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败仗的光果断后退拉开同白色机体的距离,他不懂为何明明是类似的招式却会有如此悬殊的结果,侦测器显示对方的材质也是和格诺姆同一类型的合金,单就硬度而言,两者不相上下。

大脑因恐惧和斗争本能飞速运转的光望着对方那形似武神的外形,不禁联想到祖国自古以来一直流传着的神秘武术——内功。

“不可能……”

光当即否定了这疯狂的想法,内功向来都只是存在于各种艺术作品里的虚构武术,就算从现实科学的角度出发,也不具备传说中那种以所谓“内劲”伤敌于无形的神奇威力,更重要的是,内功是人类修炼的,机器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神乎其神的“生命能量”。

“死心就投降,那样还能留你一命。”对方说道。

“我是不会投降的……”光坚定地答道。

“哦,倒还有几分骨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

光再次握紧操作杆,“投降是对敌人用的,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自作多情!”白色机体再次朝护住断臂的格诺姆发起冲锋。

“我们没有交手的理由!”光尝试向左回避,不料白色机体的驾驶员早已预判出他的想法,就在格诺姆刚把脚尖转向右边之际,白色机体突然下蹲,一记扫腿便将格诺姆踢翻在地。

“从你放弃民族利益的那刻起就已经有了!”白色机体乘胜追击,一掌打中格诺姆的右前臂。

刹那间,光突然觉得有股冲击自受击处迅速扩散至机体全身,同时伴有短暂耳鸣,紧接着格诺姆的右前臂同左手一样应声而碎,残骸再度爆散开来。

失去双手的格诺姆几乎已无自保之力,为保证驾驶舱的安危,光不得不抬起机体左脚踢向白色机体的裆部,希望以此撼动那纤细身躯的重心。

然而这招反击亦被看破,白色机体在格诺姆刚抬脚的瞬间便以漂亮的后空翻拉开距离,格诺姆的脚底正好擦过它的胸口。

“嘁!”偷袭失败的光紧张得满脸通红,耳朵又烫又涨。

不过偷袭虽然未成,但他也在近距离下洞悉了白色机体的“内功”真相。

“共振……”光操控格诺姆重新站起,“对吧?”

“正是。”白色机体举起双掌朝向格诺姆,“以我国人民的智慧,就算没有W合金,无法自在应用光束,也有各种方式能出奇制胜,和你们那种只会靠堆砌火药的石头脑袋不同!”

“我承认。”光因心中泛起的些许兴奋而扬起嘴角,“这真是很棒的创意。不过……”

“嗯?”

光开口回答的同时,格诺姆的背部推进器动力全开跑向机库,“碰不到的话,什么‘内功共振’就没意义了!”

由于减少了两条大手与弹药的重量,加上灵活的双腿和优秀的推进器,格诺姆冲过白色机体的身边时,白色机体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等它转身时,双方早已离了十几米。

见白色机体没有追来,光更加笃定了冲进机库的想法,他根据先前的侦测已经确定机库深处有众多热源反应,其中还有一台星震队特有的识别信号,虽然不知道是谁开启的,但那极有可能是完成形态的格诺姆。

只要能够坐上W合金制的完全型格诺姆,不说打倒这个男人,至少脱离这个地方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这就是光孤注一掷的信念来源。

可他没想到的是,后方传来的炮响以及近在咫尺的爆炸将他震得头昏眼花,伤痕累累的格诺姆也被冲击波打倒,跌出腾空而起的火球,面朝蓝天。

“唔……”光摸着肿了个包的后脑勺,调取摄像头观察四周情况。

开炮的不是白色机体,而是那两台从一开始就待在这里的坦克,它们的炮口仍在冒着热气。

“不说好是单挑吗?!”光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谁跟你说过这是单挑了?”

白色机体驾驶员的反问堵住了光的嘴。

是啊,从头到尾不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愚蠢的战争,愚蠢的单挑以及……愚蠢的自己。

格诺姆的下半身已被彻底炸毁,仅存的也就只有被熏焦的躯干和大破的头部。

赢不了,无论如何也赢不了。

光很清楚这个事实,只不过和之前对上阿鲁德不同,这次的他有种释怀感,全然没有上次的绝望和恐惧。

是因为相信自己的同胞不会对自己下手呢?

还是……

已经彻底意识到自己是个幼稚的笨蛋这一事实?

也许,二者皆有吧。

因为自己是“叛国者”,是“汉奸”啊。

双手摊平,靠在椅背上的光鼻头一酸,视野渐渐变得模糊。

“我到底……在干什么?”他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答案。

到头来,他对不起了太多太多人,以至于压根就没有对得起的人。

白色机体来到格诺姆跟前,将掌心对准驾驶舱。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杀了我吧。”光闭上双眼,放空思绪。

这种的生活太累了,反正都是罪人了,那就最后再自私一回,放弃所有堕入地狱吧。

“我很失望。”对方移开手掌。

光睁开眼睛。

“我听闻的星震队,是一个可以让全球国家都闻风色变的精英组织,它固然不会听令于我国,却也敢和最强的帝国叫板,那份勇气和执着,让我多少有了一丝共鸣。”

光默默听着。

对方继续说道,“无论国籍、身份、性别、地位,我是抱着‘挑战精英’的想法而来到这里,我以为我遇到的,会是一个超脱了自身,能够承担起‘背叛民族’,为实现自认的‘崇高理想’而奋斗的勇者,没想到……”

白色机体转身,默默走开,“所谓的‘勇者’不过如此。”

“我……我是新人,我是最弱的,别小看他们啊!”不知为何,光的内心燃起一股怒火,“玛琳可是很强的!会照顾人的莱姿,还有聪明的夏洛克,他们都比我棒多了,你要是小看他们,会死的!”

白色机体停下脚步,侧头问道,“那你呢?”

光愕然。

“你只是个擅长拖他们后腿的人?”

“我……”

“我相信,他们强大不是因为有优秀的机体,也不是擅长战斗,而是有自认为值得付出生命也要坚持的东西。”白色机体驾驶员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悲凉,“一百年前,我们的先人为什么明知道会死还是迎着炮火冲上去,不是因为他们看见胜利的曙光,而是他们不想身后的同胞被杀。”

光惭愧地用手臂挡住泪流不止的双眼。

“我的恩师曾说过:‘最棒的活法就是能够笑着死去。’”

听着这句话,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在驾驶舱里放声大哭。

白色机体默默地站在空地中央,聆听着光的嚎哭。

仿佛过了很久,哭哑了的光才抽泣着移开手臂,望着那刺眼的太阳,眯起眼睛。

“拿走你的钢兵吧。”白色机体的驾驶员说道。

“可你们不是……?”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不给你钢兵了?”

“那为什么要……?”

“只是想知道罢了。”

“知道什么?”

“代表‘中华民族’加入勇者行列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光又一次陷入沉默。

“既然已经有答案,那就可以交卷走人了。”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光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只是个孩子……”白色机体驾驶员的语气柔和许多,“挺好的。”

“欸?”光不解。

“我们没能强大到可以征服全世界的程度,就算有,那也只是武力的强大。人总有一天必须走向大同,能实现这个宏愿的,只有未来的孩子们。”

“……”

“只是无论如何,都别忘记你来自何方,是什么人。”白色机体领着两台坦克默默走向远方。

“请等一下!”光大喊。

白色机体停下脚步。

“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敝姓海,名东青。”

“海东青……”

“只是。”海东青仰望苍穹轻声说道:“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要是你们下次再入侵我国领地,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不能回来了吗?”

“战争时期,不能。”留下这话,海东青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场。

而沐浴着温暖阳光的光则露出了欣喜的微笑:“那就……结束战争吧。”

“最棒的活法就是能够笑着死去。”

光虽然自认尚且无法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他已隐约领悟到了什么,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迄今为止,他还没找到能够让自己露出满意笑容的死法,而能在这场看似无尽期的战争里,唯一能让他展露笑容的,只有那个人——

保护好普露托。

这便是光在这次“考试”里学到的答案。

如同海东青的自信,光坚信身为同一民族的自己,必定也要有这份决心。

不容动摇的信念与理念。或许,强大的自己就会因迈出这一步而渐渐成型。

当重生的格诺姆走出机库,站在焦黑的残骸旁边时,光芒照耀着那副蓝白色的装甲,守护者的眼神眺望着遥远的东方。

光为终于找到这台G兵器所要守护的宝藏而挺直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