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造访

1

奇怪了。

赛瑟尔活动手指,感觉手背上汗毛直竖,这只是一种模拟的感觉,因为她身上除了头发外的毛发已经因为体温降低而逐渐消失了。

一般来说只有附近有潜在危险时才会这样,但这里是安全屋,应该没人能发现才对。

她从便服的背后抽出短斧,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大门上传来了叩门声,那边正是无形压力的来源。

“赛瑟尔,干嘛这么紧张?”银塔从另一边的房间里走出来,这次穿戴整齐,“我去吧,我正好要出门。”

赛瑟尔点头应允,但还是握着斧子站在背光的墙角警戒着。

在伸手拉开门之前,银塔也停下来了。

就算没有非人类的超常知觉,作为战士的本能还是在她心中响起警笛,门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伸手握住腰间的剑柄,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和洛斯忒对阵的时候,那可真说不上轻松的回忆。

随着缓缓的吱呀声,门外的月光洒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洪水般的威压,连天空都下沉了一分。

银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浑身的神经都瞬间绷紧——

门外的九个人,实力全都在自己之上!

房里,伊莎贝尔走出来,看到了墙角严阵以待的赛瑟尔。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银塔。”

“银塔怎么了?”伊莎贝尔按着太阳穴,有时候赛瑟尔不愿意说长句子的毛病真的挺麻烦的。

“跪下了。”

伊莎贝尔一怔。

“怎么回事?”这回换赛瑟尔发问。

“如果她跪下了,那意味着,我们大概也该照做。”

……

客厅里,一个人坐在茶几旁,悠闲地喝着茶。在她旁边站着一排身影,他们自发地分成两边,其中一边散发出压抑不住的危险气息。

银塔站在女皇身边,笔直地挺立着,表面平静但背后却不断冒着虚汗。

谁都知道她虽然委受重任,但还是任由穿越者猎杀者解决了一只新猎物,而且这还是在他们对格拉斯的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这可是女皇最看重的任务,现在陛下本人终于亲自来问责了。

还带着八个实力逆天的家伙。

银塔用余光瞥过这些人,每个人脸上都只有两种情感——对于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毫无疑问他们是军人,但自己在军队里却从来没见过、甚至听说过他们。

卢纳狄克的军队实力非常恐怖,如果不是因为纪律极其严格,那些军人们退役后恐怕会把社会搅得天翻地覆。也正是因为纪律与实力的双重保障,才能使军队成为衰落的卢纳狄克与其他国家间,不可跨越的高耸城墙。

然而银塔可以打包票,至少在她离开军队的时候,没有一个现役军人有眼前八人的实力,包括自己。

尤其是当头那位蓝色头发的女性,若说其他人只是让自己感到有压力而已,那她就是那种会让自己不想当着她的面拔剑的家伙。

也许,她甚至可以和洛斯忒匹敌。

2

“银塔。”

银塔心中一震:“是!”

女皇放下茶杯,指了指缩在墙角的那个人。

彩云完全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飘扬的炎发都暗淡下去了不少。怎么回事?谁闯进来了?那个很嚣张的女人是谁?这八个实力爆表的家伙是干什么的?她指我干什么?我犯错了吗?我该认错还是该跑路?

“她是谁?”

彩云急忙上前一步自我介绍:“我是弗艾——”

“陛下没有问你。”

阿塔艾尔的嗓音如同坚冰般寒冷,彩云被她的气势震得一颤,委屈巴巴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银塔向她使了使眼色,叫她别轻举妄动。

“她是弗艾娅·彩云,是我准备收编的新队员,我和弗艾娅是相识很久的朋友,她是可以信任的对象。”

现在只能先这么说了。

“新队员吗,实力如何?”

“只会比我强。”

女皇挑了挑眉头,她向彩云招了招手,后者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看阿塔艾尔的脸色,确认没事后才走了过来。

女皇打量着她,开口问道:“你是穿越者吧?”

所有人都一惊,包括银塔。

“你怎么知道?”

“‘您’!”阿塔艾尔厉斥。

彩云低头咬着嘴唇,说什么都错,更委屈了。

“没事,阿塔艾尔,她不知情,这不算冒犯。”女皇摆摆手,“弗艾娅,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露娜狄克,听说过我吗?”

“卢纳狄克?可那不是……”想到这里,彩云捂住了嘴,慌忙跪下,“参、参见陛下!”

“起来吧,穿越者没必要对我跪拜,你们是自由的,不应该受到身份和国籍的束缚。”她叹了口气,“我能看出来你的身份,因为你和我丈夫有着一样的眼睛,穿越者的眼睛,总是好奇,总是充满活力。”

“谢谢,呃,承、承蒙赞——夸奖!”

女皇被逗乐了,她轻笑两声,亲自扶彩云站了起来,但忽然话锋一转:“银塔没有告诉你,你们猎杀的对象是谁吧?”

银塔心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还没有,”她连忙接话,“今晚我才刚开始和她讨论入职的事宜。”

“嗯,还没来得及吗。就和未递送到我手里的简历一样啊,邮递的问题,我猜?”

银塔在心中叹气,还是被女皇识破了。她立刻单膝跪地,震得地板咚响:“不会有下次了!”

女皇走到她身边,背手而立:“确实不会了。”

银塔一惊。

“因为穿越者猎杀者将永远无法踏出这个镇子,这将是最后一次猎杀行动。无需紧张,起来吧,你做得很好。”

“我,做得很好?”

“当然,你紧紧咬住了猎杀者的尾巴,正如我所料,你帮我确定了他们逃亡的方向,给了我完美的截杀机会。”女皇转过身看着银塔,“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派你去干掉洛斯忒的吧?你的实力不够,这我们都知道。”

“是……”银塔握了握拳头。

女皇拍拍她的肩膀,目光越过她落在阿塔艾尔身上:“我的十二星辰将会代替你们完成这个任务,你的喀穆尔行动队负责协助他们,你的职位没有变化,但从现在开始你受阿塔艾尔调遣,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阿塔艾尔?”

“如果是您的旨意的话。”

“那好,开始你们的权力对接吧。”

女皇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一直消失在大门之外,没人知道她是去干什么,也没人有资格问。

房里的众人全都松了口气,至少银塔这边是这样。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迅速重整态势走向阿塔艾尔。

“你好,我是督察署十三部负责人,银塔·格里蒂——”

“戈文诺尔。我读过你的档案,你是个很有特色的案例,”阿塔艾尔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亲切问候的意思,“……不得不说,我有些失望,你身上没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你的人就负责后援吧。”

银塔憋着一口气,尽量不显露出自己的不满:“没问题。那你是?”

阿塔艾尔顿了一下,嘴角一扬,银塔用这种明显太晚的身份问候暗示她不懂礼貌,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禁卫十二星辰首星,你没听说过我,因为还没出现过需要我来解决的问题。我不会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虽然你似乎不怎么介意这件事的样子。”她转头向自己的人,“末星,空冰。”

最后一人走出来,那是一名比她略显年轻的短发少女。

“你加入这个什么行动队。”

末星点点头,毫无异议。

银塔对这种明显的安插眼线行为有些不愿意:“我的人都是我自己选的。”

“那我现在建议你选择空冰作为新队员,有问题吗?”

两人直直对视,视线在空中摩擦。银塔虽然憋着火气,但她知道现在阿塔艾尔是自己的上级,上级的话就是命令,这都不知道这些年她就白干了。

“……没有问题。”

“很好,现在,你和你的队员之前在干什么,现在就继续吧,除了空冰会跟着你们。我和我的人还要保护陛下,先走一步。”

说着,阿塔艾尔就向门口走去,其它禁卫依次跟上。

“等下,那我的命令是什么?”

“没听清楚吗,我让你做你之前做的事,不管那是什么。”

银塔自然不愿意,这不就跟哪凉快到哪待着是一个意思吗,不过这些话她当然不能说出口。

“陛下叫我协助你的行动!”

“但没有规定时限,”阿塔艾尔回头瞟了银塔一眼,冰冷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一丝戏谑,“等你到我的实力再说吧。”

看着阿塔艾尔远去,银塔揉着自己的头发,心乱如麻。

但她没有办法,强大的实力就是傲气的基础,不管是道德、礼仪、规矩都无法约束,在这个世界里,这就是真理。

你对真理不满,那只能说明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3

女皇吹着夜风,皓月与她对视,像是个从不讲话的宁静挚友。

她旁边的地上,沙子与泥土突然聚集起来,在纠缠间迅速变成一个人形。它对女皇微微躬身,向旁边的道路抬起手臂,示意这边走。

女皇点点头,正要离开,突然停住了脚步。

最近的路灯在五六米外,她是站在黑暗中的,而在路灯光圈的最末,一个小女孩正望着她。

小女孩背着光,只能看见轮廓,整张面庞都藏在黑暗里,看不到任何神色。

“怎么了?”女皇发问,心想这大概是哪家的孩子吧,“找不到家了吗?”

女孩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近十秒后,女孩才摇摇头,她抬起一只手,指着女皇。

“是你。”

听着少女稚嫩的声音,女皇有些不明所以:“是我?”

“你走错了。”

女孩平静地说着,声音里似乎不带有感情。

“巫泰,在西边,不在这里。”

女皇心中一惊,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阿塔艾尔。

“怎么了,陛下?”

“没什么,只是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

两人一同看向路灯下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

女皇深吸一口气,平稳自己的心情。

看来是幻觉。

应该没有人知道巫泰的事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