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我終於掙扎着來到了山頂,左臂上的血液也流幹了。

陽光照射在那我一直夢想着的地方。那與我想象中的地方不一樣,卻又彷彿都是理所當然。

那裡不是一個窄小的地方,是一個廣闊的美麗花園。那裡花草掩茵,那裡鳥語蟲鳴,不是冰雪也沒有荒蕪,這裡就是那個地方。

在那美麗的花園中,有一座座不大的亭子縱橫交錯。我向那無數的亭子走去。

亭子的檐上有一兩個字,亭子裡面陳列着無數布滿灰塵的罐子,緊封着。

我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那個地方,那也是一個與旁邊的沒什麼不一樣的亭子,但是上面題寫着我的姓氏。

我走了進去,那裡一樣是無數的罐子。布滿無數灰塵,其中有一個比其他的顯然要年輕許多,上面的塵也只是薄薄一層。那就是我的一路的所尋了。

我在那棕色罐子的面前坐下。我想說些什麼,但卻開不了口。只有眼淚不住地往下流着,我就這樣一直流着淚注視着他好久好久。

亭外的鳥兒不斷的歌唱着,那是歸家的樂章。最後的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向不知名的終結之處。

有些東西流向遠方,了無痕迹,但有些東西卻不顧一切地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逐漸老去。世界就是如此,我就是如此。

我將背包放下,小心翼翼地從中拿出了我一直珍藏的寶物。

首先拿出的是一瓶紅酒。一瓶標籤都已經模糊的紅酒,他的歲月估計比我還長吧。

為什麼要拿出這種東西呢?因為我知道,父親最愛喝酒。而且他一喝就是幾瓶,每次都醉得不像話,然後就開始說些大話,但從他口中說出的胡話,卻從來沒有什麼不滿,從來沒有什麼憤怒,有的只是自己想帶我們走向幸福的幻想。我記得有一次,他喝了酒,也不知道是在哪裡喝的,他搖搖擺擺地就走了進來,拉着我,一臉嚴肅的對我說:“沒關係,不管你考不考的上那裡,不管怎麼我都會準備好錢讓你去那裡讀書”父親總是這樣說些離譜卻真實的胡話。卻讓我的心在艱難的路上不再孤獨。

父親沒喝過幾瓶好酒,但卻比誰都了解哪個品牌的酒不錯。這就是一瓶父親所稱讚過的酒,今天我帶來了。

然後我拿出的是一條煙。

我知道父親無論如何都不會擺脫煙癮的,就算清貧也要,就算是健康也好,這些都從來沒能阻止父親每天身邊的煙霧繚繞。對此我們也不想再去說些什麼,父親愛吸就讓他吸去吧,至少讓父親有的自己的快樂吧。

但父親抽煙時卻很少笑過。

最後,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最重要的東西,那是一根釣竿,黃色的,收縮着。那是父親最愛的一根釣竿。父親平生愛好很少,釣魚就是他所最喜好的了,每次我閑着沒事,他就會拉我一起去旁邊的小池塘垂釣。閑暇時,還經常與朋友一起去遠方的某處垂釣。

現在想想,父親的人生就如同一場垂釣,一個人坐在孤獨的岸邊,一個人背負着所有,向那時而洶湧時而平靜的河流中,慢慢等待着屬於自己的和平與幸福。幾十年都是這樣了,眼看着自己的追求就要咬勾了,誰知道父親居然就這麼停下了,現在想想也是無奈。

生死又有誰能預測呢?

人生不是只有夢想,還有生老病死。誰又能知道人的前方是死亡還是到達呢?也或是死亡就是一種到達吧。

父親死時十分平靜,就像一直以來表現的那樣。這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結局吧。

父親死後,那殘破的家中,便少了什麼,父親很少笑過,但少了父親,家裡人卻也開始了笑容缺席的生活,只有無盡的沉默,只有無盡的冷漠。

那天,我偷偷地藏起了父親的釣竿,就是為了今天的來臨,我將那釣竿展開靠在旁邊。

這或許便是我的所有了。

我看着那棕色的罐子,沉默着,我知道父親就在我眼前,我知道他就在看着我。

我不知道人死後是否會去另一個地方,所以我來了,來看望我的父親,我不能再沉默了,沉默是只有父親才能駕馭的魅力。

“爸,我回來了。”

我笑着,破爛的身體上綻放出了無比的笑容。我唱起了父親最愛的一首歌。

鐘聲響起歸家的訊號

在他生命里彷彿帶點唏噓

黑色肌膚給他的意義

是一生奉獻膚色鬥爭中

年月把擁有變做失去

疲倦的雙眼帶着期望

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

迎接光輝歲月

風雨中抱緊自由

一生經過彷徨的掙扎

自信可改變未來

問誰又能做到

……

風不知從和吹起,將我的歌聲,我的快樂,隨那無盡的美麗一起,吹上了空中,飛舞起來,於那終結之時,散播着無邊的快樂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