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海茨小姐,这边是你的更衣室”夜鸦真的像一个向导一样带着弑君者参观了几乎整座建筑的每一个角落,耐心的介绍里面的用途,就像弑君者曾经真的生活在这里,是他最得力的干将,他的心腹甚至于朋友。

夜鸦比了请一个手势之后便在门外等候。

弑君者在等身高的镜前脱下宽大的患者服,看着镜中赤裸的自己,显眼的伤痕便有不下7处,最长的一道从右肩到了左边的胯骨,不难想象当时对手使用的是一件怎样恐怖的兵器。造成这样的伤口,一定是对手挥斩武器之后,有另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那恐怖的武器劈开那人时候剩下的劲力也对她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创伤。

她用虎口带着轻茧的右手轻轻触摸自己陌生的脸庞。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在想自己从前是个怎样的人,似乎真的如夜鸦所说吗,在菲俐晔城邦的变故后从此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自己真的只是单纯的因为仇恨和利益进行着无休止的杀戮吗?

总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模糊的记忆碎片里尽管更多的是血色的杀意,但她看到许多人的微笑,那样的笑容不应该给予一个冷酷的杀手。

弑君者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都可以举办一个时装节了。她拿出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帽衫,一条修身的灰蓝色牛仔裤,一件白底衬衫上画着形态夸张五彩斑斓的妖姬。她只是很随意的挑选,却似乎是得心应手,也许正是自己过去的喜好。最后她踏上枣红色的短靴,所有衣服都意外的合身,像专门为自己定做的。望着镜中的自己,似乎真的有点像一个冷艳无情的杀手。

不光如此,随着夜鸦所说,她似乎渐渐察觉到了体内有一股力量像另一个心脏一样在搏动,将力量随着血液缓缓运及全身。

“久等了,夜鸦先生。”

“很好看,和你从前的穿着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是你以前不喜欢在白色衬衫上带着浓重的颜色。”夜鸦淡淡的评价道,就像久违的朋友会面,随意的寒暄一般。要说夜鸦的演技,如果弑君者知道实情,也会被这样的演技折服,滴水不漏,要不是因为矿石病,可能夜鸦早就成了某位影星。

(切尔诺伯格距离市郊10公里)

五辆履带被炸断的装甲车冒着浓重的黑烟,几里外便能看见,乌萨斯帝国军的飞行器在战区上空盘旋警戒。地面上乌萨斯士兵用FA14冲锋枪指着一排被绳子捆绑起来头上套着黑色布袋的佣兵俘虏。

“你们就不能下手轻点,药剂碎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曦砜一边骂着阡翎手下的士兵,一边抱着一个外表被熏的乌黑的箱子。“不过也难怪,蒂弗里安的士兵是够烂的。我才刚开了几枪还没过瘾。”

“别说了,打开箱子检查下药剂啊”阡翎真佩服曦砜的逻辑,谁要做了她的敌人一定很惨,她是那种不光把你按在地上打完了,还要不断的用言语羞辱你,这一点也不像贵族出生,在乌萨斯帝国军事学院毕业的干员,更像一个女黑帮老大。

阡翎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工具,撬开了箱子,曦砜和阡翎两个人同时把头伸到里面想要第一时间看看让影门死心塌地跟着蒂弗里安的药物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场景就像两个山贼趁火打劫后,急于想要看到抢来的珍宝。他们看到25支完好无损的药剂装在小型高强度碳纤维制成的瓶子里。

“这药能完全抑制矿石病?”曦砜从中拿出一支药剂,在手上把玩研究。

“回去之后交给研究所的人分析成分吧,现在不赶紧撤离吗?”

“急什么,现在就是要让蒂弗里安知道是我们劫了他的药,他到时候自然会来找我们的。”曦砜白了阡翎一眼。“不然我们兴师动众的出动5000名士兵,就是做给蒂弗里安看。这种药剂即是违禁物品也是他串通外邦的证据,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就等着他来求我们了。”

虽然事实真如曦砜所说,但是阡翎感觉到有些隐隐的不安,这一切进展的太过于顺利,送到手的情报,完美的劫持行动。如果真的有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或者如今发生的一切也在他的计划之中。想到这里阡翎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切尔诺伯格政府大楼)

“找到被劫持药剂的线索了吗?”

“其实根本不用找,就是驻切尔诺伯格境内的乌萨斯军干的,是曾经希瑘卡的学生阡翎。他们堂而皇之的出动了5000人劫了药剂,还在原地停留了2个小时。”一位军官一边汇报着当时的情况一边观察着蒂弗里安的神情。

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蔓延在蒂弗里安脸上的血管里,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他们这是在做给我看啊,希瑘卡的学生不简单啊,看起来我低估了那小子。”蒂弗里安抿着下嘴唇,两颊透出锋利的弧线。

“乌萨斯军队劫持了药剂,我们没有办法追回,毕竟这是违禁物品,我们尚且隶属乌萨斯帝国。”军官满面愁容。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药剂的押运路线?到底是谁泄的密?”

“城主不必如此动怒,事已至此应该找寻解决的办法。”带着小丑面具的男子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像进出自己的家门一样随意。

“你有什么办法?”蒂弗里安瞥了一眼来者。

“第一点,我已经告知老板了实情,现在离影门集会的时间只有6日,老板同意再送一批药剂,为了防止意外他说要派人亲自运送。第二点,阡翎将军拿到药剂之后,似乎并没有通知国都瑞肯澜,不然皇帝陛下的电令估计已经传来了吧,这说明,阡翎将军只是另一个想加入我们的人,有谈和的余地。”男人带着面具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从他的话里感觉得出,他就像面具上的小丑一样露出款款笑意。

(切尔诺伯格,影门基地)

“茵海茨小姐似乎好奇于那个角斗场和药剂的事。其实这个我之前并未告诉过你。”

“夜鸦先生有什么难言之处吗?”

“并没有,只是这些事情过于残酷,不愿意让更多的人面对罢了,既然茵海茨小姐问了,我也不会再隐瞒。”

两人乘着电梯来到了这栋大楼的最高层,电梯门打开,弑君者发现这层的装饰与其他楼层不同。这整座建筑的内部均是简约的商务楼的装璜,但到了这里却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像是微雨后浅浅的草地,墙壁上贴着淡蓝色细绢花的图案的壁纸,那是乌萨斯国度里平常人家最喜欢的装饰图案。这一层与其他楼层的结构一样,长而蜿蜒的走廊连接着许多房门,每打开一个门,里面的布置像一个小巧的单人公寓。

一张看起来有些朴素的单人床,床头柜上摆着一些不知名的药瓶。再靠里的空间里,贴着墙壁摆放着红樟木做成的书架,书架上的书籍并没有灰尘像是经常取用的样子。书架下两个小型单人白色的沙发夹着圆形的玻璃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点翠色的盆栽。每一个房间都是差不多摆设,看的出来是有人在这里长期的生活过的痕迹。

“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这层楼里住的都是我的家族的人。有我的弟弟,有我的女儿,还有其他的旁系的亲戚。”夜鸦显得有些踌躇。“我曾经是乌萨斯帝国的贵族,但有一年的天灾改变了我的一切,我领地境内的天灾信使没有探测到有如此大规模的天灾。我看到天际尽头无数暗红色的陨石带着血红的尾烟降临在土地上。”

“然后呢。”弑君者看着面色神伤的夜鸦,苍老的眼眸像无尽的渊穷看不到一丝光。

“那些曾经看起来很遥远的噩梦,终于降临到我的身上了,即使躲在庇护所中,陨石晶石辐射让我和我的族人都感染上了严重矿石病。那次灾难过后,我曾经的朋友就是现在影门的另外两个管理者,他们也是乌萨斯的贵族遭遇了和我同样的命运。乌萨斯帝国因为害怕感染源扩散,选择下令我们离开国境。”夜鸦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实就是如此当你烙上感染者这个字眼的时候,你曾经所做的一切贡献和一切荣誉都消失了。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呢?世界上没有一个城邦愿意接受感染者。”

“那为什么会在切尔诺伯格留下来呢?”

“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蒂弗里安收留我们。与其说是收留,不如说把我们当成他的工具,为他开采源石矿脉,为他四下抓捕新的感染者,为他训练杀手。”

“你明知道他在利用你,为什么还要甘心为他卖命?”

两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面对着一扇金属扣合的大门。

“这里便是答案,茵海茨小姐请打开这扇门。”

弑君者缓缓推开大门,熹微的光芒从巨大的门缝中探向显得有些幽暗的长廊,她望着眼前白芒的一片华光中,树荫石川的轮廓渐渐清晰,甚至有微风擦过她的脸颊。大门之后像是另一个世界,山清水秀。无法想象这栋大楼的最高层竟然是与世隔绝的净土,周围数米高的石壁上又有吸附攀援的高大植被掩映,日光穿透枝叶斑驳的洒在青苔满布的地面。弑君者面前有一条幽长的小路蜿蜒曲折,蓝色半透明的蝴蝶在小路两侧的花海中翻飞起伏,她不由自主的用手指轻触了下那神秘的蝴蝶,却发现蝴蝶从指尖穿过,无声无息。

她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夜鸦说道“你看到的景象大部分都是光凌投影技术所作的虚拟影像,这片区域的屋顶有10米高,顶部是屏幕所作的模拟天空。仅有少部分景致是真实的。从我的家人们到达切尔诺伯格之后便生活在这栋建筑的顶层,再也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这里的一切虽然都是影像,但总比没有的好。”

夜鸦正说着,不远处的丛林里,有数十个身影向着他们缓慢靠近。他们有些诧异的从石壁或者树后探出头望着大门口那个英气冷艳的陌生女孩。

正当弑君者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女孩的清脆声音打破了僵局。“父亲,你旁边的女孩是谁呀?”

弑君者寻着声音望去,看到花丛中的浅蓝色头发的女孩坐在轮椅上,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里带着好奇和欣喜。弑君者发现女孩裙摆下露出的腿部长满了成块的源石结晶,那些墨色的源石是从腿骨处由内而外的生长刺破表皮,大面积的腿部肌肉萎缩让她丧失了行走的能力。放眼望去周围的其他人也均是重度矿石病患者,墨色的结晶遍布体表。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夜鸦对着轮椅上的女孩和蔼的说着。

随即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的这些家人,均是重度矿石病患者,他们本来早就已经死了,可是蒂弗里安向我和其他两个影门的管理者提供了一种药剂,这种药剂可以完全抑制住矿石病的发展,但是有一定的药效期。我们获得这种药剂的代价便是从切尔诺伯格境内抓捕有源石技艺的感染者,训练他们成为杀手,在每年蒂弗里安的集会上,让他们与其他两位管理者所训练的杀手在角斗场上互相残杀,胜者从而获得更多的药剂购买权。蒂弗里安既可以从药剂中获得高昂的财富,又可以抑制拥有源石技艺感染者的数量并且控制影门。我为了让我的家人活下去,杀了很多的感染者,我曾经的朋友变成了明争暗斗的对手。之前雇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为我赢得更多的药剂。”

夜鸦微微停顿了下,有些疲惫的目光变得混沌起来,“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不惜让更多的人死去,也许我这样的人地狱都不愿收下我吧。”夜鸦说完了所有该说的话,沉默的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像是一个恶魔在教堂里忏悔自己的一生所作的罪恶。

弑君者有些哑然,她没有想到夜鸦竟然说出了所有的真相。失去记忆的弑君者心智仅是一个19岁的女孩,太多的事她没有经历过,她的心素净的像一张白纸,面前所见让她有些难过,但夜鸦却说着无比残酷罪恶的事实。但出于本能,她想要帮助这些周围的人,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危险,也许曾经的茵海茨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

许久后弑君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我愿意帮助夜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