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映雪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有多普通呢?普通到像是低经费动漫里的路人,不配拥有主角们华丽的色彩,仿佛只是一个黑白的影子。

要说她有什么地方不普通,那就是她的身世了。吴映雪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车祸去世了,叔叔婶婶收养了年幼的她。他们因为家境不景气还没有孩子,收养了吴映雪之后便把她当做亲女儿照看。尽管生活比较窘迫,在亲人无微不至的关爱下,吴映雪的童年还算过得不错。那时,她还不知道何为术法,何为彼端。

更不了解k镇的黑暗。

吴映雪因为没有父母,家境也贫穷,因而具有自卑感。不敢主动与他人搭话,难以融入班级之中,久而久之她便成了被同学被动孤立的对象。

直到那一天,一个自称黑狼形影的怪人,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

吴映雪独来独往的习惯使得她被当地的黑帮小头领“A姐”盯上了。她被要求缴纳保护费,否则就要被“教训”。可是,吴映雪无法对清贫的家人开口要钱,因为担心报复也不敢坦言自己受到了威胁。在一场雨中,路过的黑狼形影一拳一拳打倒了小混混们,救下了吴映雪,并且把自己的黑伞送给了吴映雪。

但是忘性子云君昊,忘了自己为了不搞丢伞,在伞上贴了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

“云君昊......”吴映雪一遍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她总感觉这把黑伞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于是吴映雪开始四处打听,打听关于云君昊和黑狼形影的消息。她从街坊口中了解到,黑狼形影已经成为了黑帮间的名人,很多黑帮正在搜索他的踪迹,想要拉拢他。令吴映雪惊讶的是,至于云君昊这个名字,她居然在学校老师办公室里听到了。

“云君昊,你今天怎么回事,两节数学课都在睡觉?”高龄男教师扶了扶眼镜,“会了也不能上课睡觉,你上我的课,你可以不听,可以做别的,但不能睡觉……”

但一旁站着的云君昊显然并没有在听,表情朦胧得仿佛已经站着睡着了。

吴映雪知道,那老师是六班的班主任。她鼓起勇气走上去,趁那老师没注意,瞟了一眼办公桌上写有教师名称的老师课程表。“J老师,C老师让我来找云君昊,说是云君昊的英语要找他补默。”吴映雪鼓起勇气,说出了预先编好的谎话。

意料之外的是,J老师对这番话并没有丝毫的怀疑,而是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云君昊,“唉,去补默吧,别又英语不及格。”

吴映雪拖着似睡似醒的云君昊,随便找了一间空教室。“喂,醒着吗?”

云君昊揉了揉眼睛,“找我什么事?”

“看出来了吗?”吴映雪叹了口气,“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映雪,是这一届一年五班的学生。我就直说了,你就是黑狼形影吧?”

话音刚落,云君昊的瞳孔突然紧缩了一下,但他仍然装作放松困倦的样子。“你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个。”吴映雪举起她一直不离身的黑伞,“你也是有够粗心的,还把自己名字写上去了。”

“看来是瞒不过了。”云君昊叹了口气,拉开一把椅子,“那你是来找我干什么的?要封口费?”

“什么鬼!我又不是黑帮!”吴映雪吐槽,“你这家伙跟人说话能不能精神点?!”

“我昨晚打的太激烈,损耗有点大,所以现在一直困着。不过你不知道术法,应该也不会理解。”云君昊无视吴映雪的话,趴在了桌子上。

呼呼,呼。云君昊在睡梦中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回家,惊醒了。他一抬头,面前的正是吴映雪。

外面的世界已经入夜了,黑洞洞的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人。外面店铺高楼的霓虹灯光斜斜地照进来,云君昊尚能看清周围的轮廓。整所学校安静得出奇。

“现在几点了?我没手机。”云君昊伸了个懒腰。

“八点了。”吴映雪对着光看了看手表。“你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去吃一顿?”

“就为这个,你守我守到八点?”云君昊笑了。“你怕不是脑子不好使。”

“我在黑暗中时,是你把我拉了出来。我不可能把你独自留在黑暗中。”吴映雪拽着云君昊的手臂,来到窗户前。“门锁了,跳窗。”

“好好好。”

拎上书包,云君昊无可奈何地跟着吴映雪,一路走到了一家兰州拉面店前。老板已经在洗锅了,吴映雪却无视了这一切,拉着云君昊走上前去。“老板,我要老样子。云君昊,你要什么?”

“人家都洗锅打烊了......”云君昊苦笑道。

“老板是我熟人。我请客,你要什么?”吴映雪不依不饶地问。

“那我不客气了。”听到“请客”二字,云君昊立刻来了精神。“一碗大份牛肉面,一盘大份饺子加一盘葱油饼,再来一份肉夹馍!”

“好嘞。”老板倒没什么怨言,进屋忙活去了。很快,手打拉面的咚咚声和羊肉汤的香味便从里屋飘来。

“云君昊,你到底是什么人?”沉默了一会儿,吴映雪突然发问了,“黑狼形影是怎么一回事?”

“黑狼形影只是个不满于现实的中二病,妄想着依靠武力创造一个所有人都有活路的世界。”云君昊接过老板端来的面,喝了一口汤。“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但他依旧忍不住孤独地挣扎。”

“黑狼形影没你说得那么弱。”老板把吴映雪的面放在她面前,吴映雪则向老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扭头正视云君昊。“不管你怎么想,黑狼形影其实已经做到了。你面前的吴映雪,就是黑狼形影救下的人。”

“黑狼形影想要做到的事,不是救几个人的自我满足。黑狼形影想要构建一个规则,但他没有计划,更没有力量。”云君昊一边说话一边吃面,越说吃得越快,丝毫不顾面条烫嘴。“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黑狼形影不是神,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如果我跟你说,你不是一个人呢?”吴映雪按住云君昊拿筷子的右手。云君昊吞下一口面,抬头迷茫地看着吴映雪。“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狼盟吗?”吴映雪继续说,“在黑狼形影出现以后,一个民间团体突然崛起,势力迅速膨胀,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拥有了两百多个正式成员。那就是狼盟。

狼盟的信条,即是黑狼形影。狼盟成员认同黑狼形影的行事逻辑,以黑带束右臂,黄昏以后便在势力范围内巡逻,严格监视恶性行为的发生。同时,他们火并时要么语言威胁而不动手,要么下手毫无轻重,断手断脚只留对手一条性命。

他们制服恶人后不会交给警察,而是私了犯罪事件,并且在给予恶人惩罚的同时帮助他们走上正常生活。罚金的一部分则成为了狼盟的行动资金。

狼盟就是以这种手段维持运营,以黑狼形影作为精神领袖的,挣扎者的联盟。”

“我倒是没听说过这什么’狼盟’的事。”云君昊放下了筷子,“但如果他们认为这样就可以了的话,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所谓的狼盟,也只是一个自我满足站而已。”

“那么,你想要构建的规则是什么呢?”吴映雪用筷子敲了敲云君昊的碗,“如果和狼盟的人合作,这些想法未必不能实现。”

“你是狼盟的人吗?”云君昊挑了挑眉。

“并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吴映雪叹了口气。“当你仰视你上方的伟人时,你脚下同样有无数凡人仰视着你。我要是拥有你这样强大的实力,我也会去加入狼盟。”

两人陷入了一端长久的沉默之中。吴映雪吃完了面,搅动着自己碗里的汤,看着云君昊飞快地吞噬着面前的食物。吃完最后一个饺子,云君昊放下了筷子,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其实,我有一点读心的能力。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那么,是什么?”吴映雪晓有兴趣地问。

“你想知道为什么。”云君昊自然地把右臂平放在桌上,“为什么黑狼形影这么强?这家伙做出来的事根本不是一般人类能做到的,这早已超出武术的范围了。”

“尤其是你这只手臂,肌肉虽然比同龄人结实,但是也就那样,绝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长久地战斗。”吴映雪补充道。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不要和外人说。”云君昊放低声音,沉下了脸。

那一晚,吴映雪知晓了许多事,关于术法,彼端,以及k镇那些黑暗的故事。云君昊对于彼端和术法的了解只限于来自云家的知识,但即便是这些,已经给予了吴映雪不小的冲击。至于k镇的暗面,吴映雪并不是不了解,只是没有像黑狼形影那样深入腹地罢了。

“你永远也想不到,像你挥舞棍棒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们有的吸了毒神魂颠倒,有的只是贪图暴力的快感,有的却是在为了守护某些东西。他们是黑帮,但他们也是人,当黑狼形影让我懂得了黑白没有界限,人心太过于深不可测。”云君昊摇摇头,“越是经历这些,我就更加发现自己当初只是在异想天开。如果光靠这点力量就能创造美好世界,那可就太离谱了。”

“......对于这些,我没有发言权。”吴映雪又叹了口气,“今天是星期五,已经九点了,你还要当黑狼形影吗?”

“灾难在任何时候都会发生,所以黑狼形影行动不分早晚。”云君昊点点头,“想看的话,就跟上来。”

一路走过了不知几条街巷,云君昊停下了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黑提包,随后把书包交给了吴映雪。“走在影子里。”两人便在旧巷的阴影中潜行。昏暗的路灯映照着稀疏的路人,他们都不经意加快了脚步,希望能早早离开这个不详的地方。

“锅锅仔,部phone几靓下喔,借点钱来时下?(粤语翻译:小哥,手机蛮不错啊,借点钱给我?)”仿佛是RPG游戏里的事件一样,小混混出现了。

“你是有预言能力吗?”吴映雪吃了一惊。

“术法又不是万能的,我这是经验。”云君昊抹了把汗,“右边4个在蹲楼上看见一个,不知道后头备了几个人,都是来钓我鱼的。”

“哈?”吴映雪大跌眼镜,“那就是说?!”

“嘘,别激动,小声点。”云君昊捂住了吴映雪的嘴,“这就是我说的‘没那么简单的事’。黑狼形影的出现一方面抑制了松散的小混混团体,一方面却吸引了大势力的目光。这条街上的恶行并没有减少,只是发起人和目的都改变了。”

“确实......”吴映雪想起那天黑狼形影的话。看来之前的金毛姐,云君昊是了解了她的背景,确认可以铲除才出的手。

想必那天的黑狼形影,也在提防附近是否有人蹲伏。

“钓鱼虽钓鱼,但勾直饵咸我却没有不咬的道理。我不出马就会有人遭殃了。”云君昊一甩手,黑提包瞬时解体,变作布条缠在云君昊身上,化为一身兜帽黑衣。“失望了吗?黑狼形影可不是少儿台的小魔仙,我变身可是毫无特效的极简版。”

吴映雪倒是以一种可怜的眼光看着云君昊。“为什么人家电视上的小魔仙就能每天活得开开心心,你就脸上一幅丧女样呢?”

“这事你问那帮疯子,从昨晚九点追我追到今天凌晨两点钟,被打得满地是血了还不肯放我走,真的离谱。”云君昊打了个哈欠,“要不是今早我妈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起床,今天我绝对请假补觉。”

说完,云君昊戴上黑口罩,眼神给人的感觉瞬间从困倦变为一种惊人的冷静。“你就站在这里,不要乱走。看着就好。”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全身突然被一阵稀薄的灰雾笼罩。

那一刻,吴映雪突然恍惚了。那人是谁,那里真的有人吗?

不对!吴映雪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意识清醒了一点。她抬头一看,黑狼形影已经走到了那几个人的面前,但他们却全然没有留意到他,甚至还推搡了起来。

这是术法!吴映雪睁大了双眼。刚刚黑狼形影一定是用了什么神秘的手段,掩盖了自己的气息!这真是了不起的能力!

等到云君昊靠得够近了,他突然一拳锤向抓住路人手臂的一个小混混,顺手夺回小混混刚刚抢到的手机,再一脚踢飞另一边的人。随后他把手机塞回路人手里,向与吴映雪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出来了!”“跟上他!”一大帮子人大喊着,从各个角落中窜出来,手里拿着棍棒钢条。“黑狼在前面!追!”小混混们在旧巷里闹出了巨大的动静,尘土飘扬好似电影中的情节。

“ok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走。”云君昊冷不防地从吴映雪身后走出来,黑衣已经变回了黑提包。“呜啊!”这突然的一句话着实把吴映雪吓到了。

“今晚以后,你对黑狼形影的看法怎样?”云君昊打着哈欠问道。

“我了解了很多。”吴映雪对云君昊笑了笑,“然后,我要预订一件事。明天上午九点,校门口会合,我要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我能不同意吗?”云君昊反问道。

“我会在那里站到你过来。”吴映雪信誓旦旦地说。云君昊知道她没有说谎,这可是个能为了问一句话在学校守他守到八点的人。“拒绝道德绑架好吗......”云君昊哭丧着脸。

“除非你给我个足够大的理由。”吴映雪摇摇头。

“明天我要追番打游戏。”

“驳回。”

“今天天气不错。”

“明天你要是迟到就请我吃一顿好的。”

“明天黑狼形影需要休息。”

“但是云君昊闲着没事干。”

......

今晚才结识两人就这么自然地闲谈着,尽管里面参杂着各种烂话,但他们俩却一刻不停地说着。云君昊已经很久很久没和别人说那么久话了。

吴映雪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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