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蓮潔,羅沙所說的怪病是什麼?我該怎麼幫助妳呢。」

她沒回答,一直躺著看天空,可是她疲倦的臉龐卻始終喘著氣冒汗。她有一點發燒,觸碰著她額頭的我可以感受到,現在的她肯定感到身心都很辛苦難過。

「抱歉,是我話太多了。」我怯怯地低頭:「我無法幫助妳,我真的很抱歉。」

「你沒有錯,為何要抱歉?」

艾蓮潔的兩臉頰發紅,額頭也顯得滾燙,實在很難相信病到如此嚴重的她還能說話說得這般清晰。

雖然只是一種預感,但她好像早就習慣了這種狀態,這個病她自小就已經習慣了,就差無法根治而已。

「嘖,可惡。」

握著手邊的銀色鋼棍,艾蓮潔只能勉力靠自己的力量支撐起倒下的身軀。推開我的身體後,她再度站了起來,不過很快就跪了下去。

我很難想像如此強大的艾蓮潔有如此弱小的一面,不論她有著怎麼樣的優勢,在病痛面前也是不堪一擊。倒下的身軀支援不住內心的屈強,就算她再勇敢也還是倒下了。

面對這樣的情況,我的心情無法放輕鬆。如果治癒術可以緩解她的疼痛,我或許可以拿水紋劍當作媒介。但是,我並未真正瞭解過逆水之紋的力量,必須要親自一試才行。這麼想著,我便拔出了水紋劍。

一想到逆水之紋的力量,劍刃便發散出了淺藍色光澤,那是劍所吸引來的精靈。先前與魔書戰鬥時,它的力量保護我不受外傷侵害,甚至幫我抵擋來自黑霧的攻擊,簡直就是有自我意識的武器,懂得在正確時機保護自己的主人。

我父親曾跟我說過那是一把很重要的劍,也跟我表明逆水之紋有著常人所無法駕馭的特殊力量,所以要好好保存別被偷走。

「只能一賭了。」

就我所知,精靈術當中可以達到療傷作用的屬性以光與水為主,恰巧逆水之紋是這兩類的混合屬性,應該可以達到想要的效用。若能將武器的精靈之力附著在艾蓮潔身上,說不定可以發揮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水紋劍,替我治療艾蓮潔。」

我放聲大吼,接著水紋劍便躁動了起來,這可能是因為言靈的共振強化了劍身所吸引的精靈,所以使得精靈的密度變得更為密集。這是我第一次成功,也就是成功控制住逆水之紋的精靈,流動的精靈迅速聚集在我的周邊旋轉,精靈的濃度也越來越高。

「拜託你了,逆水之紋。」

意念的力量加速了我支配精靈的效率,精靈自動集中在艾蓮潔的周邊,淺藍色的光澤化成光點進入艾蓮潔的身體。這一回,逆水之紋發揮出了驚人的療愈能力,一下子就減緩了她的痛苦感,喘氣一下子就慢了下來。

「這是?」

艾蓮潔勉強睜開了右眼,生理上的變化讓她氣色好上不少,不過病痛的折磨並未讓她徹底康復,只是稍微有好轉罷了。

不過,好事往往伴隨著壞事而來,向來倒楣的我都是如此。水紋劍像失控一般開始震動,強烈的共鳴提示著我場面即將失控。

「不是吧?喂,逆水之紋,聽我的話啊。」

精靈的淺藍色混合著金色光粒,周圍環境受到影響,湖面的水激起了激烈的漣漪,感覺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聚集起來朝外面擴散出來。

風起了,烈風吹動了我們兩人的髮絲。精靈伴隨著一股強烈的睡意,在無形中影響了我們。

不好,想閉上眼睛了,真的好想睡意。

萌生的睡意迅速地佔領了我的肉體,隨著周圍變暗的視線,清醒的神智變墜入了睡眠的陷阱中失去意識。

……

記不得這是哪裡。僅知道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從空氣中的濕氣就能感應到了。

從深度睡眠中逐漸被喚醒,淺眠中的我逐漸轉為清醒。

張開兩眼,原先的白晝變成陰暗又混著濃煙的夜晚,躺在草皮上的我這時才終於醒了過來。

這裡不是原來的地方,而是另一個空間。

「這是哪裡?」

現在時間交界於黃昏,黃色的燦爛太陽照耀整個天際,讓天空變成滾燙的紅。轉眼間,天空與日光混雜進了些微的紫,將天際染成華麗的色澤。

可惜,事情並不單純,現在不是欣賞美景的時間。

天空伴隨著濃煙而來,森林幾乎被火焰燒盡,草原上的野草與野花也失去了生命力。現在並不是夜晚,而是因為雨天到來前的烏雲與濃煙在作祟,所以才導致天際變成一片純粹的陰暗。

戰爭,現在正在戰爭,人們在打仗,彼此廝殺。熟悉的巨塔呈現在眼前,與之前歷盡滄桑的模樣相差一截,風光的高塔變成殺戮的場地,隸屬於不同勢力的雙方人馬在昏天暗地的草原上打鬥,廝殺的場景相當駭人。

「快走!」

我的手突然被抓住,回頭一看才知道是艾蓮潔。她速度明顯變慢了,速度沒有先前那樣的敏捷,看起來是病痛的後遺症。幸運的是,現在她的面色比剛才好看很多,與先前病懨懨的模樣呈現反比。

周圍一堆穿著盔甲的士兵拿劍在打鬥,還有一位精靈術師在施放炎系精靈術,那道火焰燒起了整片樹林。兩軍在戰鬥,在這人數破千的戰局之下,到處都是劍擊聲與命喪沙場的哀號,這就是戰爭,慘忍且赤裸,毫無遮掩。

「艾蓮潔,我們要去哪啊?」

我拿著手上的水紋劍,完全搞不懂怎麼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們好像是來到了另一個平行時空,數十年前的湖旁。當時的這邊樣貌有些不同,生態也是有差異,不過我還是看得出來這邊是同個地方。

火焰正在延燒,炙熱的火焰顯然是在進行火攻,雙方的軍隊正打得水深火熱。

「反正不會是你的後面。」

「噢?」

起初我聽不懂什麼意思,直到我回過臉才緩然大悟。我們正陷入歷史的洪荒當中,原本該彼此相殺的軍隊改變了目標,決定將手中的刀柄指向來歷不明的我們兩人——十多名穿盔甲的戰士追了過來,天空還有一個人好像在騎龍,是屬於體型較小龍騎兵。

「龍騎兵?不是吧,這……」

「是啊,先逃跑吧!」

我是第一次看到龍騎兵,以後恐怕也沒機會看到了。自從歷史很多大戰過後,被訓練拿來攻城的龍死傷慘重,除了少數沒有被馴服的〝傳龍〞,也就是俗稱的巨龍沒有被人害死之外,各地多數的中小型龍都已滅跡,僅剩下少數國家擁有財力可以馴養龍族,不過那也只是極少數。

據說龍群山脈頂端還是住著野生的龍族,牠們與世隔絕,遠離人類。牠們將利用自己拿來戰鬥的人類視為畢生最大的仇敵,不願再被人類所用。擁有傑出智力的龍族從此消影匿蹤,從此消失在有人類居住的文明城市,躲到人煙稀罕的狹小淨地獨活。

說來諷刺,這就是人類所帶來的災難,為了土地與利益而搶奪,他們手上的聖劍一點都不神聖。

“沙……”

「女人!有女人。」

喂喂,我不是女人。

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前面不遠處就突然冒出三名弓箭手拉弓突擊。艾蓮潔快速轉身躲過兩支箭矢,可是躲到地三支箭矢時跌倒。就在我順手牽起艾蓮潔手心之時,第四支箭矢從暗地裡飛了過來,見狀艾蓮潔便舉高了手上的鋼棍防禦。

水紋劍有了反應,卷起的風暴形成了無形的障璧,在艾蓮潔搶先防禦之前吹散了箭矢。話雖如此,可是更讓人不只置信的一幕卻發生了。

“轟!”

噴在地上的火焰引爆了劇烈震動,一道長長的烈火噴在我們前面,朝前面的弓兵掃了過去。眨眼瞬間,一切事情都改變了,三名弓箭手全身著火到處跑,成為了點燃的人體火種,直到全身真正烤焦才倒地不起。

殘暴的烈焰燒盡了弓手的生命,像蠟燭一樣點燃起來的肉身一下子就化成了地上的焦炭。生死的殘酷,全部就在轉眼之間。

「這很危險,你們先別動。」

那是一位體魄威武且穿著亮銀鎧甲的面生戰士,他有狂野豪放的鬍子與沉穩的低音,背後掛了暗紅色的長披風,看起來像一個在沙場放浪已久的戰士。

「我會保護你們。」

在男人說完後,他有了動作。往前走一步,雙手持劍朝地面奮力一刺,接著地面隆起了好幾隻粗壯的石柱,石柱連續性的突擊朝敵人飛了過去。追兵胸口受到石柱的衝撞而往被撞飛,轉眼間敵隊全部倒下。

「我是佛萊克將軍,也就是這邊的駐地指揮者。」

那名男子轉頭看著我們,左手托著下巴,然後右手拿劍:

「看你們的樣子應該不是當地人吧?真好奇你們到底是怎麼來到這的——」

佛萊克將軍,此人是安帕爾王國歷史上知名的戰將,建國當年與羅凱福的侵略軍死鬥,死守邊境薩拉神殿。佛萊克率領軍隊抗敵,用高超的守備軍以寡擊眾,敵軍幾乎壓著打,羅凱福軍隊因此稱他為死亡戰神。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如果他真的是佛萊克將軍,也就是多年前的歷史人物,那不就代表我跟艾蓮潔都……

佛萊克將軍將手邊的劍朝側面投射了過去,接著就傳來了倒地聲與哀號聲。我轉身往聲音源頭一看,一名敵對槍兵倒在地上。他精熟的武器投擲技術嚇到了我,這個傢夥根本就是天生的戰神,而且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死神,雖然面色並未露出狂態,卻也讓人夠顫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