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一名夜班结束后急切地赶往公交站的男子正在快步跑着,要是再慢一点也许他就赶不上午夜专线的公交车了。

“咕咕咕……嘶……”奇怪的声音萦绕在男子的身边,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公交站就在拐角后过去一点点的地方,那里还有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和小餐厅,会有灯光和好几个值夜班的保安和店员,虽然现在是过年期间,但这几家店都是一家人开的,而有几个保安和店员则是没有买到回家的票,于是也留在了店里。这些友善的人们每天都会和下了班的自己打声招呼。

“咚——”男子的脚踝一凉,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唉哟……”这名男子摔倒在地上,痛得叫了一声。他正想爬起来,却发现脚不听使唤。

男子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一秒,一声尖叫从他的喉咙中发出。

他的脚,从脚踝那里断开了。而他的脚掌,就留在他绊倒的地方。大量的血液从断口处流出,但这些血液都是黑色的,还带来了阵阵腐烂的恶臭味。明明断了一只脚,却没有任何痛感,男子惊恐地一边叫一边环顾四周,然后,他只感到眼前一黑,便永远地倒在了冰冷的石砖路上。

他生命中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就是四双凶狠的眼睛,还有几只细长的手臂。

……

“昨天晚上有一名男子死在了……嗯,我不会读这个字。”琼斯将手机递给了希尔达,上面正写着一名男子惨死的新闻。

希尔达将琼斯的手机推了回去,然后对琼斯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示意自己已经看到了。琼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和你说的一样。这些泄露出来的变异体或许已经扩散到了全中国范围,只是,他们是怎么移动的?”

“不知道。”希尔达吐出了这个句子。(I don't know)

“但是,希尔达,我们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你在前天除夕的时候会遇到变异体。”琼斯继续说道。

希尔达抬头看了一眼琼斯,然后歪了歪头——很明显,她在示意琼斯继续说。

“这些变异体进化得有些可怕。他们如同蜂巢一样,由一个蜂后率领。”琼斯喝了口水,看着希尔达。

希尔达立刻想起了那名自称范海庭的蛇人,他提到过“领袖”这个词。

“所以说啊……”琼斯继续道,“我和蒋先生他们一起讨论过了,这些怪物,应该是云端思维连接——他们的记忆,看到的东西都是共享的。并且他们被一个‘蜂后’操纵。”

希尔达点了点头,道:“所以说,我们要找到蜂后。”

“是的,这位统领着怪物们的首领。他,或者她,是解决这件事情的关键点。”琼斯也用力点了一下头。

希尔达留意到了,琼斯专门用了“他”和“她”来形容这名领袖(He与She),而不是用“它”来形容(It)。她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琼斯,你觉得,这些怪物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他们想要什么?”

琼斯叹了口气,道:“这些生化怪物都是无辜的人,他们都成了重力公司生化研究部的牺牲品……”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在制造清算者的时候他们给你们提供了很多帮助吧。”希尔达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建立在无数个无辜者的血与骨上的。”

琼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着头。希尔达站起身,走向了门口。“今天一天都别管我。”这是希尔达出门前的最后一句交代。

……

案发现场是一条小街,街上店铺虽然不少,但绝大部分都会在夜间关闭;而那些会在夜间营业的店铺大部分都聚集在公交车站周围——除了两家店。

死去的那名男子就在这两家店铺中的一家工作。这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被害人并不是本地人,但由于没有买到回家的票,就选择了呆在工作的地方继续工作。

案发之时,男子刚和同事交接完夜班——同事也是出于一样的原因没有回家——就赶往了公交车站。公交车站距离便利店并不算特别远,走过去也就五分钟,期间要经过一次拐弯。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很和蔼可亲的老人,他在除夕夜那天专门请自己店里所有回不去家的员工到自己家里去吃了饭,还留宿了一晚。

这名男子就死在拐角处,而他死前的惨叫声被便利店和车站那边的所有店铺人员都听见了,然后,保安们和他的那名同事都跑了过来,却发现了他干瘪的尸体。

以上就是希尔达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她此时正和别的路人一样,站在这条巷子口,隔着警戒线望着巷子里被粉笔画出来的人形图案——她知道那里就是被害者尸体所在的位置。

“小妹妹,这里不能进去。”一名警员走了过来,友善地对希尔达道。

希尔达这才发现自己站得有点靠前了。她转过头,警员看见她的脸后愣了下,旋即又用英语说了句:“小姐,此路不通。”(Young lady, the road is close)

希尔达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她走向了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小妹妹,买点什么?哦,外国人啊?”便利店里的员工有些心神不宁地这样问道,然后,他抬起头后才发现希尔达是外国人。店员看起来是个年轻人,并不是特别稳重。

希尔达微微一笑,道:“你好。你看起来有点紧张。”

“你会中文啊?”店员有些意外,“我们那边胡同里死人了,是我们的一个夜班员工……你看,全是警察和群众。”

希尔达点了点头,从货架上拿下一包巧克力豆,然后摸出手机准备付钱。员工一边扫巧克力豆的条形码,一边继续说:“这边最近总有点不对,小妹妹,你小心点。看你应该不是住在附近的,天黑之后少来这边……我之前也是上夜班的,但我调到了白班。”

“什么不对啊?”希尔达的语气如同一个活泼的小姑娘。

“我之前晚上上夜班的时候,感觉总有东西在周围。我和别人说了,他们不相信我,说我压力太大了……我的耳朵很好,不可能听错。一次两次就算了,每天晚上都是这种感觉,不会有错的。”店员说这话的时候,希尔达的声音收集器捕捉到了他的心脏正怦怦直跳。

希尔达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你同事的死,可能有问题?”“没错!”店员肯定地重重点了一下头,“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杀了。我感觉应该不是寻常的人,如果周围没有东西,那我就不会有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这怎么说,总之错不了!”说到这里,店员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似乎这样才能消除自己心中的不安。

……

“安诺,你在做什么?”蒋先生在基地中巡查的时候,正好撞到了抱着两个盒子的安诺。

“啊……蒋先生。”安诺似乎有些紧张地说道。

蒋先生指了指她手中的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主任交代我拿给他的。”安诺摇了摇头,回答道。

安诺口中的主任就是她的导师。蒋先生点了点头,示意安诺可以走了,安诺似乎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开了。

蒋先生皱着眉头看着安诺离开的方向,以他对生物机械研究部的了解,这群人很有可能在制造一些疯狂的东西。

想到这,蒋先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走廊墙上的照片——那是生物机械研究部的几位元老,而其中一位,也就是生物机械研究部的主任,正是当初在上海开展生化实验室的人之一。

……

从便利店出来,希尔达走上了街道。街上的人并不多,倒不如说,有不少人都去围观警察的执法现场了,走在街上的人并没有多少。

希尔达走进了一栋办公楼。楼不高,七层。此时正值春节,这栋楼空着。希尔达没有进任何一家楼里的公司,而是径直走向了房顶。

通向房顶的门锁着,希尔达皱了皱眉,左右观察了一下,还是抽出了等离子切割剑,将门锁直接破坏掉了。

踏上了屋顶,希尔达左右看了看,助跑了两步,轻盈地跃上了旁边那栋楼的屋顶。

这片区域的屋顶并不是特别高,高楼并不在这个地方——不过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也要再建一些高楼了。

希尔达在屋顶上穿梭,很快,她便停下了脚步。

这栋楼有十二层高,是一个小旅馆。这间小旅馆距离案发现场大约有三十米左右,此时正处于关门状态。而希尔达正是在这个小旅馆的屋顶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些黏黏的丝线,还有一些有机物体。希尔达还发现了一些碎片,富含钙质,推测是人骨。最重要的是,希尔达似乎在很多地方都闻到过这些有机体的味道——味道很小,人类几乎识别不出来,但希尔达能够捕捉到。而且重力公司很多刚做完实验的研究员身上都有这种生物有机体的味道,比如黄崎。而琼斯并不是专门做这方面的,所有很少会染上这种味道。

希尔达对这些东西都进行了取证,然后装在了样本收集袋里,放入了腰间的样本包。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些东西应该就是从被害人身上剥离出来的。

“蒋先生,我问你一个机密点的消息。请问,那些生化变异体,有人类外观的吗?”希尔达在脑中联系上了蒋先生,这样询问道。

“绝对没有。”蒋先生很肯定地回答,“每一只怪物的外观都有明确的异常,不可能不被分辨出来……因为我们的技术并没有那么强,不可能制造出和人类一模一样还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物——你们也一样,你们是通过机械手段合成的人工智能。”

“那些失踪的人……他们的身份证信息修改过吗?”希尔达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些人的信息应该会被改成已死。”蒋先生继续回答。

“我明白了……”希尔达点了点头。

“怎么?希尔达……回收还没有结束吗?”蒋先生问道。

“没错。”希尔达用无比凝重的声音回答道,“蒋先生,小心你的周围。”

“什么?”蒋先生提高了音量,但希尔达已经挂断了通讯。

坐在办公室前的蒋先生神色凝重地将手机放到桌上,盯着手机有些出神。他明白希尔达的意思,并且知道希尔达肯定想到了什么,只是因为她并不完全相信自己,所以才没有对自己说得太清楚。那接下来,自己究竟该如何配合她,才是最大的问题。

蒋先生抬起头,目光从自己办公室的百叶窗看了出去——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持枪的特勤突击队士兵,还有一些年轻的研究员说说笑笑地走着;在另外一边,推车样本车的科学家一边擦汗一边将小车往实验室的方向推——车上是无数宝贵的研究样本。

收回目光,蒋先生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办公桌。

在蒋先生面前,此时正摆着两份申请书:一份来自安诺的导师,她申请让蒋先生将新进的一批生化模拟器官交给她,她需要做一些以最新的理论为基础的实验,也许能够推动中国分部自研清算者的进程;另一份则来自黄崎,他申请将这一批生化模拟器官交给他,他要用这些器官结合计算机来制造一些更加自动化的武器。

两份申请都列出了充分的理由和清晰的动机,并且全部都合情合理,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任何端倪。蒋先生右手执笔,左手轻轻敲击着办公桌的桌面,半晌后,在他额头上的那一滴汗水滑到下巴的时候,他在其中一份申请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