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多年前,随着原之王“摩尔登·萨克拉斯”的最后一波冲锋,四端同盟终于攻破龙种都城——天空之垒。随着龙诵的停止,浮空岛宛如流星一般坠落,龙之帝国终于宣告灭绝。在此之后,彼端出现了持续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和平时期。这是彼端历史上和平最长久最繁荣的一段时期。这段时间里,由于战前四端同盟的协议缘故,彼端各个种族都在极力销毁与龙种有关的一切遗物。除了诵术书籍被特别保护之外,龙种的文明遗迹,身体残骸,甚至是收藏物,都被大量销毁。当时,龙种之物被视为不祥之物,销毁即是天理。如今,残存的龙种物品,早已价值连城。龙种本就精于术法,其术法道具数不胜数。据传闻,龙种道具中拥有巨大价值的一部分秘宝被秘密保存下来,以供不时之需。然而一百五十年后的战乱席卷整个大陆,人类甚至被逼出了王都,这些宝物也大多流失。这片灰仆仆的龙鳞,见证了一段漫长的历史。——

“夜鸦术团愿意花大价钱赎回黑封盒,以及买下这件宝物。”夜苏荷当机立断说道,“若是您不肯卖,借用也可以。我们夜鸦术团非常需要它。”

“所以我说,姑娘你涉世尚浅。”爷爷摇摇头,“看在你是我孙儿导师的份上,大爷就教教你。谈判是有技巧的,你不能表现得非常需要这件物品,否则对方看出来,就会宰你一顿,要一个超出物品本身许多的价。谈判时要摆出对你有利的点,隐藏对你不利的因素,关键时还要用上人情。不会谈判的人去淘宝物,连买不买得到东西都是个问题。”

“而且,现在做决断的,并不是他,而是小云。”一直沉默的夜空突然说,“老头子说了吧,决断权给云君昊。”

“这是个好机会。”云君昊冷静地说,“一方面,夜鸦术团因为我隐瞒概念的原因并不信任我,依靠这个机会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夜鸦术团学习;另一方面,这也可以令夜鸦术团欠我们一个大人情。”

“最贵的债就是人情。”爷爷点了点头。——

因为爷爷和夜苏荷暂住在云君昊家的缘故,云君昊家没有房间了。经过讨论,云君昊决定睡沙发,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夜苏荷住。

“你和你妈睡里面吧,爸爸睡沙发。”快午睡时云爸不依不饶地劝着云君昊,但云君昊最后还是没有答应。

下午,夜苏荷趁其他人各有事忙,把云君昊拽进房间。

“你家怎么这么复杂?”

“虽然很不爽但却没什么反驳的理由……确实有点复杂,我家。”

“你爸地位好低的样子,看黑封盒时也是,刚刚也是,一直就跑腿。”夜苏荷很不解,“异界人不是大多男性地位高一些的吗?”

“我爸比较老实,术法资质也不怎么好,所以就老是被爷爷骂。”云君昊想了想又说,“我妈也是术者,严格来讲,我家术法资质就我爸最差了,似乎就是因为这个,我爸一直有点抬不起头。”

“资质……”夜苏荷听到这个词,叹了口气,“这根本不是能够用于区分人的东西啊……”

“说起来,夜鸦术团似乎还想让学姐调查我的异界生活情况,是吧?”

“嗯,没错。”夜苏荷点点头,“我们要确认你的身份,以免你为其他术团公布夜鸦术团的信息,造成上次那样的事件发生。”

“那好,吃完晚饭,和我出一趟门。”云君昊对夜苏荷笑了笑,“让你看看黑狼形影的生活。”

晚饭是云妈做的,味道相当家常。尽管云妈热情地邀请夜苏荷添饭,但夜苏荷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碗便停下了筷子;倒是云君昊来者不拒,吃光了所有的的饭菜。

“你还真能吃啊。”走在路上,夜苏荷感叹道,“无论怎么说,作为晚饭这也太多了,真亏你能吃光。”

“我不吃光我妈就会吃光了,她特别节俭。”云君昊打了个饱嗝,“老实说我也撑得不行。”

“所以说你家很复杂啊……”

“还不去换吗?不是说要给学姐看看黑狼形影的生活吗?”夜空举起黑提包摇了摇。

“今天迟会儿到,吃撑了,黑狼形影等会再上线。”云君昊揉揉肚子说。

“唉,服了你了。”夜空捂脸,“夜苏荷,观察一下周围的路人,看看他们有什么异样?”

“哦。”夜苏荷开始聚精会神地观察周围的人。时值晚上八点,街上的人较为稀疏,十分利于观察。夜苏荷马上发现,云君昊所走的这条路上,有人在自己的右手上捆了几圈黑色绷带,而且随着他们的前进,捆黑绷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说起来,吴映雪似乎也喜欢在右手上捆黑绷带……”夜苏荷仿佛注意到了什么。

“不错,不愧是洞察天赋持有者,观察力很敏锐。”夜空点点头,“这是‘狼盟’成员的标志。狼盟是一群敬仰黑狼形影作风,对K镇现状不满的人自发组建的团体。其成员秉持黑狼形影用武力建立的‘灰色秩序’,每晚巡逻街区,确保地区没有其他扰乱秩序的团体。这个团体最初与黑狼形影没有联系,但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我们也认识了他们。狼盟后来与‘乾帮’建立友盟关系,共同维护地区的秩序。当然,吴映雪也是狼盟的一员。”

“以前我算是这片地区的守夜人一样的角色。”云君昊慢悠悠懒洋洋地说,“因为一些缘故,我决定在这里建立一种秩序,保证走投无路的黑色世界的人与在阳光下生活的人维持在一种平衡中,共存在这个小镇里。”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夜苏荷苦笑了一下,“但是你的语气就好像是中二病在吹牛皮。”

“像就对了。哪天这家伙不像这样跟你说话,那危机就真的来了,你们也没有这样闲谈的机会了。”夜空感慨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对的是我,还是那丫头。”

“这只是我的选择,无关对错。”云君昊还是那个语气,“世间没有对错,这可是你教我的。”

“哦?可以啊,教起我来了?喝!”

“啊啊啊我错了别捏,别捏大腿……”

这哪里有守夜人的样子啊……夜苏荷看着打闹的两人笑着摇了摇头。

逛了一圈,云君昊抱着黑提包进了男厕所,两人则是在外面等候。云君昊很快出来了,穿着他与涟岩对峙时的那身黑衣。

“现在你就是黑狼形影了?”夜空调侃。

“只是装扮成黑狼形影的云君昊罢了。”云君昊戴上黑兜帽和黑口罩,“现在的我不像以前那么拘束,以前我巡逻都是孤身一人,现在经常和吴映雪一起走街串巷。”“

听起来蛮酷的样子,一个人巡逻一个小镇……”夜苏荷想了想,又问,“等一下,你一个人巡逻完整个小镇???”

“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干完。”云君昊摇摇头,“最早的时候我只能随机踩点形成威慑。后来狼盟成型加入乾帮,我们才算成功把握住了秩序的执行。”

“那你是乾帮的帮主咯。”夜苏荷不假思索地说。

“不,帮主是我老熟人,这也是个巧合。”云君昊摇摇头,“黑狼形影不属于任何一方,黑狼形影是一匹不合群的狼。”

“明明追随你的狼都凑成一个联盟了?”

“要是不再孤独了,黑狼形影就死了。”夜空也摇了摇头,“我和云君昊都觉得,黑狼形影是不能死的,尽管他只能活在阴影之中。”

“那你入学之后呢?接下来你有好几年都要在本界游历,很少会来的机会。”

“有乾帮在。”云君昊自信地说,“当世界不需要黑狼形影的时候,才是最好的。那时黑狼形影自然会离去。现在,这个小镇已经接近那个临界点了。”

逛了两圈,小镇风平浪静,夜苏荷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夜苏荷反倒是碰巧看见两位老人,他们不知为何向云君昊的背影鞠了个躬。还是找了个厕所换下衣服,云君昊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这就是黑狼形影的日常行动了。最早的时候我怕有人跟踪,不让吴映雪跟着,免得发现我的真身;但后来小镇平和了,我也就不用顾虑这些了。”

“虽然听着很帅,但是大多数时候不都是在逛街吗……”

“你要是找个五六年来,我这一趟可能要打十几次架。不要低估眼前这份日常的珍贵。”云君昊摇摇头。“不谈这些了,先说说龙鳞的事。”

夜苏荷的耳朵竖了起来。“你的决定是?”

“借给你们,但条件是一定要完璧归赵。”云君昊说道。“龙鳞这种东西太过珍贵,你们绝对不能泄密。”夜空补充道。

“夜鸦术团的信誉举世闻名。”夜苏荷自信地笑了,“这次的宝物我们也是靠信誉赚到的。那其他条件……”

“没了,就这个。我们就当卖个人情。”云君昊苦着脸又说,“其实我想加个给我加分的条件的但爷爷不让……”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

第二天早晨,夜鸦术团黑羽馆。

“此物,名为索回之麟。”夜苏荷正站立在云君昊和夜空的身边,介绍着盒子里的至宝,黑羽席的众人则颇为严肃地听着。

“用这东西,也许真能把黒之鞘刃找回来。”云天机摸摸下巴,“我也听说过索回之鳞,这件东西在古代似乎并不珍贵,但现在千金难求。”

“对于云同学将索回之鳞赠予夜鸦术团一事,我代表夜鸦术团向你表示感谢。”里德站起身说,“但是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我想不出你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很简单。”云君昊突然抱起坐在他腿上的夜空,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把她轻轻地放回座位。夜空吃了一惊,面颊微红但又没法打断云君昊。“现在,我的身份对于你们来说,是异界人,是概念使,是一个威胁。但对我来说,夜鸦术团是考术师证的最优选,我希望争取到就读的机会。据我了解,彼端现在并不太平,战乱、术法改革、文化冲突、外族入侵,各种事件都对夜鸦术团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导致你们现在十分警惕外来者……”

云天机站起身,拍了拍手打断了云君昊,“所以,为了保证你能在这里就读,你决定冒着暴露你们拥有此种宝物的风险,把这件价值连城的物件借给我们,只为了读个书?你这么做不是更加可疑么?”

“斩命之人。”就在这时,夜空吐出了这个震惊四座的词,打破了僵局。“因为云君昊,是斩命之人。”

回家时,云君昊特意找爷爷询问了“斩命之人”这个词的含义。对于彼端人来说,斩命之人代表着奇迹与命运的逆转。彼端人自有术法以来便一直运用卜术预测未来的动向,了解来年的景象是和平丰收还是战乱天灾,从而采取应对措施,例如储备军粮,人员避险等。但是,有一种情况,没有任何理由地出现在彼端:某个人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突然能够影响周围区域的未来,将本来的预测结果扭转。对于活在当下的人来说,斩命之人与常人无异;但对于卜舞祭,对于团体,对于国家而言,斩命之人可以改变有害的未来,规避损失,是字面意义上的“奇迹”。

“若是光之术团没有闹这一出,我也留意不到这件事。”夜空脱下鞋站到椅子上,扶着云君昊的头接着说,“正因为要对抗精灵,我重新启用了云君昊的精神力,同时也感知到了这一点。云君昊确实是斩命之人,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验证。”

“于是,因为这个身份,我对于夜鸦术团来说,就成了不得不留的人了。”云君昊补充道。“所以我必须保证自己得到你们的信任。”

黑羽席上一片死寂。“你凭什么这么判断?”云天机仍不肯认输。

“就凭光之术团的两只精灵。”云君昊坏笑起来,“光之术团深知你们对于斩命之人势在必得,所以不惜出血本来夺,我说的没错吧?”

“啧……”云天机紧咬着下唇,但却再也找不到能反驳云君昊的话。

“将军了。”云君昊点点头,“既然利害关系已经确定了,我相信夜鸦术团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至于我是概念使这件事,还请大家保密,不要外传。”

“我们至少要汇报给王族和皇家术团,这是底线。”里德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云君昊的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若是你同意了,夜鸦术团欢迎你的加入,同时对你的此次协助表示感谢。”

“荣幸之至。”云君昊脸上绽出胜利的微笑,握住里德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