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紫水晶的吊饰,你是亲手做的吗?”蓝发的德拉克女孩轻轻抚摸着闪烁微光的工艺品,爱不释手。

“嗯,送给你的。之前你向父亲要这个礼物,他说的等你长大了,去维多利亚留学才给你买,我想以你的性格应该等不了那么久,我就用水晶碎片拼出来了这个。”银发的德拉克女孩一本正经的说。

“真的和艺术杂志上的一模一样,塔露拉你太厉害了,你简直就是新一代的艺术家。”蓝发的女孩竖起大拇指。

塔露拉显得有些窘迫,她的确是照着杂志上的样式做的,用透明液体胶黏了很久,自己也不甚满意,应该当不起这样的称赞。“这怎么和艺术家扯上关系了。”

“天赋呀!天赋!”蓝发的女孩感慨到,“很多艺术家可都是从模仿中得出的灵感。难道塔露拉将来不喜欢成为一个艺术家吗?”

“我……其实没有想好将来的事。”塔露拉困惑的说,其实她做这个礼物,只是为了陈能够开心一些,这样她也就可以从中分享些快乐。“洁晖,你呢?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想成为警察或者军人,这几年就准备备考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陈在塔露拉面前,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很显然这样的想法不符合一个出生在贵族家庭的女孩,陈也承认塔露拉才是那种有气质有涵养的大小姐,而自己则像个女汉子……

“你父亲会同意吗?”

“到时候再看喽,车到山前必有路。”陈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你为什么会有当军人这样的想法?”塔露拉追问。

“你知道龙门的禁区吗?就是龙门向南沿着商道驻扎的索亚伲尔军队。”

“嗯,我知道啊,他们不是保护商路安全的吗?”

“龙门的商路,凭什么由他国来保护,这是赤裸裸的军事制约。半脱离炎国的龙门,惹来各国的虎视眈眈,我既然生在这里,就要保护好它。”陈厉声道。

塔露拉对于陈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她忽然觉得这个朋友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懂很多的大事,知道自己的理想。

“真是很酷的理想。”塔露拉赞叹。

“嘻嘻。”陈恢复了笑容,“所以我要快点长大,学更多的本领,去实现这个理想。”

“嗯。”塔露拉若有所思的点头。

陈似乎看出了塔露拉的心事,继续说“塔露拉将来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理想并实现它,就由我陪在你身边来见证吧。”

……

从北面天空俯冲而下的卷层云团吸入了半隐没在风雪中形销骨立的工业城排出的大量有毒颗粒后被染成铁灰色,仍旧以锋利的线条,切割着所剩无几的深蓝色天空。

这是乌萨斯帝国的东线边境,这里的寒冷仅次于西北永久的冻土原。东西走向横亘在乌萨斯广阔国土上的拉索赫特山抵挡了冻土原的寒流,为国土的中部换来了相对温软的气候,而在山脉的边缘地带,北陆的寒流肆无忌惮的掠过大地,直扑两国边境地带。不同于西北冻原一望无际的灰白色,这里的主色调由于工业区的密集分布,纵横300公里的荒原是死寂般的铅灰色。

在帝国的残暴的统治下,西北冻原用来流放感染者,而这里则是战俘和政治犯的集中地,同样是用来绝望的土地,每年因为奴役和绝望而自杀的囚徒不计其数。

这座已经废弃的工业城在某一年开始恢复运转,它迎来的并不是绝望的囚徒,而是身着黑甲的战士和衣着考究的学者。

工厂的正门广场上,矗立着足有12米高的铜像,乌萨斯帝国最辉煌时期的统治者——彼得大帝,右手的巨剑以一个凌厉的角度斜指着混沌的天空,仿佛在掠阵他挥下的千军万马。但是从铜像掉落的油漆和背光面斑驳的铜锈就可以看出它并没有经过良好的修缮。其实道理显而易见,在彼得大帝死后,通过政治手腕和军事施压上位的皇子,对于那个从未给自己铺路的父亲来说,并没有什么好感。而对于那些被乌萨斯帝国天命与正义压迫下的人民和囚徒来说,更不愿意去瞻仰这个帝国最大的暴力者。

今年的风雪很大,水泥圆盘地基和铜像的脚面已经完全被积雪覆盖,只有它身后的铜制披风的下摆处有没沾染风雪。黑色的长氅包裹着塔露拉高挑颀长的身体,兜帽把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她斜坐在铜像的底部,双目低垂。

“殿下……”安德烈将军刚从工厂里走出,灰呢子大衣上就爬满了雪花。

“唔……有点困,竟然在帝国引以为傲的彼得大帝雕像下睡着了。”塔露拉打趣似的说。

“对我这么一个叛徒来说,并没有什么忌讳。”安德烈摇头,“如果您累了,可以去工厂里面休息,没有必要在这里。”

“不用了,我其实比较喜欢冷清的地方。这里只有风雪的声音。”

“是吗,我的女儿倒是和您的性格很像,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和您差不多年纪了。”说道最后,安德烈将军抬头看着高耸的雕像,眼中闪烁着酷烈的光,那是怒火,一个半生都奉献给国家,却因为帝国权力的争斗而失去了一切的一位将军的雷霆之怒。

“抱歉,我居然找不到安慰你的话。”塔露拉低声说。

“我才应该抱歉,刚才失态了。”

“其实,你所要憎恶的并不是乌萨斯的皇帝。国家的一切行为也并不是他所能控制。也许每一位皇帝在登上王座之前,或许是思维敏锐的政治家,谈笑间可纵横捭阖,可一旦坐上了皇位,就变得不一样了。整日住在宫殿里,跟外界交流的方式仅限于觐见,权力的窥探者对皇帝慷慨陈词,而他已经忘记了曾经的生存方式,不懂得审度,治下的人民对他来说太渺小,死与活他都看不见,满脑子只是想着会议结束回到内宫和女人们缠绵,你觉得过着这种生活的人脑子会清醒吗?皇帝往往是被利用的对象,就像现在这样。所以暴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昏君。”塔露拉冷笑。

“君王应该每时每刻身处战场,才能懂得世界的法则。可以乌萨斯早已没有这样的皇帝了。”安德烈看向塔露拉。

“别对我抱有什么特别多期待,我说过我不喜欢冠冕堂皇的的理由,我只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征战。是人就会有欲望,欲望让公正的天平倾斜,悲伤与惨剧应运而生。”

“真就……”

“将军真是善良啊,很难想象曾经帝国统治机器会有一颗善良的心。”塔露拉没有丝毫避讳。

“经历过那种痛苦的人,大概会懂得珍惜其他人。可我现在所做却会让更多的人失去,即使他们在几千公里之外。”

“那将军应该去见证那个新的时代,一个没有人哭泣的时代。神统治下的时代。”塔露拉轻声说。

“神?”

“只要是人类,就会有欲望,无论是高尚还是卑劣,这会铸就相对于一部分人的错误,统治者也会犯错,就像乌萨斯的皇帝,这无可厚非。可神是不会犯错的,绝对的认知,绝对的理智,绝对的权能。”

“源石的自我意识,真的会是这样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让这几年的战争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后的流血吧。”

汽笛的轰鸣从极远处传来,陆行母舰仿一座巍峨的山,从风雪中渐渐浮现出它庞大的轮廓,高耸的冷却塔和源石废泄排放塔,如同山峦的孤峰顶着混沌的天空。船舷的两侧厚重的破冰装甲把坚冰打成雪沫,在排气风压下高高的扬起,仿佛慧尾。

船头以红色的醒目的油漆挥写着几个大字——维多利亚女王号

“客人来了。”安德烈将军说。

“洁晖,这样的理想在你看来一定是错误的,对吧。”塔露拉眺望着母舰,喃喃自语,“战争开始了。”

“殿下,对方没有在射灯上给出我们之前订好的暗号,对于我们的呼叫不做出任何回应。”安德烈的声音中充满了临战时的紧迫感。

“哦?”塔露拉轻挑眉锋,“看起来维多利亚那边也出了些事,不过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我有兴趣陪他们玩玩。”

“攻击队列。”安德烈下令。

回复命令的是无数铳枪上膛的声音、肩抗式单兵导弹的解开保险栓的声音以及架设在工厂各处制高点的滑膛炮调整仰角的声音。安德烈的手下,都是曾经三王子清剿名单上的人,他们曾经是乌萨斯帝国最杰出的战士,如今依旧。

这座已经废弃的工业城,早就被改造成了军事堡垒。

“不必。”塔露拉扬手制止。“我猜他们要见的人是我。”,她说完就走出了壁垒,只身一人在踏着灰色的积雪向着摩天大楼般毕竟的陆行母舰走去。

“殿下,小心。”安德烈压下心头想要制止塔露拉的举动,他不得不承认过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人类用机械武装的文明会被新的文明取代。而取代他们的人,就是这些神族血裔。

十道好似闷雷的巨响!

下一刹塔露拉的视线里,陆行母舰方向的雪尘中出现了平行排列的十个漩涡,每一处漩涡的中心闪动着令人炫目的白光。

舰载蜂巢火箭弹的一次全弹发射!对方毫无征兆的展开了攻击。

塔露拉平静的凝视着扑面而来的十道烈光,由自身为中心的散发着黑烟的领域轰然膨胀,冲击的气浪卷起数十米的雪泥。

十颗重达50公斤的蜂巢火箭弹巨大的动能却无法突破塔露拉面前的屏障,顶在略微扭曲的半透明领域的边缘,一边疯狂的自旋一边熔化,墨色的钢水顺着领域的屏障流淌,至始至终没有爆炸的现象。

源石技艺—焚天!

第三代移动城市的核心源石反应炉中心温度在3000度,这是人类迄今为止能稳定存在的最高温,然而还不及塔露拉源石技艺领域温度的一半!

焚天的领域再次膨胀,原本半透明的散发黑烟的领域,变成了灼目欲摧的炭红色,带有助燃氧气的完全燃烧态,这是源石技艺——焚天的进攻形态。来自纳索比斯之王暴君的怒火,不在加以束缚的狂暴形态。

领域中心凝聚超高压将几千度的空气,吹成炽热的火龙。

烈焰在奔腾,烈光在咆哮!

领域在迫近到船头时毫无征兆的刹住,主甲板前段高耸的维多利亚旗杆在触碰到领域的一瞬间就汽化了。尽管如此,溢出的高温就把整个船舰比炼钢工厂还要炽热,后续打在船舷上的雪花,发出兵器淬火的“嗞嗞”声。

塔露拉并没有新的举动,而是不紧不慢的等待对方的回应。

船舷上降下宽阔的直梯,一行人踏着还未冷却的直梯下行,为首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身后的从者每人肩膀上扛着一个长条形的布袋,血迹从布袋的缝合线出缓缓渗出。

“有幸见到如此神迹,真是死而无憾了。纳索比斯之王的继承者,很高兴见到你。”黑衣首领迎面走来。

“索莫斯商会?”塔露拉看到了男子西装左胸出暗纹的家徽。

“是的,索莫斯商会会长的长子,波卢克。”年轻的沃尔泊男子微微躬身。

既然对方如此轻易的亮出自己的身份,塔露拉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她摘掉了遮掩面容的兜帽。朱红色的傲立的龙角,白皙大理石质感的皮肤,清秀甚至有些娇柔的面庞,唯独让人胆寒的是那冰蓝色的眼眸,有着燃烧一个时代的目光。

男子压下心头的震惊,他不曾想过刚才恢宏的神迹,来自于一个看起来孱弱的贵族少女。

塔露拉察觉到他的惊讶后,淡淡的说,“你并不了解我,要见我的人并不是你。”

“真是敏锐的洞察力,我的确是受人之托。”波卢克把一部通讯器递上前来,“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不能亲自来拜访。”

塔露拉接过通讯器,低沉含笑的男声随即传来。

“殿下,也许您是第一次听到我的声音,我们还是有些渊源的。”

“我并不记得你是谁。”

“在维多利亚殖民的时代里,我的国家和你的故乡一样,都是被压迫的对象,我和您的父亲还做过许久的同盟。”

“这样吗?这就是你劫持了我在维多利亚合作者的运输船的理由?”塔露拉淡淡的说。“更何况,我的父亲是维多利亚人。”

“不。”男子低低的笑,“你父亲把一生都献给龙门,他可不想让那里仅仅是维多利亚的附庸。”

塔露拉沉默了片刻。“可他被当做了叛徒。”

“是啊,真可悲。”虽是这么说,男人的声音里却完全听不出悲伤,“那么就请我为殿下您,送上一份礼物。”

从者们依次把14个长形的布袋打开,14具尸体,虽然血迹斑斑但依旧看的出来他们穿着考究,塔露拉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原本与和她合作的维多利亚人,这艘陆行母舰的管理者。

“您应该没有忘记,你父亲原本受维多利亚政府的支持,单凭魏彦吾的能力,是不可能取代他的。”

“你想说是费普勒公爵出卖的我父亲,”塔露拉冷冷的望着地上的尸体。

“这并不难想到吧,同为维多利亚公爵出身,对你父亲了如指掌,切断武器供给、伪造证据、扇动仇恨。其实说白了,维多利亚想在龙门更换新的代理人,你父亲的执政方针无法给予维多利亚利益。”

“如果你想要讨好我,应该直接送来魏彦吾的尸体。”塔露拉的语气依旧平静,但两颊显出锋利的线条,冰蓝色眼眸中的战火更炽烈了。

龙是易怒的种族,而男人的话恰恰触碰到了塔露拉的逆鳞。一位善良维多利亚公爵,却不忍过分压迫殖民地龙门,从而引发各方势力的摒除。最后竟然带着龙门的叛徒的身份死去。

对于男人所说的情况,塔露拉也知道一些,不过在卡兹戴尔战局的问题上,她需要调用一切可以调用的资源,这种仇恨应该被放下。但往事再度被提起,心头的火焰却有难以抑制的趋势。

“当然不是讨好,只算是表明立场的见面礼。”通讯器里传来液体在玻璃器皿里流动的声音,“人们都说乌萨斯白酒是用炽烈的味觉来麻痹恐惧、痛楚等等,让自命勇武的战士变得无所畏惧的药剂。而维多利亚的红酒是用甘醇的味觉来填补心里的空洞……”男人略去了对于红酒受用者的评价。

波卢克身后的侍者恭敬的递上分别盛着白与红两色的玻璃酒杯。

“空洞?”塔露拉微笑,“它分为很多种,有的人给他一叠钞票就会满足,而有的人则需要一份情感,当然也有的人掌握这一个国家的命运,却还是难以填补空洞。”

波卢克惊讶与面前的女孩的言辞,那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言辞,人从降生开始就不断了解世界。幼年时代往往看到的都是美好,中年时代会因为种种坎坷看到世界的恶,到了老年则会些许释然。而面前的女孩,也是以评判者的目光来看待世界,那种置身事外的冷静,那种杀伐决断的冷静,不由让人胆寒,她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今天的状态。

“我和您是同一类人,特雷西斯拒绝的事情,我可以帮您完成。”

“为了什么?”塔露拉直接的问。

“要说是仇恨,恐怕您会取笑我,没有欲望是不配参加神的战争。”男人低声笑,“事成之后,我要卡兹戴尔的一切,而您会得到那份基因序列。”

“合理的条件。”

通讯器里传来酒液摇晃的声音。“最后,不说些共祝的话吗?”

“祝福什么?拉特兰,维多利亚,还是卡兹戴尔?”

“那些都是即将消亡的东西,没有必要为它祝福。”

塔露拉接过侍者的红酒杯,低头望着杯中暗红色的琼浆,许久,她轻笑着说,“那就祝福新的时代吧。”

遥隔数千公里的两人对举酒杯,一饮而尽。

“既然是接替他,这些东西就由你们来运送了。”塔露拉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抬头看着波卢克。

方才塔露拉与他的委托人谈话时,波卢克就用余光打量着面前的不同寻常的女孩。

作为索莫斯商会会长的儿子,波卢克见过的美丽女孩不计其数,贵族千金小姐们如同明艳的珍珠。而面前女孩的气质完全不同,如同一把雕刻精致的古剑,威严与端仪并重。

“啊,好的,塔露拉小姐,哦不,塔露拉殿下。”波卢克回过神来,压下心头那微妙的悸动。

“叫我塔露拉就好。”塔露拉露出一个稀薄又莫测的笑容,“叫你的人,把这些货物运走。”

工厂巨大的塔吊机开始轰鸣起来,悬吊挂钩下是长宽高都接近5米的集装箱,每一个集装箱都带散发着霜雪的寒意,很明显之前这些东西都是低温保存的。

“填装完毕后,把货仓温度调到-30度以下。小心这些东西。”塔露拉说。

……

“果然战争总是抢手的生意。”

“我也没料到,他会找到我。”

“这个的经历非常复杂,拉特兰,维多利亚,甚至在索亚伲尔联邦内的军火商们都和他有联系。”

“他的开价并非不能接受,不过我喜欢一种新的方式处理问题。”

“既然你决定了,这次的剧本就由你来写。”

PS:第一,现在推进的章节是关于塔露拉集团,索绎斯廷娜集团形成和交锋的来龙去脉。可能时间线安排上有些不太合理,之后我会做修改。第二,对于官设塔露拉在第七章的文案,我有些迷茫,(这不像是一个阴谋家,而是精分患者),所以基本上没有按那个写,我把她这成一个矛盾的结合,少女的一面和君主的一面,有一个强烈的反差。我希望这样塔露拉这个人物可以更有血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