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之后的探索行动中,众人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再次遇敌,莫名其妙的顺利反而令安德烈开始担忧起来。
「席斯,上次这么轻松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没、没有吧,居然只遭遇了1批魔物什么的,也太奇怪了点。」
看着变得越来越宽敞的空间,安德烈果断下令全队停止前进。
一般来说,守护洞窟的魔物至少会分好几队波状进攻才对。
「不会是想汇集在一起决一死战吧。」莉安得出不妙的结论后,下意识捂住嘴巴。
「不可能,」身为学者的狄丽娜否定得十分果断:「魔物没有指挥系统,波状攻击完全是天性,就和群居动物会群居一样,不是什么高深的战术。」
「......」
话音落下,队员们都陷入了沉思。
安德烈则呼出一口气,身为队长一定要比队员想得更远更快:「久奈,能拜托你去看看吗?」
久奈点点头,从席斯身旁路过来到队伍最前方,左手将刀鞘移向腰后,右手紧紧握住刀柄,调整好呼吸,微微压低重心。
「狄丽娜,照明。」
「了解。」
狄丽娜提着「巫术枪」小跑到久奈身边,解下自然灯,将它挂在对方的腰带上。过程中,久奈的姿态没有一丝动摇,甚至让人怀疑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粉红色瞳孔直视前方,明明是漆黑的洞窟,却好像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谢谢。」
「一路顺风。」
狄丽娜拍拍久奈的腰部,原地下蹲,同时端好「巫术枪」。
魔法阵在枪口展开,少女扣动扳机,射出一发照明弹。
「咚——」
被照亮的地方,离脚下大概200米远。
久奈轻轻向前移动,上半身始终保持着固定的姿势。
「居合术」,以反击为主的体系,搭配久奈强大的感知能力,任何靠近她的魔物,都会被一刀两断。
维持与久奈10米的距离,小队跟随少女前进,只不过前锋换成了端枪警戒,随时能够支援对方的狄丽娜。
50米...40米...20米...10米...5米...
踏进这片区域的一瞬间,久奈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差点产生走出洞窟的错觉。
因为空间突然变得非常宽敞。
照明弹下方,是灰色泥土构成的地面,墙壁以圆形环绕四周,粗略一看,半径大概有100米以上。
「这里就是核心区域了吗?」
自言自语着,久奈突然停下脚步。
「咻!」
「啊,烧完了。」重新被黑暗环绕,狄丽娜抬高枪口,指向洞窟上方。
「来了。」
有什么东西踩在了泥土上,虽然声音十分微弱,但在寂静的洞窟中,足够久奈在对方接近前察觉到它的存在,即使这里一片漆黑。
「咔...」左手拇指将刀刃顶出刀鞘1厘米,解除护手的卡扣......
嗯?
声音的方向变了。
久奈微微侧过脸颊,调整双耳的位置,通过对比确认对方方位。
没有采取直线突袭,而是跟我玩这种招数吗?
「久奈......」席斯刚刚开口,就被狄丽娜抬手制止。她没有选择发射照明弹,因为这样做会干扰到久奈的判断。
「沙沙——」
「沙沙——」
「沙沙——」
恼人的响声忽近忽远,就像有东西在轻挠自己的耳膜。久奈干脆将所有其它声音排除出脑海,静心捕捉黑暗中稍纵即逝的变化。
在绕圈圈吗?
久奈将下盘压低,大腿肌肉逐渐收束,被粉色皮革手套包裹的右手,对刀柄进一步施加压力,「咔咔」的轻响通过骨传导直达脑海。
「沙沙——」
「沙沙——」
「......」
「!!!」声音突然消失。
久奈没有丝毫犹豫,拔刀,刀刃擦过刀鞘,火花绽放,她扭动腰部,带动身体,以右腿为支点,左脚蹬击地面,全身的爆发力汇聚于刀刃,转身,斩向后方!
「唰——!」
「叽——!」
击碎坚硬甲壳的脆响,割裂肉体的黏稠手感,尖锐刺耳的叫声,在刀刃划过的轨迹上接连出现。飞起的断肢,喷洒的血液,这些都被久奈抛出视线之外,此刻的她只会锁定对手。
跳起来越过自己吗?
「居合斩」的残响还未结束,久奈就将刀刃以最快速度拉回,刀尖对准面前的魔物。
别痴心妄想了,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灯光照亮了对方,是一头比席斯还要高的「影子螳螂」,失去镰刀状胫节的它尖叫着,身体下伏,足部开始蓄力。
然而,久奈抢先将长刀刺向它的头颅,刀尖呼啸着,贯穿了魔物的大脑。
别想逃!
刀刃继续向下,直到斩裂它的下颚,沾满鲜血的刀尖重新接触到空气。
头颅的一半被切开后,「影子螳螂」停止了尖叫,足尖从土壤里弹出,下伏的身体触及地面,就此死去。
久奈甩动长刀,刀身上的污秽洒向地面,她没有松懈,转身,再次进入警戒状态。
「厉...厉害。」
在魔物落地时,席斯立刻将狄丽娜拉到自己身后,战斧刚刚抬起,魔物就被重创了。
如此可怕的力量与速度,全都出自一位少女之手,纤细白嫩的手臂,粉红色侧单马尾,以及冰冷的长刀。
众人绕过魔物的尸体,继续紧跟着久奈,直到对方松了口气,收刀入鞘。
「应该没有魔物了,它们是不会等待那么久...嗯?」
久奈侧身看一眼身后,发现队友们正排成一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久奈好像又变强了。」狄丽娜说完,5人整整齐齐地同时点头:「嗯!」
听到称赞的少女脸颊上染上红晕,气势也弱了下去,羞涩地回应:「谢、谢谢。」
黎悄悄回望一眼魔物,灯光的边缘,位列「危险魔物名单」第5阶的「影子螳螂」,恶心的事物正不断从它破碎的头颅中滴落。
这...可以算是秒杀了吧......
「嘿!」
安德烈将组装好的金属棍用力插入地面:「是这里对吗!?」
「是的!」狄丽娜拿着蓝图,右手指向另一边:「队长!接下来是那里!距离不要超过15米就行!」
「好的!」
在她的身旁,莉安正跪在地上,描绘着一座中型魔法阵。
「狄丽娜!这边也好了!」久奈将青色丝线系在金属棍末端,将它们连接在一起。
「好的!等这边布置完后!就可以来设置这边的了!」
席斯抱着一捆金属棍瘫坐在地上,看着工作进度已经过半的安德烈,他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叹了口气:「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这些东西感觉......」
「咚!」狄丽娜单手持枪用枪托敲了一下他的头盔。
「下次给你一把铲子,你来负责挖下去?」
身高1米95的大块头即使坐着也比狄丽娜高一点,但当他与少女对视时,圆框眼镜后方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可爱面庞散发的气势令他从地上跳了起来。
「不用了学者大人!在下立刻开始工作!」
慌忙与少女拉开距离后,席斯按照之前的指示,以最快速度插好金属棍。
「真是的,也不想想我熬夜几天才把它们设置好的......」
「哈哈.......」莉安抬头苦笑了一下。
黎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摊开的布料上摆放有食物,饮料。多亏莉安的魔法,透明酒桶内的花茶仍然漂浮着冰块。
杯子都是同一款式的订制品,图案则由久奈根据大家的性格选取不同的动物印在表面。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会是穿山甲就是了。
「唉——」黎拿起金属杯子,正好能看见一脸严肃的穿山甲。
握住冰凉的把手,此时正是火之季中月,冷饮是抑制心中躁动的上佳选择。
「享受生活与拼命战斗,我们探索者就是这么矛盾的存在呢,是吧?前辈。」
明黄色的液体逐渐上升至杯口,黎扭头看向身旁,一具血迹斑斑的骸骨被天蓝色布料包裹着,静静地躺在地上。
白色松鼠飘在半空中,双手握在一起祈祷着,祭拜逝去的英灵。
它是「代灵召唤物」,由「先导者」召唤,联通自身意识,与探索者小队一起进入未知区域的创造物。
平时它会呆在队员的背包里待机,必要时才会行动,任何召唤物都会有使用寿命,在返程前,这几乎是唯一的与「先导者」取得联系的手段。
「呐,爱丽丝小姐,前辈的日记,我能看一下吗?」
松鼠睁开双眼,小小的眼睛直视被包裹的尸骸:「布卡·肖纳斯,以探索者的身份在此永眠。根据探索者守则,探索者密页将会向全人类公开,魔狩黎星,你有资格翻开那本日记的最后几页。」
手掌摩挲着日记的封面,棕色皮革上布满了血迹,辛亏魔物对它不感兴趣,这本探索者日记才没有像主人的骸骨一般,布满密密麻麻的咬痕。
找到它的时候,连狄丽娜都不敢伸手触碰,还是安德烈让她们转过头去,自己收拾被魔物吃剩的「残羹剩饭」。
将骸骨全部收拢在一起,用布料包裹住,交给「先导者」爱丽丝后,安德烈就带着众人设置装置去了。当然,黎星被留了下来,进行修整。
他在距离骸骨不到3米的地方铺好布料,摆上食物,并没有不尊重逝者的意思。恰恰相反,正因为对方也是探索者,当仪式完成之后,骸骨消散,魂魄解放,残留于这个世界的时间内,黎星希望能和同伴一起陪伴着对方。
但这些都是阅读完探索者密页以后的事情。
「探索者密页」,记录着一位探索者一生中最重要的情报,可能是炼金术师最宝贵的秘药配方、剑士最强大的剑技、战斗巫师最可怕的秘典......
更重要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以及对人类处境的看法。
曾经有一叠记录某片区域的密页,帮助人类开辟了第二座地面城市。
在逝去的探索者身边解读它,是对逝者的尊重,以及薪火相传的决心——
您的意志,我们继承了。
拥有「永固魔法」守护的探索者密页,就在日记的末尾。
轻轻翻动纸张,黎星没有直接翻阅密页,而是从这位前辈的最后一天,缓缓倒退。
「......」
借助灯虫的光芒翻阅着日记,黎星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向他靠近。
「黎。」「哇!」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全神贯注的黎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在偷看别人的隐私吗?」
「狄丽娜......」看见少女挑衅的眼神,黎星白了对方一眼,顺便示意她看看气氛。
松鼠爱丽丝完成祭拜后,抱着牺牲者的狗牌,飘到安德烈面前,郑重地交给他。
「肖纳斯......」
「队长认识他?」
「嗯,第82探索小队的队员,上次优比纳斯的情报就是他们提供的。」
「雇佣制的探索部队吗,为什么会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这里已经是黄区中心了吧?有舰防军陪同他们吗?」
「他一直在丝碧蒂号上工作。」黎星对围拢过来的队员们说:「和我们算是同僚。」
安德烈走到黎星的身旁坐下,对方向他展示日记的其中一页。
「火之季前月......」紧皱着眉头,安德烈示意黎星翻到下一页。
众人也围绕着黎坐下,后者将日记轻轻放在布料上,一位探索者生命中最后几天所发生的一切,逐渐呈现在这支小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