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回来了。”

我的心情十分的愉悦,一路上哼着小曲,匆匆地就赶回了家中。

今天的晚霞很美,路上的风景也是不同于平日,感觉一切在我眼中就像是过了一层滤镜般。

门没有锁,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家里空无一人,难道是进贼了?

我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地面十分干净,可这在我眼中却显得十分异常。茶水桌上的杂物全都清理干净了,旁边的小垃圾桶里也没有任何垃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剂的味道,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了,是我的错觉?

什么情况,怎么家里突然干净了起来,难道是我进错家了?

忽然,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了,是我的父亲。

他穿着一身西装,领带打得整整齐齐,胡子也修得十分干净,左手拉着一个手提箱,右手拿着一床被褥。

怎么回事,为什么穿的这么正式?

而且为什么要拿着被褥,是要出远门吗?

我还没有开始说话,他就很是稀奇的对我解释。

“我们离婚了,她前几天去了外国,我也要去其他城市工作了。我们都会定时汇钱给你的,你自己过得好一些。”

说完,他毫不在乎我的视线,离开了家,关门声重重的敲响了我的心脏。

诶?什么情况,也就是说,我被抛弃了?

我以为我回来了他们会走出门口来迎接我来着。

我以为他们会煮一顿正常口味的饭菜来庆祝我军训结束来着。

我以为一家三口能够有说有笑的度过劳累的这一天来着。

现在是算什么,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为什么,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

你们倒是给我负起全责来啊!

心中支撑着我的最后一棵大树在不断的砍伐中轰然倒塌。

我双脚一软,整个人应声倒地,躺在冰凉的地上,我多希望我现在就昏迷过去,然后醒过来才发现他们是开玩笑的。

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我想要放声哭泣着,但是保有最低限度的尊严不允许我这么做。我紧咬着牙,强迫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太阳慢慢的下山了,但是我还没有能够反应过来,我还没有能够接受这个现实。

原来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个累赘吗,随时可以抛弃,只是时候未到吗。

在军训的时候我还疯狂的给自己希望,结果回到家后就只剩下绝望了,我是在干什么啊,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还不清楚这两个人的性格吗,我怎么这么蠢,这不就是显得只有我是被蒙骗在鼓里吗?

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淡定的就离开了啊,为什么他能够若无其事的说出“离婚”二字然后把亲生儿子抛弃了啊!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这就是所谓的成年人社会?

好累,好累……

好烦,好想死。

我的脸彻底失去了表情,无力睁开眼皮的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疲惫的身体让我就这么睡了下去。

已经不在乎了,活着什么的,活得怎么样什么的,已经不在乎了。

我的心中已经空空如也了。

不知何时,我淌着眼泪进入了深度睡眠。

也不知何时,我翻了个身,然后冰凉的地板磕了一下我的后脑,然后疼痛感把我喊醒了。

我的周围被黑暗包裹着,我的眼眶红而肿痛。

感觉肚子好空,好饿。

我无力的坐起身,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坐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双腿发麻,我开始接受现实。

只是心中的绝望仍然作为一种毒素侵蚀着我的身体,我的精神,浑身疼痛的同时,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勉勉强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扶着墙走进厨房,颤抖着打开冰箱,拿出一个生鸡蛋。

仰起头,用嘴咬碎蛋壳。

冰凉而鲜活的蛋液流进了我的喉咙,让我暂时感觉到了生命力,即使蛋壳割破了我的口腔,但是我以及毫不在意的把整个破碎的蛋壳吞了下去。

在洗手台边吐出一口带着热量的血,接上水,然后开始揉搓着脸。

鼻子一酸,眼睛一红,眼泪又想流下,我猛地拍着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不允许流泪。

从此以后,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我是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胃中一阵翻滚,我忍不住呕吐,把刚才吞入的蛋液和蛋壳全都吐了出来。

好难受……

打开水龙头把呕吐物送走,我又拿出一个生鸡蛋,然后继续强迫着自己把它送进胃中。

稍微感觉有些难受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我已经是裸着身体,坐在浴室里了。

靠着玻璃隔间,头上的水不间断的淋下,打湿我的双眼,让我的鼻子又忍不住一酸。

没有开灯,周围漆黑一片,我浑身发麻,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冷水让我清醒了一会,扶着玻璃,我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忽然左脚滑了一下,我整个人摔在了浴室中,脚崴了一下,头部好像撞到了玻璃,模模糊糊中,我淋着冷水再一次睡了过去。

我好像是做了个梦,梦到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饭桌前。

父亲带着陌生的笑容,母亲把刚煮好的汤送来出来,外公在饭桌间看着报纸,外婆在扯着外公的报纸一脸的不开心。

看起来和谐无比啊……

而我站在外面,和他们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任我怎么敲打,他们都没有察觉到我。

我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脑中蹦出“懦夫”一字。

我放弃了敲击,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何时,我又醒了过来。冷水依旧淋在我的身上。

脚踝很痛,右手手臂上传来火烧的感觉,额头上淌着温热的液体。

可能是淋了太久冷水的原因,我的头感觉就快要炸了。

站起身,关掉水,我走出浴室,随便用浴巾擦干身体之后我走回房间。

随便找了衣服套在身上,我走到床边。

长按手机的开机键,开机的亮度让我忽然失明了。

眼前一片恍惚,周围的环境都扭曲起来。我躺在床上,开始了惯例的今日回忆。

今天所有的记忆都开始在我的大脑中重播。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这句话忽然让我的眼皮跳了跳。

原来如此,老师早就知道了吗。

至今我还是搞不懂他们抛弃我的原因,很大可能就只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责任感吧,我还希望着多少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但是从平时来看,他们根本就不会隐瞒些什么。

外婆早就去世,外公也去世很久了,现在他们又离婚了,一人去了外国,一人去了别的城市。

他们是不是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呢。

他们是不是也忍了很久呢。

他们是不是为了我勉强保持了约十年的婚姻呢。

他们是不是看我快长大了所以决定不再隐瞒双方关系的破裂呢。

他们总是自己做着决定,他们根本没有在乎我的感受。

算了吧,我又算什么。

我大概只能够算是勉强维持他们关系的一条绳子。他们一直想要挣脱,但是却被我这条绳子束缚着,如今他们终于挣脱了,他们终于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他们终于不用被对方所束缚了,他们的脸上也终于可以露出笑容了吧。

扭头看了看手机,眼角流下一点毫无情绪的泪水。

有过很多人给我打过电话啊,他们算是在关心我吗?他们只是同情我吧,他们只是象征性的来问问我有没有事吧。

少见……叶茗希也给我打了电话。

这个时候居然莫名的感觉有些开心?

所以说,这种场景,我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

我是被抛弃了,还是没有呢。

我搞不懂,人际关系这种东西我总是搞不懂,现在连血缘关系着中东西我也觉得虚无缥缈了。

关掉手机,房间里又开始被黑暗所吞噬着。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额头,手臂,脚踝上依旧传来阵阵疼痛感,但是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这种疼痛感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这些痛觉都不属于自己了。

是该说习惯了呢,还是该说我的精神又一次受创了呢,我搞不懂。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不懂。

我不就是一个蠢货嘛。

所以不并不需要懂些什么吧。

手机忽然亮起,鲁严老师又打来了电话。

我看了看时间,但是模糊不清的视线只能够勉勉强强的看到大约凌晨五点。

我接了电话,打开免提。

“白言同学,你没事吧。”

“白言同学,你说句话。”

“白言同学?喂,白言,白言?”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后一秒,电话挂掉了。

估计是老师也放弃我了吧。

没有意义了,大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我站起身,拿起电脑桌旁的剃须刀,把刀片拆了下来。

靠着床板坐下。

我望着自己的手腕。

毫无温度的黑色液体流出,把刀片丢在地上,我望着淌了一地的血液,渐渐闭上了眼睛。

我是在逃避现实吗?

我明明接受了现实,但是我依旧选择逃避了吗?看来我就是这么懦弱的人吧。

不得不承认,我崩溃了,我承认了现实所发生的的一切,但是我根本就接受不了。

到头来,我只是个懦夫。

为什么感觉不到痛呢?

身体好冷……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