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翻阅着手中的相册。

这是一个有些沉闷的星期六,琼斯要处理一些重力公司那边的事情所以不在家,希尔达通过一系列搜查,找出了客厅书架下面的柜子里存放的一本相册。

而在希尔达的旁边,坐着另一个小姑娘,自己两天前从大型人贩团伙那里救出来的少女苏浅浅。

此时苏浅浅正在和希尔达一起阅览着手中的相册。这本相册属于一家三口。希尔达从翻开的一瞬间就发现了相册里的那位年轻帅气的父亲正是琼斯——现在留着长发,胡子拉碴,大大咧咧的琼斯。

“这就是琼斯叔叔年轻的样子吗?呐,希尔达姐姐,这个女孩是你吗?你小的时候好可爱啊!啊——现在也很可爱!”苏浅浅叽叽喳喳地讲着话,似乎是将相册里的小姑娘当成了希尔达。希尔达仔细地翻阅着,眼中亮着难以察觉的蓝光。

“哎呀,这条黄色的连衣裙真好看啊!希尔达姐姐,这是你16岁那年的吧?”苏浅浅指着照片里的生日蛋糕说道。

希尔达看向那张照片,似乎是一个生日派对。照片的主角是一个长相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少女,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连衣裙的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蔷薇。

“希尔达姐姐,你当时头发比现在长呀,都到腰间了,现在怎么就剪短了呢?”苏浅浅说着说着,还拿手在希尔达齐肩的头发上比划了一下。

希尔达没有回答,她注视着那张照片,突然,她的电子大脑似乎断开了连接。

[Disconnect]

这是希尔达眼中看到的东西,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有什么类似病毒的东西侵入了自己的记忆系统。那是一些的模糊的影像,希尔达完全看不清。

“希尔达姐姐?”苏浅浅的声音将希尔达拉回了现实。希尔达正用手撑着额头,身子向侧面倒去。

似乎重新连接上了。

希尔达揉了揉眼睛,没有再出现那些天旋地转的东西,刚才涌入的影像也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被防护系统拦住了。

看希尔达这样,苏浅浅歪了歪头,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去休息会?”“我没事。”希尔达回答道。她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不是那样冰冷了。

苏浅浅扶着希尔达,观察了一会,发现希尔达似乎确实没有事,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问:“琼斯叔叔说你们是从乌克兰来的,可琼斯叔叔的这些照片来看,怎么看也是英国人啊。”“哦,我、我母亲是乌克兰人。”希尔达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了,但苏浅浅却并没有怀疑,只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回答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就在希尔达准备继续翻看相册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虽然希尔达可以直接在脑中与琼斯进行联络,但为了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琼斯还是给她买了一台手机。

放下手机,希尔达将相册扔给苏浅浅,道:“琼斯找我,他已经在楼下了。”“那,你要出去?”苏浅浅接过相册有些奇怪地问道。希尔达转过身,只是撂下了一句话:“在家里,老实呆着。”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冰冷。但,苏浅浅就像个好奇宝宝,她又提了一个问题:“希尔达姐姐,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叫琼斯叔叔‘爸爸’啊?”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希尔达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与你无关。”说罢,便走出了门。苏浅浅撇了撇嘴,随手又翻了几页相册之后,将相册随手一扔,便打开了电视。

苏浅浅最后翻倒的那一页上,有一张沾着似乎是干涸的血迹的照片。

……

“你为什么不听从命令?!”重重的质问声,从办公桌的对面传来。

蒋先生瞪视着希尔达,胡子翘得老高,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我让你在完成两个任务之后立刻离开,你在那里磨蹭什么?!还多杀了几个安保?不就是救了几个被绑架的女人吗?”蒋先生暴怒道。

琼斯倚靠着门框,站在办公室门口。他其实明白为什么蒋先生会如此愤怒,并不是因为希尔达“多管闲事”杀了七个安保人员并且救了八个被绑架的女子,而是因为希尔达不听从他的命令。

“蒋先生,这与您无关。”机械而冷漠的声音。希尔达只是平视着暴跳如雷的蒋先生,淡淡地吐出了这样一句毫无感情的话。

“与我无关?好、好!你就是一台破机器,还在这里跟我装大尾巴鹰?!”蒋先生绕开办公桌,怒气冲冲地走了上来。

琼斯也听见了希尔达的回答,他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希尔达,似乎在他的眼里,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蒋先生已经不存在了。

“你当你是什么人?哪怕是最顶级的科学家,来到我这里,都要让老子三分,你又算个什么?!”蒋先生拍着桌子咆哮道。希尔达依然是毫无感情地、十分机械地回应了蒋先生的暴怒:“这是我的决定。”

“行了,蒋先生。”就在蒋先生即将继续大吼大叫时,琼斯讲话了。只见他举起了一只手,似乎是在示意蒋先生不要再这样发怒了,同时,他开口道:“是我让希尔达这么做的。我无法看着被害者而不去救援。您不需要对着希尔达发脾气。”

琼斯的话音刚落,蒋先生就怒气冲冲地走到了琼斯目前:“好啊,琼斯,你还自己承认了是吧?”“是的,蒋先生。而且,希尔达只会听命于弥尔顿研究组的成员,她的系统中目前并没有一定要服从于其他人的设定。”琼斯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语速快得就像机关枪。蒋先生听懂了,他一把捏住了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琼斯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琼斯:“好……你要是加不上这个程序,你就没必要呆在重力了。”

看着这位发飙的地区总管,琼斯依然面不改色:“蒋先生,这个程序只有弥尔顿研究组的首席计算机操作师卡萝拉能加,她目前正在重力公司总部进行新的项目开发。”

听到琼斯这么说,蒋先生的说话音量放低了,但语气却变得更加凶狠:“那你就给我好好听话,让她也好好听话。”说罢,便松开了手。

……

坐在回程的车上,琼斯面色凝重,而希尔达反而开口了:“谢谢您,琼斯先生。”“谢我什么?”琼斯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希尔达的声音依然冷漠,但却不再有不自然的感觉:“谢谢您帮我辩护。”

琼斯依然面色凝重,半晌,他开口道:“希尔达。你是什么?”“武装战姬,为净化人类而存在的人形兵器。”希尔达平静地回答,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听完希尔达的回答,琼斯依旧一言不发,车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一会,他又发话了:“你知道如果你呆在重力公司,蒋先生会毁了你吗?”“请问。‘毁了’的明确定义是什么?”希尔达的回答依然机械,但她说完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话:“我并不害怕死亡。我为了战争而存在。”

希尔达回答完第二个问题后,琼斯便不再说话了,但他心中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

“你打算呆多久?”希尔达对苏浅浅询问道。苏浅浅挠了挠头,想了想后回答:“等风头过去吧。”

希尔达和苏浅浅一起,在购买一些苏浅浅需要的生活用品。

一路上苏浅浅都在偷眼观察希尔达,她发现希尔达虽然做什么都不会失误,但总有种奇怪的不自然感。

希尔达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漠了,苏浅浅对此由衷地感到开心。虽然,还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今天中午你被琼斯叔叔叫走,是去干什么了啊?”苏浅浅问道。“去见补习班的老师。”希尔达毫不犹豫地说了谎话。但苏浅浅似乎并不买账:“你们不是维和部队的特工吗!肯定不是什么补习班!一定是去组织了!之后一定会有大行动吧?”

希尔达闻言,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冷冷地甩出了一句话:“随你怎么想。”

两人正提着东西往回走,希尔达的目光突然锁定了一名街对面的男子——虽然说是锁定,其实是瞟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可是那个男人已经被希尔达给记录了下来,在0.01微秒内便分析出了所有面部特征。

圆舞夜总会的人。

希尔达的系统如此判断。

“这里离家不远,你自己回去,把我手上的也拿着,不重。”希尔达不由分说地将手中提着的商品塞到了苏浅浅的怀中,然后不等苏浅浅反应,便走到了正好变绿的红绿灯路口,顺着斑马线和人潮一起过了街。

那名男子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希尔达的接近,还在顺着人行道缓慢地踱步,一双眼睛向周围到处扫视。

他并没有看见自己和苏浅浅。

希尔达判断道。

希尔达大摇大摆地直接走向了男子,男子这时才看见向自己走来的希尔达。他吞了一口唾液,喉结就像一颗橄榄似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你,在找我们。”希尔达停在男子面前,用恰好能让男子听见的声音说道。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不需要男子说话,他眼底的慌乱已经出卖了自己。

虽然他表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但他身体每一处的活动都被希尔达尽收眼底,然后全部分析。

“跟我进去。”希尔达一步一步向男子逼近,男子在这名东欧少女面前反而后退了两步。男子看了看旁边的巷子,也就是希尔达所说的地方。

那就进去吧。男子咬了咬牙,毕竟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当街干掉她。

这么想着,二人一起进入了人迹罕至的小巷。

空气中飘散着粉尘,地上散落着不知道多久的报纸,希尔达甚至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日期为四年前的报纸。由于还有不少腐烂发臭的食物,走到小巷深处,确实让人感觉呼吸的时候都有一种不适感。

“你是圆舞夜总会的人,名字叫王锡。今年25岁,是圆舞夜总会在这座城市的分部的总负责人手下的人。擅长尾随和跟踪,每次实施绑架之前都是由你进行踩点。”希尔达说出了这名男子的信息。

这名被称作王锡的男子脸色大变,希尔达的嘴角似乎往上翘了翘,不等王锡说话,便飞身上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拳轰在了他的胸口上。

王锡被这一拳打得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长满了青苔的墙壁上。墙壁那头是一座早已没有人住的空楼,希尔达也确信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

王锡顺着墙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同样长满青苔的潮湿地面上,旁边还有一个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苹果核。他艰难地抬头看向朝自己一步步逼近的希尔达,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肋骨断了不知道多少根,脊柱错位,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再也难以站起来。希尔达走到了王锡的面前,开口道:“我的使命,是清理罪恶。”

说完这句话,希尔达对着王锡的胸口又打了一拳,然后又是一拳,之后再一拳……

王锡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气。

希尔达的系统已经分析出了目标的破坏情况——王锡彻底死亡,胸腔内部骨骼与内脏全部粉碎,直接死因是内脏大出血。唯一的外伤是胸口的大量淤青。

希尔达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拿走了王锡的手机。清算者还在继续自己的行动,而没有人可以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