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未知)

“普勒斯替先生,计划就是这样,按照我们说的做,你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通讯器里传来舒缓悠长的男中音。

“梅萨鲁将军可是塞珞斯特的心腹。”普乐斯替露出怀疑的态度。

“哦,天哪,普乐斯替先生如今还在怀疑我们的能力吗?真是不敢相信。”通讯器另一头年轻男子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不,不敢。”普乐斯替压低了声音,有些畏惧。

“告诉你也无妨,梅萨鲁将军的儿子是个矿石病患者,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给了他治愈的药剂,他现在乖巧的像一只套着项圈的看家狗。人就是这样,只要你给他最想要的东西,他就会放下人性和自尊,死心塌地的为你做任何事。”男人的声音又变得极其讽刺。

“世界上有这种药剂?”普乐斯替虽然极力压制内心的惊愕,可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难免激动。

“哦?你看起来可不像一个感染者,怎么?有收藏的爱好吗?事成之后给你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男子的话里带着君王施恩的语气。

“……没有。”

“好的,那么合作愉快。”

(萨兰德废城南部山区)

卡斯特族女孩站在山顶的岩石上,盈盈的踮起脚尖,长风浮起她洁白的裙摆,勾勒着傲人的身姿,她全身的肌肤都是莹白色,冷若霜雪,有一种圣洁飘渺的美。

背后的年轻人一头灿烂的金发,一身英挺的猎装,像是油画中守护公主的骑士。

他一手拿着两个水晶高脚杯,另一只手上是密封的玻璃钢试管,试管里流淌着淡蓝色的液体,液体中星辰碎片般的结晶不断变换跃动,发出冥冥的光,这光芒好似教堂弥撒时圣洁的烛火,又好似地狱骷髅眼眶中幽幽的鬼火。圣洁与衰朽融合在了一起。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不可以思议、细小的气流化作罡风切开了试管。他把液体倒入两个高脚杯中,把其中一杯递给女孩。

女孩用春葱一般的手指拢住酒杯,望着远处的萨兰德废城,迷蒙了片刻,不禁意的露出了淡淡的哀伤,这样她的美显得更为真实。

“缓冲剂里有少量的共鸣元素,暴露在外界不稳定,快喝了吧。”年轻人淡淡的说。

女孩转过身,随即换成了甜美媚艳,却有些公式化的笑容,“难得关心我。”

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如果那真的是酒液,一定是世界上最炽烈的禁忌之酒,把权力、欲望、力量、堕落一起酝酿发酵。

“你看起来有心事?” 他问。

“我在想她为什么那么傻。”女孩的情绪有些波动。

“原来你在想那个意外卷入争端里的蝼蚁啊,看起来上次你很想让她留下。”

“在你看来,除了我们这样的人,其他生命都是蝼蚁对吗?”女孩冷冷的问。

“你看起来不像是想不明白这种事情的人,弱者活该被吞噬,那些本来有能力成为强者的人因为某些牵绊选择留在了弱者的族群里,这种看似高尚的品质最终会害死她。”年轻人淡淡的说。

“还真是冷血。”女孩评价道。

“如果当时你没有把那颗带着共鸣元素项链给她,那女孩还能多活几年。”

星光映在女孩哀伤的瞳孔里,莹莹的闪烁,光芒快要流淌出来的时候,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对啊,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她呢?是因为看到与自己相似的人心软了吗,整个世界只有那个女孩可以与你相拥抱,尽管是两副冰冷的躯体。可为什么又要把项链给她呢?是因为那个女孩奉行着她那有些可笑的正义,保护她身边所珍视的人,对抗着腐朽的乌萨斯帝国的种种行为,让自己微微动心了吗?

可她觉得项链应该是一种信物,意思是,你愿意加入我们吗,可她没有说,也许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萨兰德废城,北城区)

流淌的星光穿过残破的楼宇映在另一个女孩的眼中,仿佛沉浸在水中的星辰倒影破碎了,浮光在跃动。

卡斯特族女孩坐在废墟的一角,双手环抱着膝盖,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她的皮肤是冬雪的颜色,不染凡尘,整个人像是冰雕艺术家的杰作,只是在完工后不小心在她的鼻梁上留下一道刻痕。她微微抿着嘴唇把下颌埋在那件不合身的大衣里——虽然大衣经过了精心的修改。四周墙壁裂缝漏进来的风轻轻浮起橘红色的衣带,衣带上整合运动的标志飒然舒展,墨意淋漓。

几人脚步声由远及近,看的出来有些急促。

“大姊,我给你带吃的回来了。”白色战袍的人来到女孩身边。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稚气未脱,带着乌萨斯口音。

他捧着几个塑料食品袋,看起来是粗糙的压缩食品,不过感染者能吃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何况上次战斗结束到现在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佩特络娃,这是哪里来的?”女孩有些诧异。

“索亚伲尔的军队,占领了南城区,用吃的把驻留在那里的感染者打发走了,杨格和我去蹭了一些。”佩特络娃呵呵的笑着。

“不知道索亚伲尔人要干啥,好几艘地行母舰分布在周围,白铠的士兵手里拿的武器我从来没见过。”后赶到的杨格说。

“他们这是……”女孩微微皱眉。

“管他呢,至少索亚伲尔不像乌萨斯那样对感染者。”佩络特娃把食物递给女孩,“大姊,你赶紧把这个吃了,你身上还有伤,要赶紧恢复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和大爹汇合。”

“大熊,那家伙已经吃了四袋子了,说索亚伲尔的厨师手艺好。”

“*乌萨斯粗口*我哪有?”

“哎呦,我错了,别打我。”

“明天换你去蹭怎么样?”

“别跑,你回来!”

废墟里传来年轻人嬉闹的声音,伴随着夜风升像高空,渐渐远去。

(萨兰德废墟,南城区)

银翼旗舰在地面上投出巨大的阴影,推进引擎向下喷射蓝色的火焰,激起的热风铺面而来,阿西尔族的年轻人黑色的风衣吹成一面大旗,猎猎作响。

他的身后是一排排白铠的士兵,胸甲上阴刻着裁决剑徽,他们AF90复式铳的枪管在海蓝色的大氅侧面隐隐露出。

旗舰的旋梯缓缓降下,来自世界各地的源石学家、基因学家和媒体集团的记者顺着旋梯走下,每个人的动作几乎都是捂着口鼻,探头探脑的向四出张望。

“欢迎各位的到来。”塞涅德停顿了一下,无奈的笑,“这里虽说是是污染区,不过周围的辐射屏蔽系统能够滤除源石辐射和尘埃传播,各位没必要这样。”

科学家和记者们有点不好意思的收敛了动作,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索亚伲尔的少主,将来泰拉大陆上与乌萨斯皇帝比肩的极点。挺拔的眉宇,白净甚至有些阴柔的面庞,目光淡淡的,并不是那种花天酒地,张扬跋扈的贵族,而带着隐抑的锋芒,如同他腰间的那把黑鞘的长刀。

“各位,凯林博士已经在盾构机竖井指挥室等候大家。”塞涅德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身后的白铠士兵依势而分列两侧。

临时的旗舰停泊区到竖井有一段距离,军事管制区沿线均是白铠的士兵,哨塔上QZ-76机枪森冷的枪管对准外围。

“啊,这么多感染者!”一位来自维多利亚的菲林族女记者惊呼。

其他人也闻声望去。

“索亚伲尔不是提前清理过勘探区域了吗,怎么这些感染者还会在这里?”

“多危险啊,我听说最近乌萨斯那边整合运动的事件闹得很厉害。”

塞涅德轻轻皱眉,目光扫过外围,只是看到离军事管制区一个街区以外有感染者在活动。

“索亚伲尔负责安保工作,大家可以放心,他们没有威胁。”塞涅德心里微微一动,发现原来世人对感染者的态度比预想的还要糟糕,索亚伲尔的隔离区和医疗室的屏蔽措施算的上人性。只是平日里这些事离他很远。

塞涅德很想回一句,你们身为源石学家难道不知道源石激发态才会辐射传染吗,但是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塞涅德实在懒得搭理这群人,索亚伲尔与其说邀请源石学家,不如是各国官员贵族的子女,他们多半是为了占一个凯林博士学术交流的名头,回去发表论文,提高声誉。而像凯林博士这样真正推进时代发现的科学家可谓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感染者的偏见并非你知道矿石病的机理就有勇气能面对他们,对待感染者的残酷、冷漠和恐惧因为铺天盖地的言论、添油加醋的事件、刻意制造的敌意深深根植在了人们心里。

你能接受一个感染者朋友吗?塞涅德在心里问自己,可他也不知道答案……

索亚伲尔是用“科学家们”来当人质,防止它国干扰,毕竟这里不是索亚伲尔的国境,并且距离乌萨斯帝国的边境只有30公里。作为泰拉大陆世界的两极,两国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乌萨斯边境,距离萨兰德300公里)

“翼煌阁下,真的要这样做吗……索亚伲尔不同于卡西米尔、东国、维多利亚,开战的代价我们无法估计。”

“不,如果不这么做,代价会更昂贵,希瑘卡,你说这么重要的科学交流会,为什么不邀请乌萨斯的科学家呢?”

“难道是那个……”希瑘卡的语气说不出的沉重。

“我不想让你冒这样的风险,然而变化就是快,我们只守住了7年的和平。”翼煌阁下有些怅然。“我还记得你25岁那年,刚刚做了将官,你是那一代乌萨斯军人里的将星,当时我问你,你的理想,你说为了让鹰旗在这边土地上永远毅立。”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代价有多么昂贵,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我的勋章是用敌人、自己士兵的尸骨换来的……”

翼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是悠长的吐息,可以想象的出那个老人将半了大半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穿着年轻人的修身西装,站在宫邸里眺望着希瑘卡军队的方向,缓缓的吐出雪茄的烟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时候觉得什么也没有守住,这肯定是乌萨斯给我们的诅咒,这次你来决定。”

“以前都是你说出目的,我来执行,现在连这个罪恶也要我背负了吗?”希瑘卡苦笑。

两人那些通讯器沉默了很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起伏。

“我还是想像我年轻时那样啊,即使是个很虚无的理想……”希瑘卡最终打破了沉默。

通讯挂断了。

年轻的上校军官快步走进指挥室,立正汇报,“将军,部署已经完成了。”

希瑘卡转过身,点了点头。

军官正要转身离开,希瑘卡突然说道,“阡翎,你知道帝国的士兵是为了什么而战吗?”希瑘卡的声音不像往日发号施令那样决然,而是有些迷惘,有些疲惫。

这个号称帝国之剑的男人给人的印象是残酷、冷峻与威仪,7年前的乌萨斯帝国的王权更替带来的内战正是此人全权指挥,最终以6万中央军、8万各地方驻防军的枯骨为代价建立了新的乌萨斯帝国,三王子在他叔叔翼煌亲王和希瑘卡将军的拥护下登上了王位。

战争写在乌萨斯人的基因里。

阡翎愣住了,他跟随了希瑘卡将军5年,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很静、静的苍老。

“为帝国的正义和乌萨斯的荣耀!”阡翎回过神来,赶紧回答。

希瑘卡笑笑,他看着阡翎想起了从前的朋友。

…………

乌萨斯帝国军事学院礼堂里,毕业的颁奖仪式已经结束了,人群渐渐散去,灯光映在新刷的墙壁上依旧璀璨。

两个年轻的男孩穿着英挺的军礼服靠在礼堂外的石柱旁,他们胸前佩戴着闪耀的勋章。

“希瑘卡,你是为什么而战?”

“我要让鹰旗永远矗立在这片大地,赫拉格你呢?”年轻人决然的说。

“我也一样。”

…………

“那么皇帝陛下一指命令,就把千千万万的乌萨斯军人送向了战场,你和敌人从未谋面,只因为出现在战场上,就要你死我活,这是对是错?”

希瑘卡问。

阡翎有些不知所措,他平时总是笨嘴笨舌的,做事也是长官说什么就做什么。“对……的……”

希瑘卡没有吭声,瞳孔像是一台老旧的放映机,里面是烽烟战火、尸山血河,还没有倒下的士兵举着武器咆哮,继续冲锋,至死都怀着那个谁也无法确定,虚无缥缈的理想……

“那……是错了?”阡翎小心翼翼的问。

“如果错了。那么几百年来,乌萨斯就是一个错误。”希瑘卡轻轻叹气。

阡翎心中一惊,难道这个乌萨斯第一名将的心中并非写着忠诚。

“怎么,怕我叛变吗?”希瑘卡看着阡翎难看的脸色,苦笑。“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来判断。”

“将军……”

“这个方案给你,进攻到竖井拿走资料之后,你就立即采用它。”希瑘卡将一个掌上电脑递给阡翎。

“是!”

“阡翎,你需要懂的事还很多……”希瑘卡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阡翎觉得今天希瑘卡将军每一句都像是离别时说的话,不加掩饰的吐露,没有任何粉饰。

指挥室的灯灭了,黑暗中希瑘卡的眼瞳中迸射着寒芒, “可我就是不明白……就是这么固执,想要托起欲沉的夕日。”他轻声自语。

茫茫的铁流跨国乌萨斯的边境,乌萨斯雷霆双头鹰的旗帜在风中狂舞,希瑘卡征战了十几年,每一次战役都是精心谋划,磨剑十年挥剑只有一刻,然而这一次他终究被推向了未知的战场。

(地点未知)

“莫尔悇殿下,或者应该叫你菲俐晔城主,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普勒斯替亲切的说。

“真没想到自己会和给我们西西里人带上项圈的索亚伲尔合作。”莫尔悇的声音很冷。

“哦,别这样,那是塞珞斯特大人,怎么能是我呢?索亚伲尔也是分派别的,比起高高在上的君主,我们这样的“革命者”是不是更值得相信?”普乐斯替轻笑。

“真想不通,你们是怎么说服梅萨鲁将军的。”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普勒斯替淡淡的说,可是眼角由不得抽动了一下,他想起那个人的话,有些毛骨悚然,似乎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一切都写在他的剧本上。

“恩,我有两个条件,清理掉索亚伲尔所有支持茵海茨的势力,第二点,必须抓住茵海茨,实在不行就杀了她,绝对不能让她逃走。”

“哦?一个女孩,值得城主大人这样忌惮。”

“这是叙拉古的私事。”莫尔悇显然不愿意继续透露。

“好吧,反正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普乐斯替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关心。

“那么索亚伲尔的新主人,希望你遵守信用。”

“当然。”

(萨兰德废城 南城区 勘探竖井)

从直径30米的勘探竖井边缘向下望去,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深秋的光线并不锐利投在井里,光束反复折射穿越了500米,还未到达底部,就已经溃散了。如果说这是世界的尽头,也恰如其分。

10台盾构机用合金刀刃搅拌沙石泥土的声音像是滚滚的沉雷,在深井的四壁回荡。

挖掘的第7天,原本不应该有这样的进度。然而这里的地下是水蚀土层,没有坚硬的岩石,所谓水蚀现象是天灾投下不稳定源石和周围的泥土混杂在一起,随后经过河流的冲刷,将腐蚀性物质带到河床下方的岩石层中,日积月累侵蚀就越来越严重,大块的岩石变成碎石,碎石又变成细沙。萨兰德废墟位于乌萨斯边境线卡挪迦河的南部40公里,地表上浩浩荡荡的河流——卡挪迦河描绘着乌萨斯东南部分边界,曾经地下深处也有一条同样流向的河流,虽然交相呼应着咆哮奔腾地下河已经枯竭,但水土的侵蚀作用让卡挪迦河的河床比100年前下降了3米,地下的空洞和水蚀土层延伸了方圆60公里,萨兰德废城刚好位于这里。

很明显,这样的稀松容易崩塌的土层作为移动城市的地基下方稳固层是完全不合格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也是为了某种东西而来,甘愿承受整个移动城市下陷的风险。

这里究竟有什么?

“辐射信号源,越来越明显了。”一个研究组的成员在操作室里看着仪表上的指针快要跳到红色的区域里了。

“大约还有20米,让盾构机放缓速度。”塞涅德说。

“遗迹在下方吗?”一位学者问。

凯林博士回答,“不敢肯定,但是这样的放射源不然不能是普通的源石,当时海瑶飞行器掠过这片城区的时候,在5000米的高空,都能检测到辐射。”

又过了一会,轰隆隆的泥土塌陷声随着振动一起传来,操作台像是一艘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摇摆的船,如果不是20根承重梁连接在井外的垂钓塔上,估计现在整块钢架层都会崩溃。

“凯林博士,四架盾构机的探头掉下去了,这里地下有一个空洞。”

“派出无人机对地下进行扫描成像,对地下进行扫描。”凯林博士说。

很快扫描反馈结果出现在了主屏幕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下方的空洞大约是一个半径800米的微微压扁的半球空壳,十几根暗红色的石柱支撑着穹顶,它们表面泛着铁青色的金属光泽。

所有人都被这种古奥肃穆的景象压的喘不过气来,几分钟后才有人惊呼 “城市,一座地下的城市!”

古老的城市的画卷在人们眼前展开,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古城的废墟像是巨兽嶙峋的骨脊,但尽管是这样,也可以看出这座城市昔日的繁盛,绵延起伏的建筑废墟,像是铁黑色的群山,依旧耸立的建筑像是钢琴上残破的音阶,又像是巨大的荆棘丛,线条锋利简明。各国的任何建筑艺术都不可能与它媲美,尽管它是残破的,却如此的震撼恢宏。

“哦,天哪!”学者们从影像传输过来的时候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个感叹句。

在人类面对神迹时,总是情不由衷的感叹。

“只是城市的一角,它的大部分还在岩层深处。像是被折叠的风琴。”塞涅德观察空洞的边缘依旧黏连着类似城市地基的样貌。

“等等,那个信号源在哪里?”凯林博士突然想起这件事。

屏幕上出现一个明显的红点,光芒闪灭。

“把无人机调控到这个位置。”塞涅德对操作员说。

影像传来,所有人都皱着眉头,觉得这里比起城市的其他地方都要平淡,只有一个低矮的建筑,上表面凹凸不平,不过看起来像一个圆台,大概只有7米的高度,委实引不起众人的注意。

只有塞涅德意识到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也许不是这个建筑本来的样子,他似乎见过……

“用声呐扫描这个建筑,包括地下层。”塞涅德说。

整个建筑没入了城市地基中,它的形状像是中世纪骑枪长矛摘去了枪杆的刃端。没入城市地基下方分布占了十分之九,高度超过了200米。

“这是一座塔。”有人说。。

“一座倒放的塔。”凯林博士说,“那个源石辐射信号就在里面。”

剧烈的疼痛和精神电流席卷了塞涅德的脑海,涌现出从未有过的记忆,在他眼中,这座城市活了起来。

几千年前的画面烙在脑海深处,森严的教条叩击着他的灵魂。

“你们所犯并非偷窃之罪,而是亵渎,对于力量的亵渎!”

“你们会被永远埋葬在这里!”

那声音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用的不是任何一种已知文明的语言,但塞涅德偏偏可以听懂。    他看到了这座城市终结时的景象。

天空中有一个人影,他的周围光芒涨落,光芒升起的时候整个天空像是遍布烈阳,光芒收拢的时候天空黑的像是渊穷。一座巍峨孤峭的建筑被投在了城市中,火焰与雷霆沿着建筑呈辐射状向外发散,整个城市崩溃了,地动山摇,无助的人群四散而逃,却又逃不出处刑之地。雷光与火焰在顺着地面翻腾,像扎在这个城市的虬根,抽尽了这里的生机。

炽白的光弧取代了天穹的颜色,刚刚死去的人变成了枯骨,发嫩芽的树木变得像黑色的碳石,地基的岩层化成灰白的粉末,矗立的建筑变成了枯朽的雕塑。这种力量是时间,时间在这个结界里飞逝了千百年,把一个生机盎然的城市变成了遗骸。

这是凌驾于一切暴力之上的暴力,一切权力之上的权力。

通讯器突然剧烈的颤响,那是紧急通讯才有的提示,塞涅德从恢宏血腥的幻象中摆脱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塞涅德还来不及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柯雷亚的通讯传来。

“少主,观测到大规模军队,在乌萨斯边境集结。”柯雷亚说。

“他们有渡船吗?”塞涅德问,卡挪迦河即使在秋季也有3公里宽的江面,水流迅疾,浮桥都无法架设,只能用渡船通过。

“没有,但是他们还在向卡挪迦河行进。”柯雷亚说。

“向索亚伲尔本部发电,并继续监视。”塞涅德说。

“要终止勘探吗?”柯雷亚问。

“……这个消息先保密,不要宣扬,通知防御部队做好准备。”勘探有了这样的发现,塞涅德也不想就此终止。另外他判断乌萨斯人也不敢贸然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