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惊人的真相,却被芙蕾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轻易托出。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身处在一片黑暗当中,四周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感觉就是轻飘飘的,就好像置身在水中。我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父母,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只是他们在尝试是否能够制造出一种全新的生物兵器。除此之外,自己是什么?为什么要活着?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珐利的呼吸一直很平缓,他的从容并未因芙蕾的惊人身世而动摇。

“尼伯龙根军,而赋予了我开始的,是提尔。”芙蕾无比怀念地蹭了蹭珐利的肩膀,“当我真正‘睁眼’时,已经来到地球,是谁,是如何来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拥有了‘人生’,拥有了‘爸爸’,认识了你……”

当泪水从少女眯起的眼缝中渗出时,她无助到了极点,甚至用自责的语气进行自白,“我很卑鄙吧?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你们,明明是人类的敌人。可是我真的好怕,怕身份暴露的自己必须回到那个黑暗,什么都没有的海里。”

“别说傻话。”珐利拥抱住她,以熟悉的体温与体香来安慰少女的内心,“你不是敌人,我只知道一个事实:名为芙蕾·维克多的17岁少女,曾经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拯救了我。”

“笨蛋,别对我这么温柔。”嘴上虽在抗议,但芙蕾却怎么也离不开珐利的胸怀,“这样只会让我……变得更不想离开而已。”

“那就哪里都别去。”

“可我是兵器啊!敌人的兵器,也许哪天力量就会失控,用拯救过你的力量把你给……爸爸一定也是害怕这样所以才不愿我们交往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珐利不假思索地否决了她的臆想,“提尔只是心疼你而已;况且,尼伯龙根的人并非人类的敌人,至少我不这么认为。我所憎恨的,是侵略者,无关种族,无关来源。”

少年深情款款地为少女逝去眼角的泪水,“芙蕾·维克多是我要守护的人,我只要知道这点便足够了。”

“你这人真是……”芙蕾破涕而笑,“到底要单纯到什么程度才甘愿啊?笨蛋!竟然让本小姐这么感动,这么喜欢,你可得好好负起责任娶我啊!”

“诶?这个就……”

“有什么不满吗?就算你现在要埋怨我是尼伯龙根的兵器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珐利的表情突然变得郑重,“答应我,不许再使用那种力量,就算是为了救我。”

“嗯哼,那就等我们结婚了再说吧!”芙蕾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真的……”珐利全无嬉闹之心,万般失落,“不想再看到你难过了。”

“傻瓜。”芙蕾的食指盖上珐利的嘴唇,暧昧地同他四目相对,“我最难过的事是你受伤了。除此之外,什么都算不上。”

“芙蕾……”

“放心!”芙蕾自信地笑道,“在没跟你正式结婚前,我怎么能死呢?”

“嘛,说得也是。”

珐利心想既然暂时劝不住她,至少配合她的求生目标也好,最重要的是,自己必须变强,才能根绝芙蕾想协助自己的念头。

跟昨天相同的情况,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发生!

就在两人温存之际,追着凯因脚步而去的空正与凯因一起走在回家路上。

尽管珐利如预料般赶来,芙蕾也已平安醒来,可凯因脸上的阴霾始终挥之不去,不如说比起昨晚,此刻的他更加不悦,这让处于旁观却不敢说话的空相当尴尬。

“我家是这方向,你一个人能回去吧?空。”凯因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右侧的道路,不凑巧的是,空家的方向是左侧。

这可是获取帅哥好感的机会,加油!

不知为何,空脑海中突然响起芙蕾的鼓励。

“我……我不急着回家。”空支支吾吾,不断搓揉双手,一副别扭害羞的模样,“凯,凯因……等下有事吗?”

“没。”

“那可,可可可可以跟我我我我,去……去……”说话彻底卡带的空脸红如番茄。

凯因立马心领神会地苦笑出声,接着向她伸出手去,“既然都没什么要忙的,能陪我去吃早餐吗?空。”

“是……!遵命!”空兴奋地绷直身体,甚至以军人的敬礼与语气作出回答。

“诶?这又不是命令……”凯因有些莫名地摸着后脑。

“对不起,我一紧张就会这样……因为爸爸是军官,我将来也很可能要成为军医什么的,所以他总是很严格地要求我……”

“这里没有爸爸,也没有军官,来吧,陪我约会~”

“约……会!约会?!约会!”纯情的空显然承担不住此等刺激,不禁头发夸张地全部直立,运转过度的大脑更是冒出白色蒸汽,简直就像动画般夸张。“我……我这样的人也能跟凯因……约会嘛?!”

“说什么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空的情绪瞬间由极端兴奋急降为失落,“嗯……我跟凯因,是朋友~”

隔着厚重的反光镜片,凯因看不到空的双眼,但她的笑容里似乎略带几丝忧伤,明显注意到这细节的凯因却视而不见,转身走向前方,“走吧,我知道有家店的早餐很好吃。”

“嗯。”空再次迈出左脚,跟在凯因身后慢慢小跑。

同时,维克多正与联合国的高官要员们位于联合国总部的机密要塞召开会议,此地位于北美某处,并且深藏于地下500米,由于整体框架形似口大锅,不少内部人员将该处称作“艾瑞尼尔”。

“综上所说,中庭基地与阿斯嘉特仍可抵抗尼伯龙根的进攻,各位大可不必担心。”做完总结的维克托如释重负,双手撑在桌上勉强维持站立。

尽管是彻夜未眠,外加连续站立两小时,但在十五名来自世界大国的领导者以及相关组织面前,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疲软,否则会有被认为无能的嫌疑。

掌控地球最强兵器,每周经手数亿资金的作战总司令,就必须是名不知疲倦为何物的超人。这便是领导者们至今还支持维克多的理由。

不过窥视着大权的人多如牛毛,即便是在这三百平方米的灰暗房间内,位于圆桌某处的某人也正在伺机而动。

“维克多上将的报告我们听到了,既然你还有这样的自信,那我们也就放心了。”权势最大的“领导者”亲自发话,这令维克多多少感到些心安。

“放心?威尔逊总统,您这话我们可不敢苟同啊。”某个戴着黑粗框眼镜的黑西服男子诡笑着站起,锐利无情的目光直射向圆桌中央,被众多视线包围的维克多,“说到底,上将根本也没交代清楚那神秘机器人的来历,‘根据当时情况研判,不明机体属于友方的可能性很高。’,这是上将的原话,恕我直言,这不过只是他的个人看法,根本不能作为本该客观的报告呈现上来。”

“片岗……!”维克多好不容易放松的精神被这段话又挑得警惕起来,“我承认,现有证据不足以说明那台不明机体的所属,但它救下危机中的阿斯嘉特是事实,假如它有意加害阿斯嘉特,肯定不会在那种时机出现。”

“太嫩了,作为一介总司令,维克多上将您的思想怎么能这么单纯?难道光给点糖就能认定对方是好人吗?苦肉计您总该听说过吧?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尼伯龙根所演的一出戏呢?”

“理由呢?”

“这是您要考虑的。”

“你这不过是在故意找茬。”忍无可忍的维克多怒斥道。

“当真是这样吗?”片岗阴里怪气地冷笑,并轻推镜框,“尼伯龙根的行动本来就超出我们人类的想象,十年前的突然进攻,击毁原型阿斯嘉特后却又停止侵略,再到今日的再度侵略,狼型机兽与不明机体的登场,事态早已不是侵略与抗击侵略这么简单了。”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

“尼伯龙根军比起单纯的占领地球,对人类本身更有兴趣。”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你这才是没根据的猜测。”维克多极力反驳,“再说他们对人类感兴趣又能如何?”

“假如真被我不幸言中,那结果可就惨得多了。当他们成功之时,人类就会被当成各种实验品,施以无法想象的刑罚,如同我们对实验白鼠所做的事一样,比起占领鼠窝,我们想要的是里面的生物。”

“一派胡言!尼伯龙根到现在都没有捕获过任何人类!”

“问题在于,是不想捕获?还是捕获不到?”片岗再度一针见血地戳中维克多的弱处,“根据战况来看,敌人的两次进攻都未对阿斯嘉特造成致命伤,其中通用的行动是限制阿斯嘉特的行动,将其强行拖入空间漩涡,假如这不叫捕获,那请上将告诉我,什么叫做捕获?”

维克多被驳得哑口无言,其实他心中早已对此有数,他本想在报告中对此一笔带过,但一向喜欢同自己作对的片岗还是看出了破绽。

“如果尼伯龙根真对人类本身产生兴趣,那事情的确就不那么简单了啊。”威尔逊总统神情艰难地摸着下巴,“维克多上将,你有什么对策吗?片岗先生的说法不无道理,我想你不至于会无视这种可能性吧?”

“那是……”

“威尔逊总统。”片岗向他鞠了一躬,“可以的话,我有个提案。”

“说说看。”

“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对于尼伯龙根军的侵略,联合国内部分为主张反击的中庭基地迎击派,以及我所在的组织——‘SleepSeed’,沉眠之种主张的是保存人类种子,尽可能地挽救人类精英以便日后的人类复兴。虽说两派平日里的意见多有冲突,但本意都是为了人类,中庭基地作为留存着人类最强战力的唯一希望,只让维克多上将所主张的迎击派进行管理,是否有时可能会因思想的偏激而出现判断上的失误,从而错失拯救人类的机会呢?”

“的确……”威尔逊总统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当然,中庭基地作为前线作战部,需要的还是武将,维克多上将继续保持迎击状态我们SS也保持支持,但为了更好更全面地思考人类对尼伯龙根的应对战略,我请求调往中庭基地,以便辅佐上将进行战略判断。”

“嗯,这个提案确有道理。”威尔逊总统与旁人简单商量后给出了答案,“好,那我们初步认可片岗先生的提案,详细事项等经过商量后再做宣布。”

“慢着,总统!”维克多迫切地提出抗议,“请你再多考虑下,这种提案根本……”

“根本怎么?”片岗反问得理直气壮,“难道上将您想继续在基地里保持独裁吗?这是事关人类存亡的重要基地,那就该集合人类的所有意见,光是一味地战斗是不行的,别忘了世上还有不能战斗却必须活着的人们,就像聚集在这里的精英领导人们!”

“就像片岗先生说的,上将,虽然会有些不习惯,但请你接受这结果吧。”威尔逊总统的态度坚决,“放心吧,基地的资金供给与主权还是掌握在你手中,片岗先生与SS派只是在你做出决策时给些相应建议罢了,只要能拯救人类,方式多点不也是好事吗?”

“是……”维克多气馁地垂下头去,这次他真的无力再继续于众人面前表示坚强,所剩不多的力气也都被他用来握紧双拳了。

“那就请多多指教了,维克多司令。”处于阴暗角落的片岗偷偷露出得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