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映雪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来到彼端,来到夜鸦术团仅仅一个月,她经历了太多虚幻的现实。先是云君昊遭遇精灵并重塑夜空形体以战,然后又发现他们之前在此端找到的黑匣子来自夜鸦术团,再到雷临峰口中“和善的姐姐”,彼端贵族卡里娜兰突然暴露身份,帮助异集术团抓走云君昊,最后云君昊的爷爷还现身夜鸦,表明了身份后又要拉二班众人加入概念术师专攻作战小队......

而明天,他们就要行动了,目标是西北的城市“绪奈尔”。尽管这里也处于大灾劫的影响范围内,但羽国王族至今仍未发布疏散令,似乎对于本次大灾劫的处理很是自信。尽管她不是第一次与概念使切磋,吴映雪的心情依旧十分坎坷,就和她的舍友们一样。

“没睡么?”柳晓妍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睡不着。”吴映雪犹豫了一下,“云君昊是在逃窜,而不是被控制着前行。”

没错。昨天,从云家本家前来支援行动的大卜舞祭云舒岚发现命旋的轨迹偏向西北后,行动立刻就提前到了今天。这一切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一向沉稳的云文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慌了起来。

“那个臭小子又在乱来!”他紧张得两只手叉在一起,坐立不安。“他明明可以呆在原地等的!”

“在我们看来他可以等待,完全是因为我们在彼端。云君昊也要考虑当我们不在场时,夜鸦术团缺乏对抗概念使手段的问题。”云逸之倒是对此很满意,“能逃到这里,说明云君昊的计划比较成功。”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计划会出现大量变数。在这个冬季和大灾劫重叠的时期,西北的兽人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发动入侵;同时,斩命之人的到来也有可能极大改变未来情况,导致现场发生诸如自然灾害等的巨大变动,使得局势变得极其混乱;此外,异集术团的实力到底怎样,花在云君昊身上的到底有多少,也同样是迷。

此次作战,绝不仅仅是对抗概念使那么简单。吴映雪深知此事,而柳晓妍也略知几分。

“你呢?你是为什么睡不着?”吴映雪问道,“你第一次见到夜空时那么紧张,但是晚上一样睡得很安稳啊。”

“最近这几天,兽人那边很有可能会有动作。”柳晓妍毫无顾忌地说,“我没去过绪奈尔,但是我来自西部的边境,见识过兽人。兽人的作战能力是非常恐怖的,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兽人来了,我们和异集术团很有可能都要落荒而逃。”

“就算派上精灵?”

“即使派上精灵,结果也没有变化。”柳晓妍摇摇头。“尽管看起来落后,兽人同样拥有独一无二的团体术法,就算是精灵也不能轻视这些凶兽。”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柳晓妍回忆着幼时看见长辈们守城时浴血奋战的场景,吴映雪则想起了某个时刻,陷入疯狂的一匹黑狼。

她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把脸埋在枕头里,试图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地静静睡去。

夜深了。

——

“大家集合,列方队!”

一百五十人的精锐部队宛如棋盘上的棋子,整齐紧密地站成一个个方阵,各自拿着分配给自己的术具。吴映雪所在的小队由云逸之单独领导,此时正如同一盘散沙般散布在周围,云逸之也不管束,放任大家自由行动。

“经过4个小时的高速板行,我们已经处于绪奈尔的南部郊区。”云文滨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完全不依赖任何手段,直接用洪亮的嗓门向所有人传达着信息。“根据计划,我们将在这里分离,第二主战小队和第五助战小队前往西面,第三第六小队前往东面,第四第七小队驻扎在原地,第一第八小队随我正面行军。”

分配好行动方案后,云文滨便和自己所在的分部队乘坐飞行板走了。此时云逸之才大喊一声“集合!”,把大家一个一个抓了过来。

“听好了,你们之前学得怎样,心里乱想什么,都不重要。”云逸之对大家说道,“弱者依附强者,强者则利用一切。你们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固然重要,但是 不一定要把自己固定死了。在战场上从来没有绝对的胜负,凡事必有解,怀着这种心态去相信自己的选择,然后互相帮助,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这就是游击术的精髓。”

“如果我们遇见自己无法处理的事态呢?”雷临峰突然问道。

“我给你们的答复是:立刻逃跑。但是你们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云逸之答道,“这是你们无法逃避的试炼,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的某个时候,你们都会遇见这样的选择。你们也必须自己做选择,而不是问我怎么办。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们就走了。”

就这样,由云逸之独自编制的特殊行动小队“霞”,慢悠悠地踏上了前往战场之路。

——

异集术团,西北分部,特行组。

抓捕小组已经外出行动一个星期了。最初的几天他们直接火速赶至几条到绪奈尔和附近几个城市的必经之路,结果蹲伏了三天仍然毫无动静;随后他们接到总部密报,本来管理西北数个半精灵村落的竹小队全员失联,克罗心村已经人去楼空。追踪他们的行动痕迹时,到了附近的小河处便没了踪影;而这条河又有着大量分支,其中不乏南下和伸入兽人领地的支流。好在根据卜术情报得知,云君昊最终会前往绪奈尔,于是小组各部队又不得不火速前往绪奈尔附近设点埋伏。

“当初我还以为你稳稳当当地抓住那家伙了,结果现在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都跟成了他的跟屁虫。”泠寒月吐槽道,“下次让我来守着他。真是蠢。”

“得了吧,没我你们就团灭了。连一个学生都打不过,还号称什么‘对概念使专攻队’,大牙都给我笑掉了。”卡里娜兰冷笑道,“真不知道这帮蠢蛋怎么抓住你的。”

此时的兰和小泠正率领着主力部队,乘坐数个超大规模的飞行木车,从西北分部增援特行组。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夜鸦术团不可能没有行动,考虑到正面冲突和兽人动乱的可能,异集术团不得不分派出大量主力部队,前往绪奈尔抢夺斩命之人。

“那时我才刚觉醒概念能力,算不上正统概念使。”小泠皱了皱眉,“可别吹过头了,你就算不来,我也有别的办法。我的第二第三法都还没用呢。”

“泠姐姐可是非常强的,兰姐姐虽然也很强但是比不过她的。”就在这时,她们身旁走来一个头戴黑纱,穿着纯黑长裙的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笑盈盈地扑进卡里娜兰的怀里。“但是姐姐们不能吵架哦,吵架的是坏孩子。”

“......我们不吵。”卡里娜兰和泠寒月突然紧张起来,语气也变得平和了许多。卡里娜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去睡觉吧,很快就要打架了。”

“好。”黑色的身影一溜烟似的跑回了小隔间。

“为啥带这家伙来啊!”尽管很生气,泠寒月依旧压着最低的声音继续对卡里娜兰吐槽,“搞不好这家伙可是会连我们都干掉的啊!”

“上头很重视这次行动,强制要求我们带上他。”卡里娜兰叹了口气,塞给泠寒月一个小丸子,“情况不对的话,立刻捏碎它。可能会有点难受,但是总比死了强。”

“能给我两个么?”泠寒月苦笑道。

——

“虽然很冒险,但是成效确实很显著。”夜空观察着山下,点了点头。

为了躲避异集术团的追捕,云君昊和冰凝选择了尝试走前人留下的羊肠小道,经过兽人领土,绕过主要通路前往绪奈尔。尽管这很危险,但云君昊认为这是唯一的选择,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山下的几个异集术团的哨岗完全没有察觉到,头顶早已被他人窥探了个遍。

带着上百号人与异集术团的人擦肩而过,确实惊险刺激。

“还差一天我们就能到绪奈尔了。这个时间,夜鸦也差不多该来人了。”云君昊召回夜空,自己则与冰凝讨论起来,“我不打算强迫你们,但是我邀请你们来夜鸦术团,并且将制作术晶的技术传承下去。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不过那就得不到夜鸦术团的帮助,在绪奈尔只能自食其力。”

“克罗心村感谢你为我们带来的改变,不过和人类合作的请求恕我拒绝。”冰凝苦笑道,“无论是人类还是半精灵,要完全接纳对方仍旧需要一段长久的努力。”

“也是。”云君昊挠挠头,“那就加急赶往绪奈尔吧!”

“报告!急报!”这时,一名斥候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讨论。“羽齐月先生,冰凝村长,大事不好了!西面!兽人来了!”

云君昊和冰凝愣了一下,急忙开始布置应急行动:“全体!立刻向山腰靠拢!前往背面隐藏!夜空回山上观察情况!”“一定要带走所有的东西,和之前一样不要留下脚印!不要慌乱,保持速度就行,立刻召回所有斥候!”

很快,远征部队就安全地躲到了山背面的密林中,夜空则回到了山顶;而另一边,尘土滚滚飞扬,一群兽人手持棍棒刀斧袭来了!

夜空与云君昊共享了视觉,那一刻,云君昊真正地见识到了何为“兽人”。放眼望去,滚滚浓尘中走在第一排的,是一群身形极其夸张的“鬣狗”。他们的肌肉极其发达,浓密的毛发依旧不能将其完全掩盖。尽管他们被称作兽人,但高速行动时依旧四足着地,只有背上捆着的各式各样的武器,证明他们体内还存有那一丝丝的理性;第二排跑来的是一群极其怪异的犬类,由于他们直立行走的缘故与第一排逐渐拉开了距离,但他们手中,又或者说是爪中,拿着的统一都是长矛和盾牌,快速前行的同时整齐划一;第三排,大概也是最后一排,是唯一一群穿着衣装的兽人,他们直立行走,与第二排保持着稳定的距离,但看不见身上有任何形式的武器。再后面的阵型被浓尘掩盖看不见了,视野范围内就有六支这样的部队飞奔过来,很快就血洗了附近的那几个哨岗,随后绝尘而去。

尽管对兽人早有了解,云君昊仍然不能完全消化眼前的信息。兽人的长相与他的想象依旧有着不小的差距,在他的理解中,兽人尽管身披毛皮,怎么说也是直立行走的;但是实际上,面前的兽人就和放大好几倍的野兽没什么两样,只是脑部发育的比例类似于人,同时拥有了直立的能力,甚至在奔跑的时候也不会选择直立。

简而言之,他们就是一群会和人类一样思考的野兽。除此之外,他们与“人”这个字几乎完全没有关系。

“这简直太可怕了......”云君昊抹了把冷汗,“我现在开始考虑他们吃人的可能性了......”

“别说吃人,就连半精灵和其他种类兽人,立犬族都是吃的。”冰凝对云君昊说,“立犬族曾自诩为‘美食家’,将其他种群当做粮食,每年定时前往狩猎。直到斯科拉霜雪王朝建立后,立犬族才对人类多有忌惮,没有过于猖狂地入侵羽国。”

“啧,真是讨人厌的种族。”云君昊皱起了眉头,“这下好了,无论是异集术团、夜鸦术团还是我们,甚至是整个羽国,都要遭殃了。”

既然立犬族向羽国发起进攻,那么这个数量的士兵不过是一支先遣部队罢了。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绪奈尔——运气不好的话,绪奈尔那边已经打上了。

“目标改变,我们绕路前往绪奈尔的东郊!”云君昊当机立断说道,“速度快,时间不等人!”

“全体村民,动身前往绪奈尔东郊!”冰凝也一同下发命令。远征队又缓慢地移动起来,踏过血与灰尘遍布的地面,前往那座梦寐以求的避风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