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挪迦河畔)

“将军,我们的路线是不是有问题。” 阡翎很少提出这样的置疑,但如今部队本应该向东偏南35度方向进行150公里,渡过铁架吊桥,而如今严重的偏离了行进路线,浩浩荡荡的军队垂直向着卡挪迦河冲了过去。可他们并没有渡船——即使有渡船,6万人渡河耗费的时间还不如走铁架吊桥。

“不必担心。”希瑘卡说道,并用手势示意阡翎不要过问。

白裙的女孩在滚滚的河水边,眺望着乌萨斯国境的方向。天地交割线,有一段变成了铅灰色,有着隐隐的烟尘。

女孩俯下身子,金发仿佛星光流苏般垂下,浅滩处的河水并不迅疾,能倒映出她玲珑精致的五官和淡漠如霜雪的神色。

她伸出手,抚摸着河水,像是安抚什么暴躁的小动物一般,青白色的水流在她皓腕间流淌跃动。但是可以察觉出因为她的抚摸,整个河面的水流越来越平缓,仿佛慵懒的不想流淌,浪潮声越来越低靡。

原本碎沫白泡翻腾的河面,成了淡蓝色细密纹路的玛瑙石表面。温度突破了下线!

源石技艺——雪境之穹!

仅仅一瞬间,刚刚风和日丽的天空,如今乌云密布,漫天的冰花纷纷扬扬的洒落,冰层以女孩站立的河畔为边界呈一个扇形,向着周围蔓延,方圆数公里的河面被冻结了,无数针状的冰凌向着河水下方延伸,不断加固着上层的冰架。

数十万吨的河水凝固成冰,这已经超出了法术或者源石技艺的领域,世界的规则在她面前被改写了,这是神的领域。

无论谁看了这样的神迹,都会忘乎一切的膜拜。可惜却没有一个观众。

女孩收回了手,像之前一样站在河畔。仿佛一个守望者。

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不及50米。

乌萨斯的军人看着这方圆几公里突如其来的反常天气,一时惊愕的说不出话,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不必担心,所有部队迅速通过冰面。”希瑘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希瑘卡治军严格,但面对这样的奇观,士兵们也不免亢奋起来,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什么。天命、伟大、神这样的词汇频频闪出。

只有希瑘卡在沉默,他走出指挥车,眯起眼睛望着茫茫雪尘,好像能看到那个在风雪中亭亭而立的女孩。

“也许,世界本来就应该是你们的,人居然从你们的手中把它偷走了这么久……”他的声音飘忽的孤井中幽灵的低语。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为了虚无缥缈的理想和可悲的野心,一代又一代的奔赴战场。” 女孩轻声说,冰冷的眸子里露出哀伤,只是很淡,人的生命在她面前实在太渺小了。

随后她摸出通讯器,说道,“这边已经结束了。”

“没有看到雪境之穹释放的景象有些遗憾。”另一头的男人轻声说。

“你觉得这很美吗?”

“是啊,很瑰丽、很壮阔。”男人低声赞叹。

女孩伸手拢住几片六角形的冰花,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冰花没有融化。

“如果……”

“哦,对了记得释放结束后再用一次稳定试剂,我可不想失去我的搭档。”男人语气很随意,却听得出来关切。

“知道了。”

(索亚伲尔)

普乐斯替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血红的酒液在杯中荡漾,醇芳的酒香从杯口溢了出来,吮吸酒液就像品尝权力。原本这应该是平静的享受,可他的手因为愤怒而不住的颤动,他的心中怒火已经燃烧了25年,快要烧穿他的胸膛。

25年前,普勒斯替的家族统治着一个小国,凭借周围矿场的资源,虽然科技并不发达,不过人人能够丰衣足食。普勒斯替的父母去世的很早,他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孩一起谨小慎微的经营这个家族,他们对待自己城邦的感染者也很友好,划出了很大一块城镇作为感染者聚集地,他还经常给感染者们送去救济物资和药品。

然而矿石病的传播越来越快,需要的药品和食物越来越多,拖慢了这座本该甩下袍负从而更加强大的城邦国。

直到有一天,乌萨斯帝国的殖民者将战火烧到了这里,几乎是没有谈判的余地,强大的国家吞并弱小的城邦不需要什么理由。

他们奋起反抗,但面对科技和军事远在他们之上的乌萨斯帝国也是无济于事,像是齿抓没有长全的小狗呲牙对着猎人的猎枪。他始终记得当时城邦的景象,泥泞的街道,呻吟哀嚎的伤兵、流离失所的难民、被火炮炸塌的楼宇,几乎没有美好的东西。

他经营了10年的家族,在强权面前只不过是一个笑话,乌萨斯帝国兵临城下的时候,她的青马竹马的女孩也不知所踪,大概是逃走了。

普勒斯替这才明白原来弱小是一种错误,仁慈和善良并没有价值。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裁决剑徽的海瑶飞行器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把高爆炸药和燃烧弹投向乌萨斯的军队,茫茫的白铠士兵迅速切割着战场,他们所到之处乌萨斯的鹰旗像是被狂风袭掠的树苗,纷纷倒下。

索亚伲尔辉耀之星的旗舰像巨兽一般裹挟着风雷扑进,在他前方不远处降落。

普勒斯替被气浪扬起的沙尘弄得灰头土脸,还没来的及整理衣衫,他看起来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舰舱的旋梯打开,西装笔挺年轻的塞珞斯特是优雅沉稳的贵族,眼角闪出锐利的光芒,让普勒斯替不得不低头回避。

“我们没有乌萨斯那么残酷,不过拯救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普勒斯替嘶哑的问。

“用你的尊严,换你的国家的延续。”塞珞斯特毫不留情的给出了他的准则。

当时普勒斯替不理解,不过两天之后他明白了。

普勒斯替被邀请到辉耀之星的旗舰上,走在一旁的塞珞斯特说,“真正拯救你国家的人是我的一位军火商朋友,他出了大部分的军费。”他说着推开了一件舰船客舱的门。

每当这段回忆在脑海中闪过,普勒斯替的头颅像是被灼热的利箭贯穿了那么痛,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

富丽堂皇的客舱里全是雕刻精美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宽大的轻纱帐床上玉体横斜,周围的沙发上也全是赤裸的女人,她们的肌肤像绸缎一样光滑,酮体玲珑浮凸,都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束着分头的菲林族男人坐在大床的正中间,两个女人跪在身后卖力的为他捏着肩膀,而他怀中抱着的正是普勒斯替青梅竹马的女孩。

空气中大量的致幻剂让女孩笑魇如花,可是空洞的眼瞳里似乎没有光芒在汇聚,像一个可怜的人偶。

塞珞斯特见怪不怪的和军火商朋友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已经濒临崩溃的普勒斯替轻描淡写的说,“我朋友新收的女人恳求他救救自己的国家,于是我朋友就找到了我。”

普勒斯替只是喘着粗气,通红的血丝遍布眼瞳,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切都已经明白了,那个傻女人为了普勒斯替甘愿去成为“大人物的收藏品”,而塞珞斯特当然是故意为之,他也窥伲普勒斯替的国家很久了,索亚伲尔距离这里的战线很短,他必然不会让乌萨斯帝国占了他眼前的肥肉。

塞珞斯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普勒斯替畏惧,用极尽讽刺的行为,无情的践踏他所剩无几的尊严,告诉普勒斯替,自己握有怎样的权力。塞珞斯特要用普勒斯替做他统治这片土地的傀儡,傀儡自然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只能是卑躬屈膝的仆从。

后来,女人对普勒斯替说了最后一句话是“替我夺回这一切。” 随即用铳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了枪。

普勒斯替只是沉默的望着女人的尸体,呆呆的看着自己脸上身上的血迹,却没有一滴眼泪留下,他的泪水早在很久之前就干涸了。

十几年的时间里,普勒斯替卑躬屈膝的做塞珞斯特的仆从,一点点的收回自己的势力,可塞珞斯特仍是让他找不到一点破绽,王座上的人从来都是冷血的生物,他们不能有常人的感情,任何普通单纯的情感都是被人利用的破绽。狡猾、残酷、沉稳、野心才是他们该具有的。

直到那一天,一个陌生的电话响起了。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懒散,却带着与众不同的威严。

“甘心就这样结束一生吗?你的仇恨是不是快要冲开桎梏了?”

有一扇新的门,对普勒斯替敞开了,他明白原来有远超索亚伲尔君主和乌萨斯皇帝的人,在黑暗的深处,他们才是掌握这个世界的法则的人。

他近乎能给你一切,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在那个男人的计划下,一切变得轻而易举。他终于可以复仇了。

普勒斯替把杯中的酒饮尽,将酒杯摔得粉碎,他的瞳孔里映着这座城市的火光,窗外的炮火声、凄厉的警报声和呻吟哀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可在他听来是如此的悦耳。

今天是索亚伲尔的末日。

塞珞斯特的反对派、菲俐晔的莫尔悇、以及塞珞斯特曾经的心腹梅萨鲁率领的集团军趁着索亚伲尔中央军驻防萨兰德一线的时候,对索亚伲尔发动了进攻。尽管各方的利益不尽相同,但是饥饿的群狼想要活下去,应该群起而围攻统治他们的狮子。

“大人,莫尔悇已经完成了对茵海茨支持者的清剿,梅萨鲁将军的部队攻占了市政局,里面发现了被流弹打死的塞珞斯特,守卫军的抵抗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另外对于感染者都清剿也在进行。” 一位部下从他身后闪出,简要的报告战况。

“恩,有了他的支持,凯林的技术变得不值一提,这些没用的感染者只会是国家的袍负,以前的悲剧不能重新上演。”普勒斯替说道最后一字一顿。

“大人,唯独茵海茨不知所踪,莫尔悇先生正在问你要人。”

“封锁城市,不准放任何人出去。”

(索亚伲尔,19号城区)

一个模糊的虚影闪在白铠士兵的斜后方,长刀在鞘中嗡鸣,茵海茨的长刀带着刀鞘,劈空斩落,打在士兵的后颈上,对手晕了过去,这是骑兵刀术的过马斩,战场上两骑迎面对下第一刀之后,侧马兜转的一瞬间,换为反手持刀,向对手防御盲区的后背发动攻击。

后方的两名士兵挥刀,刀锋从左右交叉斩落,茵海茨矮身蹲下,以左手撑地为轴旋转,右手挥刀击中两人的膝盖,加持影弑之后因为高速带起的巨大动能,让两人膝盖骨瞬间骨折,跪在了地上。茵海茨弹起身,从地上抄起一个防弹盾牌,挡在面前。M90复式铳的子弹下一刻倾泻在盾牌上,火光四射。茵海茨的视野里,子弹的飞行的速度比普通人看到的要慢,她敏锐的听力默数着M90弹夹中40发子弹出膛,走廊另一端相隔30米的士兵熟练的退下弹夹更换,再按扳机,发现子弹并没有出膛,瞄准的目标也不见了。茵海茨抓住换弹的两秒钟,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徒手拆开了枪机,把铳枪中的源石激发器卸了下来,紧接着握刀中段,把带鞘的刀身平推出去,打在两名士兵神经丰富的小腹上,因为剧痛,两人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瘫在地上轻微的抽搐。

这就是源石技艺——影弑,世界拳王寸拳的爆发力在她面前也是望尘莫及,短距离提升的高速,让看似轻描淡写的攻击带起的动能都足以做到摧古拉朽。使用者仿佛穿行在时间的缝隙里,对于进攻时机的把握永远不会出现失误。

茵海茨靠在墙边,剧烈的喘息,汗腺像是洞开的闸门,全身都浸泡在汗水里,这种罕见的高危源石技艺非常的消耗体力,何况她已经连续作战了3个小时。并且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这些索亚伲尔的士兵拿着致命的武器,每一次进攻都没有留下任何余地,他们根本没有打算让自己活着出去。如果是以前那个锦绣里长大的茵海茨遇到这样的场面可能只会缩在角落里无助的哭泣颤抖,就像菲俐晔遭受叛乱时一样,她现在已经不同了,有人给了她希望,有人给了她理想,有人教会了她战斗的技巧,有人教会了她如何面对这片残酷的大地。

茵海茨以为自己在索亚伲尔学习的东西本该一辈子都用不到,命运又一次和叙拉古的公主开了玩笑。

茵海茨从进入菲俐晔的新建城区的一刻,就意识到她是这里唯一的活人了,眼前是一片血河尸山。那些埃文斯家族的支持者们横尸满地,一场恐怖的内乱以雷霆之势发动,远比曾经的菲俐晔的叛乱更加疯狂。

茵海茨通过一名被她制服的军官口中得到消息,普勒斯替发动的内乱要清洗塞珞斯特的势力其中当然包括菲俐晔那批茵海茨的拥护者、不合作的中立派别、12个隔离区和10个医疗中心的所有感染者。普勒斯替要扫清所有的障碍,仁慈、良知、宽容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笑话,权力与霸道才是唯一的真理,25年前他就明白了。

人命在统治者眼中是如此的廉价。

茵海茨俯身蹲在一间咖啡店的的吧台下,面对着自己从医疗中心救出来的8名感染者,其中包括她的朋友涪兰娜。

“小姐,快走吧,带着我们,你逃不出去的。”

涪兰娜脸上满是泪水,不停的抽噎着,她肯定被这样的景象吓坏了,却知道自己在拖累茵海茨,她当然想活着,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没用的仆人,还是感染者,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容身的地方了。

“别担心,别担心,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茵海茨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在衣角擦掉自己手上的冷汗,拍了拍涪兰娜的脸蛋,让她镇静一点,茵海茨当然明白这种情况下逃出去有多困难,何况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茵海茨救出的其他感染者也是蜷缩在角落里,面如死灰,她想其实自己以前也和这些人一样吧……想要有一个英雄出现在他们面前。

茵海茨自己也很害怕,但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也许是因为身为贵族的自尊,更多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女孩性情中与生俱来的善良与固执。

敌人源源不断的赶来。

鲁珀族敏锐的感官在源石技艺的强化下,让茵海茨可以通过敌人的脚步声、刀锋激起的风啸、子弹上膛的声音、甚至呼吸和心跳判断出敌人出现的位置。这种能力像一个全方位的索敌雷达。

一张巨大的地图出现在脑海里,敌人封锁了每一个可能让他们逃离的出口。

刀锋从脆弱的木板墙后透出,下意识的茵海茨侧身闪过,可是刀锋斩在了她身旁涪兰娜的肩膀上,血花迸射,茵海茨这一次电光火石般拔出了长刀,一道惊雷在刀鞘中炸响。即使这样危机的情况下,她也没有杀任何一个索亚伲尔的士兵,只是让他们昏迷过去。可这一次,是因为愤怒。银色的刀锋以同样的角度穿透墙壁之后,贯穿了墙后的士兵,茵海茨握刀的手可以感受到刀锋撕裂血肉筋骨、高压的血流顺着刀锋两侧喷薄。刚才那名士兵应该是被茵海茨打晕之后又醒了过来,及其缓慢无声的靠近她,以至于茵海茨没有把这名士兵的心跳看做潜在的敌人。

“涪兰娜,按住伤口!”茵海茨一边说,一边滚身到另一个昏倒的士兵身边,从他的随身急救包里拿出镇痛剂和止血绷带。

突然,刺眼的光芒笼罩了这间已经狼藉不堪的咖啡厅,她意识到危险到来却已经晚了。

茵海茨终究不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凭借源石技艺的威力可以做到杀敌,却弥补不了战场的经验,刚才那名士兵在醒来时,应该用某种通讯方式汇报了这里的情况,茵海茨在击杀他之后,犯了严重的错误,第一时间应该带着涪兰娜他们转移,而不是包扎伤口,其次涪兰娜受伤让她有些惊慌,以至于那精准的“索敌雷达”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一架悬停在高空警戒的海瑶飞行器应该是收到了士兵的信息,迅速悬降在商业楼6楼的咖啡厅外。QZ—76机载机枪咆哮着转动了起来,一米长的枪焰像是曳动的火炬,枪声的暴烈反馈在茵海茨的耳中,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雷云中。

一切都来不及了,影弑可以让她的奔跑的速度达到40米每秒,可机枪的子弹却超过了音速。

就在这时,涪兰娜这个被注射了半冷冻药剂还没完全恢复行动能力的女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不顾一切的扑上前去,挡在茵海茨面前,她的手里提着一块满是裂纹的防弹盾牌,可她太傻了,QZ—76机枪的子弹能够轻易的摧毁盾牌,或者她知道自己会死,这个卑微的女孩想要救下曾经愿意分享给她自己一半世界的茵海茨,那时候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茵海茨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她抬起头望着前方,可是海瑶飞行器氙气射灯视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她的手伸触及到涪兰娜的身体,仿佛可以感受到涪兰娜的生命在指尖流逝。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发出了不再不属于她的,弱者的几乎恐惧绝望的哭喊“不要!”。

弹雨倾泻而下,淹没了她的哭声。她害怕的捂着耳朵,但越是这样,子弹击碎骨头的分离血肉的声音就越清晰。

…………

“小姐你醒了,今天去公园赏花吗,现在是依米花开放的季节啊。”

“小姐尝尝我做的饭菜,怎么样,好吃吗?”

“小姐,我来救你了,我们快走。莫尔悇的叛军就要攻进来了”

“我希望小姐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生活。”

“我得了矿石病,小姐,对不起请您忘了我……”

…………

突然间一发烟雾弹准确无误的卡在海瑶飞行器的机枪外挂钢角上,浓烟顺着驾驶舱的防弹玻璃翻腾。这么精准的投掷,让飞行器里面的士兵束手无策,只能等着烟雾散尽。

银发的萨卡兹女孩从斜刺里冲到茵海茨面前,她一身黑色的修身夹克,黑红色短褶裙下傲人的黑丝勾勒着腿部优美云亭的曲线,她出现在交际宴会上一定会大放光彩,可是出现在这里,似乎像是走错了片场……

萨卡兹女孩二话不说,拖着茵海茨和她面前已经被机枪子弹打的血肉模糊的涪兰娜。望商业楼的深处藏。后面几名萨卡兹雇佣兵打扮的人救走了幸存的4名感染者。

“老大,你刚才那一下帅爆了,这么精准,可是你为什么不用源石炸弹呢?”一名萨卡兹佣兵一边说一边把感染者往承重墙后面藏。

“我他妈也得有啊!这城市安保那么严,我一共就带进来5枚炸弹。”萨卡兹女孩恶狠狠的说,“谁知道这城市突然抽风!”

“老大,现在怎么办?”

“别嚷嚷,我不是在想吗!”

不光是萨卡兹女孩走错了片场,还拿错了台词。

“妹子,妹子不要轻生啊,喂!你振作一点啊!”她一边对着像是灵魂都被抽走的茵海茨喊,一边用绷带想要帮她压迫止血。

涪兰娜用身体和盾牌也没能挡住QZ—76机枪狂暴的火力,茵海茨腹部有一个机枪子弹钻出的血洞。虽然没有命中要害,可血依然止不住的流淌,因为意志已经枯竭。

萨卡兹女孩把头伸到承重钢梁外,像看看那架海瑶飞行器有什么新的举动。

仅仅是撇了一眼,寒气从背后的脊椎里冲到了脑海。她看到了弥散的烟尘中,有微弱的火光一闪而逝,周围的烟尘碎屑被搅动了,形成涡流的旋风。作为一名业绩优良的雇佣兵,她知道那是什么武器——海瑶飞行器搭载的N90超音速导弹。

她心里气的想要骂娘,她实在想不通这种天价的武器会用狩猎他们几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人。你们有毛病吗!钱多的把脑子烧坏了!真是丧心病狂!

可是一万句脏话从脑中闪过,她却只说了两个字,“趴下!” 然后按着茵海茨一起趴在承重梁后面。

话音还没有传到其他人耳中。

超音速导弹正中承重梁,狂暴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推进。即使在承重梁后的人都被冲击波抛出去十几米,萨卡兹女孩觉得自己灵魂已经被震离了身体,滚烫的高压气流贯入呼吸道,感觉像是痛饮火焰伏特加,腥甜的血气从肺部犯了上来——高压气流撕裂了几处肺泡,与混杂在嘴里的泥土沙石交融在一起。

一秒之后,爆炸的巨响才传来,声如暴雷。女孩感觉自己的耳膜被扎了一万根极细极锐的针。

这可能是萨卡兹女孩佣兵经历中,最倒霉的一天,索亚伲尔作为泰拉大陆的军火贸易最繁盛的地方,除了政府的售卖,黑市里武器的质量虽然不及但是物美价廉,作为佣兵首领,她混进来当然是为了购买一些武器装备。她上午还懒洋洋的躺在隔离区的床上里,吃着索亚伲尔免费盒饭,还和同行的萨卡兹人说,这里对待感染者还挺好,以后混不下去了,就来蹭饭……谁知道下午整个城市都疯了……

军火没到手,好不容易赚的钱也没时间去拿,并且还把命送在这里。

…………

“你甘愿被人摆布?”

“你甘愿淹没在洪流中?”

“你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可你却在害怕。”

…………

“这是任何已知文明无法企及的力量。”

“只有极少部分人发生了共鸣元素在人体内的进化现象。”

“茵海茨小姐,你很幸运。”

“但这会让注入共鸣元素的人变成感染者。”

凯林博士的话闪现在茵海茨的脑中。

混沌的黑暗里,茵海茨忍着剧痛,满是鲜血的手摸到了长刀,刀柄束缚介质里流淌着熔岩般的光芒……

“喂,没死的吭一声。”萨卡兹女孩用手撑着地面,向环视四周,脑袋里仍是敲锣打鼓。

很快她就后悔说这一句话了,从咖啡厅那边投来战术手电的灯火,索亚伲尔的士兵已持枪逼近。

比战术手电炽烈一百倍的光芒在萨卡兹女孩背后升起来了,那居然是茵海茨的瞳光,红的熔岩在她瞳孔里流淌,照亮了被超音速导弹拆成废墟的第五层,海潮般的威严仿佛实质般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上。

索亚伲尔的士兵持枪的手在颤抖,居然忘记了要开枪。

这是禁忌之门打开的感觉,茵海茨感觉到身体里狂暴的力量在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里冲撞,她深吸一口气,周围的能量像是归巢的群鸟,灌了她的身体。

瞳光的映衬下,萨卡兹女孩看到了茵海茨左手腕处的源石结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结晶,通常矿石病人突破体表的结晶都是黑色毫无生机,像是食人血肉的噬虫。而茵海茨手腕上的结晶仿佛碎落的星辰沉淀在静碧湖水中,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茵海右手的持刀,刀锋往下轻轻一沉,整个人由静止到高速运动,只有一瞬间,她动起来的时候,连残影都看不到。

源石技艺——影弑!

6名进入五楼的士兵胸前腾出的血雾像是喷发的间歇泉。还在海瑶飞行器上的驾驶员也感受到了这践踏一切的威严,一边拉动操纵杆想要向上攀升,一边按下QZ—76机枪的火力键。

茵海茨迎着茫茫的弹雨,向上冲锋,透明的领域极速膨胀,覆盖了整个战场,子弹变得慵懒了,像是飞行累了展翅在海风里滑行的鸥鸟,每发子弹的弹道即将触及到茵海茨时,就被银色的光芒一分为二,向两侧斜飞出去。

这才是绝对的极速,寂静的可以切割时光。

下一刻茵海茨穿出弹雨。

拔刀!吐纳!引锋!盈月!

茵海茨跃入空中,划出一轮血月!

妖冶的红光刺穿了夜幕,刀痕从五楼咖啡厅的窗口,延伸到海瑶飞行器的引擎,她现在飞行器顶端,横风撕扯着风衣,仿佛染血的战旗。

她向后引身一跃,回到了咖啡厅的窗前,两者间隔30米,对她来说只需要零点几秒的时间。

海瑶飞行器坠了下去,像是折断翅膀的雄鹰,紧接着火红的云霞升了起来,火光中隐约可见飞机的残骸碎片。

“真是优秀的子民啊。”

“请尽情燃烧你们的力量。”

飘渺如梦呓般的声音回荡在茵海茨的脑中,幻境里是冲天的火焰,整个世界都在燃烧,黑色的幡旗在烟涛里时隐时现,有人撕心裂肺的哭,有人肆意张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