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被严冬送回家以后,黄依唯迷迷糊糊地喝了点水,倒头就睡了,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头痛欲裂。

抹茶被关了一天,昨晚也没放出来,正在不安分地咬着笼子。黄依唯赶忙把它放出来撒撒欢,放足了水和干草。最近待在影棚的时间很长,陪这个小家伙的时间短了很多,她感觉抹茶看自己的眼神都幽怨了。黄依唯打开冰箱,最近在家开火的次数少了,冰箱里的鸡蛋放的时间有点长,得赶紧吃掉。她仔细回想,自己三天两头和严冬安迪在外面吃宵夜,照照镜子,脸都圆了一圈。生活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轨迹,也不知道前方是好还是坏。

鸡蛋打进锅里,热油滋滋冒着泡,黄依唯不禁想起第一次看到影棚的招聘广告就是在包鸡蛋的报纸上。也许世界上是存在一些缘分的,这样的缘分阴差阳错地推着她来到失恋影棚。

黄依唯这时想起了黄啸川,昨天她甩下那句“我的路我自己走”之后,爸爸肯定还会发消息,她点开,发现只有一个未接电话。她叹了一口气,将鸡蛋翻了个面。

昨天……好像自己稀里糊涂地就把爸爸的微信推给了严冬。

“糟透了!”黄依唯自言自语道,“黄依唯你真过分,胆小鬼,没出息!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居然推给外人,令人发指,丢死个人!”

简单吃完早饭,黄依唯收拾收拾,出了门。

昨天夜里好像下过一场大雨,天气一下子冷了,黄依唯加了一件薄毛衣,还是感受到了丝丝凉意。地上的积水还没有干,半黄半绿的树叶落在积水上,一洼天空倒映在地上。黄依唯掏出手机,蹲下去拍了一张。公交车不紧不慢地靠站,上车刷卡,坐在座位上把刚刚拍完的照片发送到微博:

雨后的木市,积水里的一方天空。人生有风有雨,而我等待天晴。[图片]

网线的另一端,刚刚来到影棚的严冬听见微博熟悉的提示音,微微一笑。

是啊,人生有风有雨,不知道今天过后,小丫头能不能等到自己的晴天呢?

他转向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礼貌地招待:“黄叔叔,我去给您泡一些茶,她再过半个小时就来上班了,您可以先去楼上坐坐,在那里看会儿杂志。希望您能配合我的安排。”

“好,”黄啸川摘下头上印着“木市前沿”logo的帽子,跟着严冬的引导走上楼去,“我倒要看看,她能给我拍出什么样的照片。”

黄依唯今天还没走进影棚,就看见了门上挂着“包场”的牌子。她推门进去,问道:“早,今儿怎么又包场?哪个富婆啊?”

店里只有严冬和兰世谋,安迪一如既往地迟到了。兰世谋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笑而不语,严冬今天也没有磨咖啡,而是煮着茶。那茶黄依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严冬,你今天上火吗,怎么煮起菊花茶了。”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黄啸川就喜欢喝菊花茶,摄影包侧面的玻璃茶杯里总是灌着一瓶。黄依唯却不喜欢那味道。黄啸川说,菊花茶下火,大夏天顶着太阳在外面拍摄,备着菊花茶不容易中暑。也是因为这个,黄依唯的脑海中,菊花茶是和父亲划等号的。

“不是。”严冬笑着从冰箱里取出椰果,“要不要来一杯?”

“我爸以前天天喝这个,味道怪异死了。”黄依唯说着吐了吐舌头。

“我给你做,保证你爱喝。”严冬笑了,和这个丫头相处久了,他算是摸清楚这丫头的口味了。她就喜欢口味重一点的食物,喝的喜欢酸酸甜甜的果汁,太清淡的花茶不入她眼。严冬在菊花茶里加了白桃果脯,煮上片刻,白桃的香气一下子溢了出来,黄依唯深深吸了一口:“好香!”

玻璃杯底扑上桃子酱,切碎的白桃果脯和椰果丢进去,再放上冰块,加入刚刚煮好的桃子菊花茶,严冬把玻璃杯放在吧台上:“请你的。”

黄依唯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原本菊花茶的寡淡和一丝涩口被白桃的甜香覆盖,而花茶本身的香气此时扑鼻而来,萦绕在唇齿间。她点了点头,夸赞道:“严冬,你不开奶茶店真的太可惜了!”

“比起奶茶店,我觉得现在的这个影棚更有意思。”严冬撑在吧台上,笑眯眯地看着黄依唯,“其实两个人的相处也像这杯茶一样,彼此之间没有碰撞和融合,就永远不会有新的事物诞生。”

“哇,你这样好有老禅师的感觉哦。”黄依唯板起脸,学着老禅师的模样神在在地说,“这位施主,人生如茶,茶如人生……”

严冬被她逗笑了,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在和你谈人生,你一秒就给我破功!”

黄依唯吐了吐舌头,乐呵呵地继续喝茶,一边喝一边八卦道:“欸,上次是你以前模特公司前辈包场,这次是谁啊,这么阔气?”

“神秘客人。”严冬眨了眨眼睛,这时正好安迪姗姗来迟。严冬给兰世谋使了个眼色,兰世谋心领神会:“安迪,你跟我来。”

“啥,啥情况?”原本欢脱着的安迪被这诡异的气氛一惊,一进门兰世谋居然主动找他说话!这是,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一脸疑惑地望着黄依唯,黄依唯也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兰世谋沉着脸催促道:“快点,去拿你的化妆箱,跟我上楼。”

“咋回事儿啊?哎哎哎,唯唯你喝的什么啊,闻起来好香,给我留一口!”

“磨叽。”兰世谋刮了安迪一眼,安迪并没有停下他的嘴,叽叽喳喳地问兰世谋今天是什么日子,拿着化妆箱跟板着脸的兰世谋上了楼。黄依唯饶有兴味地望着两人的背影道:“他俩之间的相处有种欢喜冤家的既视感哎。”

……千万别让兰世谋听见这话。严冬心说,赶快把话题拉回来:“是这样的,客人已经到影棚了,就在影棚里。今天这单呢,我打算交给你来拍。”

提到工作,黄依唯一下就有了兴致。反正客人也不在楼下,她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了对“神秘客人”的一万种猜测:“我想想,这次是什么呢,这么神秘?首富的地下情人?啊,也可能是那个啊,苦心经营着地下恋情结果还是分手了的明星!也可能是……”

“打住打住。”严冬汗颜,黄依唯这个人,一旦熟起来就放飞自我了,分手的大明星都出来了,不知道黄叔叔听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这番发言会作何感想。严冬清了清嗓子,换上严肃的表情:“这一单的客人,和失恋没什么关系。而这一单在拍摄的过程中,我会全程陪同,你和客人不可以直接交流,而要通过我来传话,我叫你说话你就说话,我没叫你说话的时候,你好好听着。懂吗?”

“不懂可以问吗?”黄依唯眨巴眨巴眼睛。

“问。”

“为什么我不能和客人直接沟通啊?”

严冬轻笑:“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安迪那边很快就搞定了,依照严冬和兰世谋的意思,给黄啸川的妆造不用太多修饰,自然就好,安迪就简单地修了眉毛,打理了一下发型。黄啸川身体很好,在摄影之外还有慢跑健身的习惯,也因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上三五岁。黄依唯在严冬的引导下走进影棚,看见眼前的人,差点惊叫出声。

“嘘,”严冬止住她,“我没叫你说话,你安静坐下吧。”

黄啸川在棚布前坐下,黄依唯在他对面的相机旁坐了下来,严冬则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开口问道:“黄叔叔,这里感觉怎么样?”

黄依唯其实挺久没和父亲这样面对面坐着了。今天的黄啸川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手上抓着那顶印着“木市前沿”logo的鸭舌帽。父亲的行装永远都是这样,报社的鸭舌帽,工装裤,深色的衬衫,有的时候还会在外面套一件印着“木市摄影家协会”字样的摄影背心。黄啸川其实挺有钱的,但他身上的衣服都不超过五十块,各种活动发的印花T恤,工装裤,还有一双穿了很多年的登山鞋。用他的话来说,摄影是要风吹雨淋、在泥巴里打滚的工作,穿太好的衣服,脏了可惜。这一点从某些程度上影响了黄依唯的打扮。

黄啸川上下打量着黄依唯,这么长时间没见,女儿确实胖了一点,看来一个人的生活还挺滋润。想到这里,他内心有些失落。黄依唯今天穿了一件印花T恤,一条高腰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鞋,鞋头已经开始发灰,看来有些时日没清洗了。他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黄依唯,可是想起严冬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便答道:“外面看不大,里面倒是五脏俱全。棚子稍微小了一点,不过你们现在这个业务范围也够用了。”

“黄叔叔之前有在影棚拍过照吗?”严冬问。

“没,我一般都会自拍。”黄啸川答。

“黄叔叔,在我们开始之前我希望您能够把那顶帽子递给我。”严冬向黄啸川伸出手,接过黄啸川那顶印着报社logo的帽子,“今天坐在这里,请了您的女儿来为您拍摄,我希望得到的是一张父亲的肖像,而不是一个摄影师的肖像。”

听到严冬的话,黄啸川和黄依唯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严冬接着开口:“黄叔叔,和我聊聊您的故事吧。”

黄啸川望着黄依唯,眼中的神色柔和了下来,悠悠开了口。

黄啸川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是个中学老师,母亲在木市的工厂里做会计。而黄啸川第一次接触摄影是在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拍毕业照时,注意到了摄影师手中的相机。那时候相机是个稀奇玩意儿,但黄啸川是独生子,那个年代的独生子女很少,每一个都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宝贝——和现在的独生子女一样。因为黄啸川说喜欢,父亲就给他买了一台。而黄啸川好像天生就是学摄影的料子,他先是去照相馆跟着照相馆的师父学,但很快照相馆的师父就教不了他什么了,他就四处去拍,拍木市的街道,拍这个城里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个年代玩摄影的人不多,木市的小圈子里,黄啸川很快就混到了一席之地。他好学又勤奋,很多前辈都愿意提点他,拍着拍着,黄啸川就拍出了名气。

黄啸川的大学就在木市,他是历史系毕业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对摄影有了别样的认识。司马迁用笔写史记,记录了华夏的文明,那他黄啸川怀着一腔热血,也想要记录什么。文字和照片不同,各有各的张力,而黄啸川想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镜头去记录人类现在的文明,记录人类未来的历史。他在大学毕业以后,把目光转向了新闻,也正式开启了他的新闻摄影之路。

其实黄啸川年轻时的路子走得并没有那么顺利。他也经历过质疑,经历过排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毕露的黄啸川在很多前辈眼里就是张狂的代名词。但这些排挤打压都没有能让黄啸川放弃,他有自己的梦想,也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会被人嫉妒是因为优秀,会因为别人的嫉妒而受伤,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他不停地磨练自己,所有的新闻都冲在第一线,终于在做了两年战地记者后,迎来了人生的光辉。

两年的战地生活改变了黄啸川很多,也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理想是崇高的,是正确的。

在伊拉克战场上,最触动黄啸川的是他结识的一位朋友。那是个德国人,名叫鲍尔,一个有着漂亮金发的高大男子。鲍尔比他大十岁,两个人经常一起去拍照。有一次两个人走在被轰炸后的废墟上,黄啸川望着脚下的焦土问道:“鲍尔,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拍?拍给在和平世界长大的人看?拍给那些发动战争的野心家看?我曾经想着,我要用镜头记录人类的历史,所以我来到这里。可是如今我有些迷茫,我发现自己的镜头其实很无力,我们拍下了这么多悲伤,却不能阻止这样的悲伤。”

鲍尔握着相机对他说:“黄,我想就是因为我们阻止不了这样的悲伤,我们才要拍。我们的镜头确实很无力,可是我们要把这份悲伤传递出去,我们要揭露这些灾难,这些人类创造的恶,这样才能唤醒更多的善,让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成为我们对抗悲伤的力量。我们记录战争,是为了让更多人反抗战争。这是我存在的意义,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可惜这段友情并没有持续长久,在一次轰炸中鲍尔牺牲了,黄啸川找到他的尸体时,他手上还紧紧握着相机。可是相机的SD卡已经被烧坏了,鲍尔没能将这份悲伤传递出去,而是留在了这份悲伤里。有乌鸦从灰暗的天空飞过,满目疮痍之中,人类和蝼蚁的差别被人类亲自抹杀。鲍尔死后,黄啸川回国了。

之后就是那个新闻大奖的到来。

黄啸川知道,自己的风光是用命换来的。死在战场上的战地记者不计其数,他呢,想着黄依唯还小,自己不是无牵无挂,也不敢再冒这个险。但他还是会想起鲍尔,想起他说过的话,和他被烧坏的SD卡。

他比黄依唯更清楚摄影这条路有多难走。

在黄啸川的指点下,女儿的摄影技术越来越好,可是小姑娘一天到晚只喜欢拍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同龄人,喜欢拍小花小草,喜欢拍日出日落,这让黄啸川很头疼。他见过大世面,他认为黄依唯作为一个摄影师的格局太小了。

有一天他和吴敏慧一起散步的时候说:“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她还小,她不能理解?人生在世总要留下一些什么,她拍那些花花草草,泯然众人,有什么意思呢?”

吴敏慧劝到:“你也别对她要求太高,我看她现在拍得挺好,也挺开心的。”

黄啸川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后来黄依唯大学毕业了,要在北京开影棚,这在他看来就是异想天开。他知道,黄依唯在北京一没人脉二没资本,失败是必然了。他一心想着,女儿如果踩着自己的肩膀往上走,可以走得更高,他把所有的路子都为黄依唯铺好了,为什么黄依唯不愿意呢?

说到这里,黄啸川望着黄依唯,黄依唯也望着黄啸川。严冬没有让黄依唯开口,而是说道:“黄依唯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儿。”

“是啊,是很有主见。”黄啸川说到这里,呵呵笑了,“她老娘说她的脾气就是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有的时候被她顶撞我也生气,我气得不行,我老婆就跟我说,你二十岁的时候也和她一个德行。我一想也是,我二十岁的时候比她还狂,这么想想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我知道她有压力,我也知道她在意别人把她的成绩和我挂钩。”黄啸川望着女儿满腹委屈的眼神,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是别人的嘴我也堵不住,她是‘黄啸川的女儿’,这份压力是她必须要承受的。其实我很佩服她,这么多年来顶着这一顶沉重的帽子还能坚持下来,真的很有勇气。我知道她有天赋,只是这份天赋对于别人的期待来说还远远不够。我不是个敏感的人,如果不是我老婆和我说这些,我真的不知道唯唯一直以来居然这么在意这件事。可是等到我发觉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有点深了。”

“我也是为了她好,我严格要求她,是想让她拍得更好。我还是认为,她应该回到新闻摄影的路子上。人像摄影不简单,它技术难,可是份量轻、内涵浅,没有办法让她达到更高的高度。我认为她应该能拍更好的东西。”黄啸川看着黄依唯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你的片子,其实你拍得片子我都看过,你的微博我也关注了。我了解你的作品恐怕比你自己了解得更多,我这个人脾气冲,不会说话,所以让你变得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其实这样很不好,博采众长永远是取得更高成就的法则。你现在眼高于顶,对你没有帮助。”

严冬清了清嗓子,黄啸川讲着讲着,又要开始教训黄依唯了。他及时卡住黄啸川的话,转向黄依唯:“你如何看待摄影?”

黄依唯深呼吸,迎上黄啸川的目光。她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从何开口,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好多年了——“我知道爸爸是个很厉害的人。爸爸拍过非典,拍过战争,拍过大地震,天灾人祸都拍过。我知道爸爸想做一个大人物,可是为什么我也要这样的悲天悯人呢?我知道,新闻摄影是记录未来的历史,可是我只想记录当下不行吗?爸爸的眼光太大了,可是这个世界是由一个一个的人组成的,每个人的存在都有意义啊?我不认为人像摄影不值一提,或许爸爸觉得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比不上社会的风风雨雨,可是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宇宙!那些在爸爸看来不重要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他可以有自己的新闻,也可以有自己的历史,我没有爸爸那么崇高的情怀,我只希望我镜头拍过的每一个人,十年二十年后再看我照片的时候能笑着说,原来我也曾经这样。这对于我来说才是摄影的意义!”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父亲:“‘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爸爸不觉得人生的小得小失其实很美吗?又不是只有山河情怀才能流芳百世。今天的朝霞和昨天的朝霞不尽相同,今年的我和去年的我也不尽相同,爸爸觉得这些没有意义吗?如果这些都没有意义,那世界上还有什么有意义?我拍的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有意义,因为他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仅凭这一点就值得记录。这是我的摄影,和爸爸的摄影不同。如果没有我这样的小爱,世界就不会有爸爸想要的大爱。我们在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我们是自己的星辰。”

咽了一口唾沫,黄依唯的接着说:“爸爸的光芒太耀眼了,我在爸爸面前真的很自卑。我不想拍新闻,也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拍的新闻片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过爸爸。我不想永远做爸爸的影子,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要走我自己选的路,做我自己的光。”

滴水击穿磐石,曙光透过云层。影棚里寂静无声,父女俩对坐着,仍由静谧吞噬。严冬也没有打破这氛围。终于,黄啸川开口:“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