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

我已经是不是第一次在这条该死的巷子里瞎逛了,以前这条巷子看起来是那么美,连这老头在后院种的土豆看起来都那么可人。可现在这条巷子就像只吃人的怪兽,在里面走就像走在粘乎乎的肠胃里让人透不过气,就算走出来了也还是带着一股子腥味,刺激你,渗透你,让你的良心彻夜不得安宁。我的女友就这么不见了,而我能做的甚至比一个揍了我一顿的女人还少。最开始接下战书的锅时,压根没想到是个女生,第一次见面的小小惊讶随时间转化为层层恐惧,没人知道那件外套下的手臂肌肉密度是怎样的,从那把没开刃的斧子劈翻第一个打头阵的开始,没人再敢小瞧这个带着几缕红发的女生。当那个女生在我面前蹲下时,我看到她的脸,她其实长得很漂亮,甚至还稍微花了妆,并不是哪个部落出来的狂战士。但脸蛋归脸蛋,斧子归斧子,现在我也许会在后面加上一句脑子归脑子。我不知道她在这件案子上到底了解多少,但一定比我多,而她似乎才刚刚开始接触这件事情......

“行了行了别想了。”我叹了口气,太阳就要落山了,本来稍微有点人气的捷径现在也不见有人再经过。我走出巷子,扔掉手上的几片被揉烂的的土豆叶子,在马路对面的流动摊子,买了一串关东煮串子,这本来就有家关东煮摊吗?

在超市买了一些菜,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我的住所,我不住校,但我也没有家人同住,父母为了工作在外地买了房子。我带上耳机,把声音调的很大,不这样也许我的注意力又会飘到别的地方。

“啊。”

“啊。”

这下我的注意力绝对不会飘到别的地方了。还没戴稳的耳机从耳朵上滑了下来,嘈杂的音乐甚至吓到了路过的大妈。面前的家伙把左手插进口袋里,似乎是按掉了音乐,右手拿掉右边的耳机,再拿掉左边的耳机。

“哟。”她向我打了个招呼。

“你有什么企图?”我躲在行道树后面勇敢地发问。

“什么企图啊,真的只是碰巧而已啊,你想打架吗。”

“我爱好和平。”

面前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我手上的袋子,她指指袋子:“你会做饭?”

“自己一个人住总不能天天吃外卖吧。”

“哦哟......一个人住啊?”面前的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指指上面:“这栋公寓?”

“嗯......怎么?”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了。

“几楼啊?”求求你别再问了。

“三楼......”我吞吞吐吐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明明是被漂亮的女生搭讪为什么我会感受到恐惧呢?

她的表情明朗起来,抬头看看三楼,再看看马路对面,然后径直向我走来,一把夺过了我手上的袋子。

“我帮你拿东西,出发吧。”她还一脸应当如此的表情。

“去哪......啊?”我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但还是在不断祈祷她能说出一些福音来。

“你家啊。”她用一种“你明知故问”的语气说了出来,“我帮你拿东西,做饭就拜托你了。”真是完美的分工。

打开家门,我打亮大厅和门厅的灯光,把书包脱下来放在地上,打开鞋柜。鞋柜里有两双女生用的拖鞋,一双是老妈的,一双是莉莉娅的。我拿起老妈的那双,差点被上面的灰呛死,无奈只好拿起了莉莉娅的那双,迟疑了一下扔到地上。

“你用这双吧。”我拿起她放在地上的袋子,走到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餐。

“厕所在哪边?”

“走廊右手边第一间。”我头也不回的切菜。

厕所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随着水声的停下,开门声响起,随后又是切菜声和油锅声的复诵。

“哦哦,这个菜还真是不错呢,你很会做菜嘛,威廉小子。”面前的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奇怪的叫法来称呼我,意外的是比开膛手听着更舒服些。

“这个做菜方法,你有亲戚来自东边的国度吗?”

“我的母亲是龙门人。”

“下次让古米也学学龙门菜好了。”

“是上次打架时在你身后的那孩子吗?”

“她可不是什么孩子,她只是小了一点。”凛冬吃着面前的菜和米饭,尽管食量不小,但姿势并不狼狈,倒像是个饿了的贵族。维持着这样子,晚饭在沉默中结束。收拾碗筷时,她终于是又开了口:“我住这间房可以吗?”,她指指那间带飘窗面朝大街的房间。

“随你喜欢,不过里面有间房间更大哦。”我把脏碗放到洗碗池里。

“这间视野更开阔。”你是把我家的房间都看了一遍吗?

“有了!”我在衣橱里抽出一套旧睡衣,是妈妈的。走到房门口,敲了敲房门,这种在自己家里敲门的感觉还挺新颖的。

“可以进来。”从里面传出了许可的声音,我扭开门把手,推门进入了室内,“睡衣,”我把它放在了床边,“是我妈的,不介意吧。”

“不会。”她坐在飘窗上,转头回来看着我。

“那上面不冷吗。”我指了指她坐着的瓷砖。

“坐久了就不冷了。”她一脸不介意地又看向了外边。

“床单什么的柜子里也有,你安排一下你自己吧。”我本想就这么直接出去,可我的双腿实在动不了。

“嗯。嗯?你还有什么事吗?”凛冬注意到了迈不开腿的我。

“我想知道,关于莉莉娅的事情。”她转回头来看着我,迟疑了一秒。

“好吧你的确有资格知道一些事情,让我想想该从哪儿开始。”

今夜注定无眠。

“哈?让我去开移动摊贩?”古米在厨房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不愿意吗?”

“诶也没有啦,”古米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过来“只是有些突然,其实仔细想想还挺有趣呢,嘿嘿。”

“别忘了本职工作是监视啊。”凛冬看着她小兴奋的样子苦笑。

“不会忘啦!”古米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厨房,嘴里一直在念叨着“该卖什么呢?”此类的话语。

“说得倒轻松哦,道具采买临时执照你打算怎么办?”真理用古米听不到的音量对凛冬说。

“这种时候只能依靠真理大小姐出场啦。”凛冬摆出一副甩锅的样子。

“果然啊!”真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然后呢,我该干些什么?”

“准备一些载具,我可不想徒步追车。”

“一个比一个过分......”真理瘫在沙发上。

随着一声门把手被旋下的声音,穿着睡衣的女人从房间外面走进来,红发夹杂在棕色的头发里,湿漉漉地拧成一缕,总有种随时都会掉色的感觉。

“那辆车回来了哦,下来的不是壮汉。”

“了解,辛苦了。”

“我只是在这坐了十几分钟。”我站起身,让开位置,站起身的时候看到了她的拖鞋。

“那双拖鞋......”

“嗯?我从鞋柜里拿出来的,不可以穿吗?”她似乎是认真的在确认我的意见。

“可以是当然可以,但是我明明已经拿了一双。”

“那是莉莉娅的吧。”

“诶?”

“只有两双没有灰的,另一双没有灰的只可能是她的了嘛。”没想到她看得这么仔细,突然之间有点害怕,这到底是侦探的直觉还是女人的直觉?亦或是两者都有?

寒暄了两句,我离开了她的房间,临关上门的时候,我在门边停下:“你觉得莉莉娅现在在干什么呢?”我实在没办法不问这种问题,即使她能给出的答案百分之百是不知道。

“努力活下去。”她坐在床上,表情淡漠的说。

“诶?”

“当然的吧?你的女友难道不是正常人吗?”

“当然是正常人啊!”

“那不管变成怎样,首先想到的都是活下去吧?她有正常的生活,有一个男友,有朋友,有一个一年见不了几次面但从未疏远的父亲,有着这么多生活的资本能干脆轻松放弃掉的人不是混账就是英雄,莉莉娅只是个正常人哦?”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坐在床上梳头的人,三秒后才缓缓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受教。”她也淡淡回一句“不客气。”,我关上了这个房间的门,把自己留在黑暗里,穿过这条短短的已经走了无数遍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墙与床边的缝隙,我多么希望莉莉娅是躲在那里和我捉迷藏,但是我却不敢伸手去捞。

醒来已经是10点,我已经错过了早上第一节课。我拿起手机,哦不早上没课,我啥也没错过。

我走到她住的房间,人早已不在,睡衣整齐的叠好放在床边。看来我还是错过了一些事情的。从房间出来,走到厨房,餐桌上压着一张纸条和几张纸币。写着“伙食费”的纸条压着她放在桌上的伙食费,“还真是认真。”我边苦笑边数钱,她给了至少三倍昨天的伙食费,难道她真是个贵族?

随着放学的铃声,我翻出学校围墙,虽说已经放学了,但这边真的很近,离巷子。从这边放学回家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但这一次,我感觉到这条路很安静,安静得出奇。我挺胸抬头穿过它,那家关东煮如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似乎它的名气已经传开了,三个女生才刚刚从这里心满意足地离去。我走上前,买了和上次一样的食物,和往常一样绕道了超市买菜回家。快走到楼底的时候,一辆摩托车从我旁边驶过。

“没看过的摩托车呢,新搬来的住户吗?”这条巷子是死胡同。

“啊!不会是!”我突然有了个不太妙的预感,于是加快了脚步。

摩托车停在了我家楼下,跨坐在摩托车上的人下了车,摘下了头盔,揉了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梳理了一下红棕相间的头发。抬头看到我,举起右手。

“哟。”

“哟......”

“哦今天买的东西格外多呢,放心吧我会补钱的。”面前的人把头盔夹在腋下,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

今天不会是最后一天,对莉莉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