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拉特兰城外50公里)

铁灰色的天空一直覆盖到东方那天地交接的弧线上,本该是朝阳破晓,却看不到那一层朦胧的光晕。浓云遮住了阳光,沙尘将至。

近一万萨卡兹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像上了发条的人偶,机械式的迈着沉重步伐向着荒原的地平线退却,赭色的沙石随着地势缓缓起伏,踏上新的丘陵顶部,又是更大的荒原在他们面前铺开,仿佛无休无止。

这段路似乎比他们来时要长很多,可走的人却少了许多。

残破的淄重车缓慢行进着,一旁的轮轴已经快要裂开,每转一圈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淄重车上坐着一个魁梧的战士,他引以为傲的战甲如今满是皲裂的纹路,纹路中不断的往外渗血,然而他们早已经用完了最后一瓶伤药。

即使这样他那双筋骨虬结的右手仍固执的握着靠在一旁的重刀的刀柄,刀锋以一个孤傲的角度斜直着天空。

一旁银发的女孩望着面前的武士,四目相对,同样是血迹斑驳的脸,脸上的线条坚硬锋利,神色淡然。

死亡在他们眼中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必感到惊讶。

勒尔迦的身体表面的伤并不严重,然而他却被在拉特兰城神坛下方死亡的音域波及,源石晶簇从他内脏中向外生长,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悬在身体中。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忍受这样的痛苦作战到最后,直至他的士兵突围出来。

他本来应该死在几个小时以前,是何等惊人的意志让死神都有些震惊,给了他稍稍的宽限。

长久的沉默。

“莫妮卡,我在通讯器里听到了狄诺的声音,是他指挥着我们杀出了重围,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我确定那就是他。”勒尔迦有些欣喜的说。

女孩点了点头。

“我猜他一定还活着,帮我找到他,好吗?”

“嗯。”

“嘿,我其实早就知道我这个弟弟的心思,其实他一直很喜欢你,他不在意你手上沾染的血,不在意你所做的事和他的生活格格不入。他觉得你一直是那个又酷又漂亮的女孩,从未改变……”勒尔迦心想这些话再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勒尔迦石刻般的脸上浮现了笑容,如此琢磨不透的笑容。

莫妮卡从衣服上扯下一节布带,缠在腰间那又有些渗血的伤口,慢慢勒紧。

痛,不是伤口的痛,是心里。

“萨卡兹佣兵,一生都在为别人战斗,只有这一次,是为了我们自己,我已经满足了,该去陪陪古莫那个老家伙……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勒尔迦握刀的手松弛的垂下,瞳孔中残烛一般的光渐渐涣散,他的嘴脸依然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人总是看不到自己眼睛,当五年后莫妮卡惊讶于茵海茨那如同炭火一般燃烧的眼眸,像是燎原的星火,终究吞没大陆上每一寸土地,却不曾知晓,正是她如今的目光。

风沙终于来了,漫过这支仍在行进的铁流,沙砾刮在金属战甲上发出嗞嗞的声响。灰色的涡轮喷气式越野车在与这支军队相隔几公里的地方停下了。这样的车不会受到沙漠地形和极端天气的影响,这是摩兰帝国的科技。

“博士,怎么了?”副驾驶座位上的阿米娅有些不解的望着狄诺。他们刚刚逃出菲俐晔的包围不久,尽管恶劣的天气下,同样损失惨重的菲俐晔军队追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他们之前越野车出现了故障,控制芯片进行了自检维修,400多年前的设备还能继续保持运转委实不用再抱怨什么,所以他们如今才追上这支同样在逃亡的军队。

短暂的擦肩而过,并不代表相会。

狄诺知道菲俐晔军队的目标是他和阿米娅,不想把这样的风险带给这支已经濒临灭亡的部队,所以他选择向北方进发,与他们分道扬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拉特兰地下的遗迹,不知道是和谁来的。记忆中有些模糊的碎片,似乎和这支萨卡兹的军队有关,却怎么也拼接不起来。所以他停下车想最后看一眼这支部队,想从战术望远镜里看到被他遗忘的什么人。

漫天的沙尘让远处的人变成了墨色虚晃的残影,像一张被严重曝光的老照片,怎么也看不清。

“没什么……”狄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莫名的伤感,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很多事需要他去做,越野车再次发动,像一道咆哮的灰色闪电刺破了茫茫的沙尘,向着北方驶去。

(一个月后,卡兹戴尔)

卡兹戴尔那家酒馆依然有来来往往的雇佣兵,麦酒的清香依然沁人心脾,可是喝进口中,火焰的醇香中却隐隐的带着苦涩的味道,不知道是酒变了还是人变了。莫妮卡一个人坐在二楼的桌旁,对面的座位是空的,她也知道自己从酒馆出来之后没有一个男孩在门口等着她,和她聊天,说着一天的见闻或者嬉戏。

楼下有个梳着淡金色长发的女孩,看起来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她静静的听着女孩和同桌的对话。

“陨星,你真的要离开萨卡兹佣兵团吗?外面不会接受我们这样的人。”

“但是我还是要试一试,我想通过我的努力改变世人对于萨卡兹的看法。”女孩固执的说着,看的出来神色很认真。

莫妮卡喃喃自语,“真的能改变吗,真的能离开吗?”

她想起炎客离开时说的话。“那次的事,让我意识到呆在这里,只能任人摆布,我需要一个更适合我的地方,磨炼刀锋。”

她无声的笑了,原来只有自己不能离开,不舍,还是不愿意。

(炎国边境的小镇)

这是距离拉特兰最近的小镇,凯尔希夜莺闪灵三人在重伤之后,只能暂时停留在这里。

“要离开了吗?”闪灵伫立在一家普通的诊所门前望着凯尔希。

“她怎么样了。”凯尔希似乎像避开闪灵的话

“现在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凯尔希踌躇了片刻,“你们打算以后怎么办?”语气里似乎有一丝期待。

“不知道。”闪灵想也没想的回应。

“我要去找那两个人,这是他的心愿。”

“你还要为这种不切实际的理想再死多少人!”很罕见,一向冷静平和的闪灵怒喝道。

“……”

“巴别塔的结局就是如此,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高尚,那个秘密对他们的诱惑可以让他们放弃一切不惜众叛亲离,你能保证接触这个秘密的人都和你一样吗!”

“我不能保证……但我会继续他的理想。”她的声音很轻,却可以感受到山岳般的负重压在凯尔希身上。

这次轮到闪灵沉默了,她有些哑然,不知所措的望着前面固执倔强的女人,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意志支撑她走到现在。

“谢谢你们,至少我们并肩作战过。”凯尔希顺着小镇的街道渐渐远去,混沌的夕阳散发着油灯将熄似的光,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随后的两年里,卡兹戴尔及其周边的战事不断,或是萨卡兹佣兵的内战或是与其他组织的交锋。最终人们都不曾想过,统一重组佣兵团的人,居然是一个仅仅20岁的萨卡兹女孩。

没有人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仅仅知道她的代号——W

人总是会改变。

卡兹戴尔上,那团簇紧密的建筑楼宇后,有一个幽深狭窄的巷子,在被屋檐遮蔽的阴影里有一间静谧的小屋,主人再没有回来过,门前的鸢尾花早已枯萎,这种植物本就不适合在干旱的地区种植。唯有在夜很深的时候,灯火熄灭,细心的人可能会发现鸢尾花枯萎的花坛里,有暗红色的光点,即使微弱却带着肃穆与威严……

PS:第一次在正文里写自己的感想,卡兹戴尔这段故事,其实自己一开始只是想把它作为一个支线,两三节带过。可后来发现有点不太现实,就写成了这么长的主线,多半是自己脑补的情节,加上舟游里新活动剧情的联想拼凑。写这个故事之前我叙述给了一个朋友听,他似乎觉得W对于博士态度的转变有些突兀,可我想来,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纠葛,应该是你生命里在意的东西改变了才回带来恨意,即时只是一个阴差阳错的误会。所以就先写成这样(大不了以后有时间再改)

话说回来,突然感觉主角的存在感经过近5万字的卡兹戴尔故事之后变得有点低。(是指在封面上的弑君者还是塞涅德)所以决定把本来应该穿插在后续茵海茨回忆里的剧情重新放在第一章里。敬请期待。(随缘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