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

希尔达和琼斯正走在最繁华的那条商业街上,希尔达依然冷着脸,但似乎也不抵触这种活动。

重力公司的中国分部的总部位于成都,也就是希尔达和琼斯所在的这座城市。对于外国人来说,他们了解得更多的应该是北上广深等城市,但成都其实也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琼斯一个月前就从医院出院了,当时希尔达正在进行期末考试,虽然这种考试对于希尔达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她还是学着普通的学生的样子,刷了几套题。

韩枫似乎不是那么躲着自己了,苏铭珏还是那么给人一种鬼精鬼精的感觉——自己以前都感觉不到这些的,但现在似乎能够感受到了。

“今天收获挺大。”琼斯拎着几个袋子,“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中国的新年了。”(注:英国人说春节喜欢说Chinese new year,也就是“中国的新年”的意思)

希尔达走在琼斯前方半米处,没有答复。

两人走到了公交车站——这完全是琼斯没计划好,他以为这边的交通状况很乐观,但事实是当他开着车来到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堵得走不动路。没办法只能将车就近找了个停车场停下,然后带着希尔达坐公交车来到了这里。

当然了,免不了被希尔达用毫无感情的语气一番奚落。

“给我吧。”希尔达看琼斯走到公交站时全身都有点发抖,便知道他手里的东西让他感到了无比疲劳,于是伸出手,让琼斯递给她一袋。

“好懂事的小姑娘啊。”旁边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妇女捂着嘴笑了起来,轻声说道。琼斯有些骄傲地抬起头,看向那名妇女,回答道:“嗯,我女儿!”

看琼斯这一副骄傲地回答自己是他女儿的样子,希尔达不禁一阵无语,但她也没说什么,直接伸手将琼斯手上挂着的最靠前的两袋取下来拎在手上,扭头对那名妇女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阿姨好。”看得出来,希尔达还是不习惯像正常人类那样微笑“诶诶,好、好。你们是哪里人啊,中文都说得这么好。”中年妇女温和地回应道,同时对二人的中文水平表达了赞赏。“我们是英国来的,但她妈妈是乌克兰人。”琼斯回答道。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笑到:“她长得和你很像啊。”“是吧?”琼斯也笑了笑。

当然长得像了。希尔达的外观完全就是按照米莉埃尔制作的,而米莉埃尔生前经常被说和自己长得像。

顺带一提,琼斯出院后就整理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和满脸的络腮胡,现在的他看着就像一名充满着上流精英气质的能干大叔。

就在琼斯和希尔达上车后,中年妇女便悄然离开了车站,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和重力公司的那名从欧洲派过来的研究员接触过了,他和他女儿都没什么异常……对,从长相看得出来是父女,并且和照片上的一样。所以那肯定就是他的女儿……啊?什么?”

中年妇女有些怔住了,她转头看向那辆渐行渐远的公交车,然后又对着手机说道:“你再说一遍?”

然后,中年妇女再次猛地回头,定定地看向了公交车离去的方向。

原因是,电话那头的人告诉她的那句话。

“这个研究员的女儿,在一年半以前去世了。死于一场车祸。”

在原地静静地伫立了半晌后,中年妇女嘴角咧开了一个笑容,缓缓地道:“这就有意思了。”

……

塞德里克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完成了重置并即将被送回莫斯科分部,杰弗瑞科学研究组将会负责善后工作,他的所有记忆都已经刷新,之前的记忆存档存放在在重力公司中国分部的总部的秘密保险库中。

娜提维达与克妮莉雅分别回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墨尔本分部和北海道研究基地,她们已经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蒋先生也因为这次行动得到了提拔,离重力公司的核心又进了一步。所有参与了这次行动的人员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不同形式的嘉奖。琼斯也不例外,他因这次行动而获得了更多的权限,今后他将有资格访问和修改更高等级的资料库,同时也会拥有更高的话语权。

弥尔顿和他的研究组专门打电话来恭喜了琼斯,还表示等半年后琼斯回到总部会为他开一场欢迎会。

希尔达对于琼斯在关键时刻打电话给自己的行为感到满意,毕竟自己并不是他真正的女儿,也从没正面叫过他父亲。自己才是真正的战士,并不需要琼斯的保护。相反,她才是要保护琼斯的,琼斯在危难时刻不需要考虑对女儿的保护。

不过,琼斯在平时确实将自己代入了父亲的角色,对希尔达也像女儿那样关怀备至。

“琼斯。今天在公交站和我们搭话的那个人有问题。”这是希尔达回到家后说的第一句话。

琼斯愣了愣,希尔达继续说道:“我检索到她的名字是杨汛婴,43岁,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做小生意的。但我在一个监控录像里找到了她,人脸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九十。”说着,希尔达的眼睛亮起了强烈的蓝光,一个虚拟屏幕被投影在了空中。

这段监控影像还算清晰,可以看到,那名中年妇女,也就是杨汛婴,和几个看起来像是打手一样的俄罗斯人站在一起,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他们好像并没有发现这里有监控。过了一会,另外来了一拨人,他们押着一个戴着头套的人,从身形上看是一名女子。杨汛婴撤掉那名女子的头套,仔细端详了一下,回头吩咐了一句什么,其中一个打手将手中的卡交到了押送女子的那拨人中看起来像是头领的那个人,随后两帮人分道扬镳,杨汛婴这些人带着那名女子离开了现场。

“这段录像发生在两年前的九月七日,原本的录像事后被毁坏了,并且这个案件似乎也被有意地压下去了。这段影像是我进行逆向推导后修复出来的。”希尔达结束了影像的播放,瞳孔又恢复了黑色。

琼斯点了点头,希尔达和琼斯一起,一边整理今天买回来的物品,一边继续对琼斯说:“我们上车后,那个人就离开了公交站,我通过信号拦截发现她打了一个电话,对话的内容大概是和我们接触过了,没有异常。之后电话那边的人告诉她,你真正的女儿已经死了。现在她肯定对我们产生了兴趣。”

听完希尔达的话,琼斯陷入了沉思,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继续做着整理,同时向希尔达问道:“你能查到她是哪个组织的人吗?亚尔维斯工业集团吗?不,不可能。亚尔维斯的人知道清算者的事情。”

“珊瑚会。俄罗斯的地下帮派,他们的势力也在中国有发展。圆舞夜总会就是珊瑚会旗下的。”希尔达回答道。不等琼斯再度开口,希尔达又接着说了起来:“那位神秘的高老板也是珊瑚会的成员,推测他是高层的概率为67.08%。”

“明白了。晚点去一趟重力公司吧。”琼斯说道。

希尔达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希尔达和琼斯通过电梯到达了位于“重力”生物科技公司成都分部——也是中国分部的总部——的大楼下方56米处的地下研究所。

琼斯在来之前已经把情况大致汇报了一下,这件事引起了重力公司的高度重视,驻守在这个分部的特勤突击队——“穿肠刀”大队第二分队的队长已经在这里等候着希尔达和琼斯的到来。

队长姓熙,全名叫熙禾。他与琼斯握了握手,领着琼斯与希尔达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熙禾的办公室旁边不远处就是士兵们居住的宿舍。这座地下研究所很大,而且有不少分叉出去的通道,通往不同的下水道通路。而特勤突击队的士兵们的必修课就是记住下水道的路线图,同时要能够将下水道与地面上的建筑或街道对应起来。

“大体情况我了解了,希尔达也将情报发送给了我们。我已经下令让士兵们提高警惕了,并且派遣了所有的调查员去获取更多的情报。”熙禾这样说道。

调查员,在特勤突击队里,这个词语实际代表的意思就是特工。特工是一个特殊编制,不在士兵的范畴内。

之后又是一系列攀谈与交换情报,果然,熙禾知道的比自己二人要多不少。要知道,希尔达的查询能力多数是通过骇入政府系统进行的,但如果目标在所有的网络系统中都没有记载,那希尔达是查不到的。

带着不少崭新的情报,琼斯与希尔达告别了熙禾,驱车回家。

……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车子刚停稳在琼斯和希尔达所住的那座公寓的地下车库里,希尔达便阻止了琼斯要开门的动作。

“有点不对。”希尔达吐出了这四个单词。(英语:Something is not right)

感应灯没有亮,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处于罢工状态。在周围检测到生物磁场,最匹配的生物是人类。

“有人在靠近。”希尔达道。

琼斯也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但四周一片漆黑。

“准备离开。”希尔达冷声道。说着,她从副驾驶座前方的小储物柜里拿出了那把67式手枪,将弹匣推进腔内,“咔嚓”一声上好了膛。

“刷——”琼斯突然将车子的远光灯打开,强烈的白光照出了车子正前方的两个人影,与此同时,驾驶座的窗户被钝器重重地砸了一下,车窗玻璃瞬间碎裂,纹路就像一张蜘蛛网。

琼斯咬了咬牙,猛踩一脚油门,将前方的两个被远光灯晃得暂时失明的人狠狠地撞到了两边,这两个人都受到了较重的伤害,躺在地上打滚,确实是起不来了。

车子开回地面上后,琼斯关掉了远光灯,开启了正常的车灯,进入到了即使是晚间也依然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看着自己左边窗户上如同蜘蛛网一般令人触目惊心的碎玻璃,琼斯皱起了眉头。

“我看清那两个人的脸了。”希尔达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琼斯扭头看着她,希尔达双目直视前方,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左金山和刘振。有多次前科。其中左金山曾因入室盗窃入狱,但就在几天前,他被一个神秘人通过某些渠道带了出来。而刘振之前参加过收保护费和打砸抢,背后是一些腐败警察给他做保护伞。”

听完希尔达的话,琼斯点了点头,道:“我们现在去哪?”

“不能去重力公司。”希尔达果断地说道,“他们可能已经在去那边的路上等着了。而且,如果我们直接去重力公司的话,他们就会更加确信一切都是公司的阴谋。”

琼斯轻叹一声,调了个头,经过半小时的车程后,他们稳稳地来到了一家离家比较远的快捷酒店。

“凑合一晚上吧,没换洗衣服。”琼斯抓了抓脑袋,和希尔达一起走到了前台。

不等琼斯说话,希尔达开口道:“两间房,谢谢。要206号和209号。”

前台的服务员愣了愣,但还是查了一下,确实,这两间房没人。于是抬头笑着点了点头道:“请给我护照。”

开好房间后,希尔达和琼斯一起上到了二楼,琼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指定这两个房间?”

“因为。”希尔达依旧面无表情,“209号房间面向大街,同时可以看到大部分有人员流动的建筑的窗子。206号是无法被以任何方式监视的,所以你住206号,我住209号。”

琼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意识到,在经过两个多月的酝酿后,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