了太多诡异事件,丧失记忆,朋友遇害,这些都是因那把剑,那个力量而起。

“那把剑一定是诅咒!现在它消失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啊。”

“但敌人没有消失,万一……”

“不是还有普露托酱吗?”六花刻意放慢语速,强调了普露托的名字,“她能战斗不是吗?我们该做的事就是别拖累她,好好待在安全的地方。”

“但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我不知道,不过要是你继续战斗,普露托酱也会担心难过的,这样不好,是吧?上官同学。”

至此,六花给光的感觉与平日的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这个六花,更像是毫无感情的冰冷傀儡,尽管所说的话都有道理,可光就是感觉不到半点温馨,反倒有种被命令的幻觉。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被她逼入了问答的绝境?

光无法看透现在的六花,但又无法对她心生厌恶,只能猜测她是被叶老的话语刺激,所以暂时性情大变,毕竟从她的意思来看,至少还是很为自己和家人考虑。

“上官同学会去找剑吗?”六花抬起头,幽幽地盯着光。

与这股视线相交的光不由得背脊发凉,本能警告他必须给出绝对正确的答案,否则将会发生可怕的事。

“不,不会。”光退缩了,他连反问六花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认输。甚至为了讨六花开心,他还顺着她的意思补充了说明,“那种东西,没了最好。”

正确答案立马奇效,六花脸上的阴暗顷刻全消,变回了往常那个害羞温柔的少女,微微颌首腼腆地说:“嗯,果然是这样呢。”

果然是受刺激了吧。

见朋友恢复原样,如释重负的光也就不再多想。

“爷爷,你也听到上官同学说的了,那个……”六花面向叶老的背影对起手指。

“反正别让我再见到他就行。”叶老挥了挥手,声音中已不含任何怒气,话外之意亦不言而喻。

“谢谢爷爷~”六花罕有地撒起娇来。

旁观到这温馨一幕的光,脸上渐现出释然的微笑,但同时心中的内疚感却继续加剧,就像挥之不去的阴云,继续笼罩在医院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