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家歷來有一個傳統,就是將家族最重要的訓誡由父親口傳心授於子女。

旨在讓孩子懂事開始就在父親的監督下,形成與亞特蘭家族相符的品格。傳承亞特蘭的堅守。

而這也成為卡里薇婭與父親之間少有的回憶之一。父親說過重要的族訓不能輕易說給外人。因為那是亞特蘭的驕傲,是不允許別人踐踏意志。

卡里薇婭沒有兄弟姐妹,這也成為了父女間的小秘密。那是只有母親知道的小秘密。

“亞特蘭的真意是守護。亞特蘭肩負英雄的使命。”

當聽到這話語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說出時,卡里薇婭的震驚讓她直指拉維斯核心,斯塔亞腦袋的冰刃偏離了軌跡。

卡里薇婭未曾想過一句簡單的話語竟能讓自己動搖到如此地步,呼吸的急促是這個天才近幾年未有過的體驗。接踵而至的困惑,驚訝激蕩於那早已乾涸的情緒之池。

沉默突兀的降臨,一瞬間的難以冷靜,讓卡里薇婭錯失躲過,突然出現的鮮紅魔力的機會。

擊碎那揮下的冰刃,仍然以極快的速度擊向卡里薇婭,常識以外的突襲與自身的動搖,讓卡里薇婭只能本能的構築相較攻擊而言,略顯脆弱的屏障,進行防禦。

但顯然無法完全的防禦,那過於突然與凌厲的攻擊。不甘與屈辱,閃過腦海,意識飄散開來,沉寂於黑暗。

………

“只是暈了過去了而已。”

柯佩西婭也許是因為被驚擾沉眠而感到不滿,也許是因為自己的攻擊被化解而感到不滿,或是兩者都有。那由魔力構築的幻影緊皺眉頭。

天際泛起將明的魚肚白,早晨的校園開始蘇醒,已經開始有稀疏的學生行走於校園的街道。

訓練場的偏僻讓剛才所發生的事缺少目擊者,不然應該是足以轟動校院的大事。

……

很多人憎惡別人的欺騙,自誇自己的謊言。總是追逐真相,品味其後的真實。人們需要真實,但有時候與期望不符的真實卻難以打動人心。

要進行魔法練習的卡里薇婭並沒有帶佩劍。這令卡里薇婭對自己感到不滿,自己還是過於疏忽了。

拉維斯,會給自己帶來極度不愉快的生物。除了斬殺,卡里薇婭不存在其他任何想法。

是拉維斯還是禁忌者對卡里薇婭來說不重要,在她的眼裡,那並沒有區別。作為利刃代替的冰刃本該劈開那頭顱,毀掉那裡可能存在的核心,終結那不知是拉維斯還是禁忌者的生命。

本該是這樣被認可的展開的,可是……

模糊的意識逐漸清晰,昏暗的房間與本該被斬殺之物,以及自己被束縛的事實。

昏暗的房間是鮮有人出入的老舊訓練設備倉庫,束縛的強力讓抵抗顯的意義不大。對現狀的把握讓卡里薇婭此時的內心意外的冷靜。

“公爵小姐,希望我們能冷靜的談談。”

“如果有選擇的話,我想用劍削掉你的腦袋。”

卡里薇婭本能的感受到了威脅,那只有在奧斯頓院長身上感受過的威脅。

看着那出現在斯塔亞身邊的紅髮女孩,卡里薇婭深刻的理解了那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夠敵對的強者。

雖然那只是魔力構築的幻影而非本尊。害怕?恐懼?那是與之相反的感情。強烈到讓卡里薇婭想要瞬間掙脫束縛的挑戰的慾望,這無疑是對柯佩西婭的挑釁。

“這個是我養的寵物,你不用……”注意到卡里薇婭視線的斯塔亞將雙手搭在柯佩西婭的肩上。

“嘭~”話音未落,斯塔亞整個身軀都飛到了牆上。撞擊聲讓卡里薇婭昂揚的戰意冷卻了一些。

“在……意……疼……”

柯佩西婭難以容忍,自己面前的輕浮。那是對自己威嚴的蔑視。所以面對斯塔亞不時的冒犯行為感到厭煩。

柯佩西婭的做法相當簡單,直接動手,希望他能用肉體的疼痛記住,在自己面前演小丑的代價。但並不怎麼見效……

那彷彿是斯塔亞.克維深的構成特質,難以更正。更早記憶中的斯塔亞並非如此。

當生活的足夠安逸,三年不足以改變一個人的行為。當驟然脫離安逸,一夜白了頭卻也不值得為奇。深知此理的柯佩西婭絲毫沒有追究原因的想法。

“既然,奧斯頓院長允許將我們進入學院,就證明我們的無害,不是嗎?”

如果能夠讓這位小姐認識到自己的安全性,也就不會起衝突了。斯塔亞天真的這麼以為著,並嘗試從這個點進行突破解決問題。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把管理會搬出來震懾一下這個小丫頭了。

“當然,我們的存在,院長是很清楚……”奧斯頓與瑪爾克這兩個老狐狸,難以依靠。

“很抱歉打斷你,但你好像誤會什麼了。”

黑瞳閃過的嘲諷以及沒有歉意的抱歉,斯塔亞絲毫不在意。

“誤會?”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與那位上級拉維斯簽訂契約的禁忌者吧。”那陳述般的語氣不在需要肯定。

“能夠被允許在公眾場合活動的禁忌者多半與管理會有關。亞特蘭家雖然沒落,卻仍然在元老會有一席之地。”極為接近的真實讓斯塔亞認識到卡里薇婭的天才之名絕不僅僅來自力量的強大。

“所以就算殺了你,也不會有人特意找亞特蘭家的麻煩,況且為人類之敵找元老會的麻煩無疑是自掘墳墓。”

柯佩西婭早已感受到了束縛魔法正在不斷的瓦解,卡里薇婭的長篇正論,不過是吸引注意的手段。

柯佩西婭驚異卡里薇婭的冷靜與智慧。甚至很欣賞,困境之下掌握主動的堅韌。但柯佩西婭不會將卡里薇婭的挑釁放在眼裡。相比這些,她更在意少女腰間有些突兀的典籍,有着相當雄厚的魔力波動。

顯然,斯塔亞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不然也不會特別叮囑自己不要去碰它。

柯佩西婭之所以放任卡里薇婭的行為,一是現在的她並不足以構成自己的威脅,二是柯佩西婭很期待斯塔亞的作為。

斯塔亞表現輕浮卻不愚蠢,至少柯佩西婭不會天真的認為斯塔亞想要隱瞞之事會如此輕易暴露。

卡里薇婭的強硬態度已經顯明,她只是為殺拉維斯而殺。已經不僅出於作為人類的義務,確切的講更偏向於執念。

“說那麼多,也只是說給你聽的而已,就我個人而言,殺掉怪物並不需要理由。”

束搏已然解開,凝聚的魔素,蓄勢待發。這次絕不會犯下輕視的錯誤。當然,不會立刻殺掉這個禁忌者,畢竟還存在着父親訓誡的疑問,或者說那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事。

這個人或許與父親有着某種聯繫,但怪物終究是怪物。不了解,不認知就會省去很多迷茫。這是卡里薇婭所持守的原則之一。

“卡里薇婭,讓我們來談一個關於如何醫治你和你母親的咒詛的交易吧。”目光注視着開始發動魔法的卡里薇婭,斯塔亞的嘴角扯起笑容。

可恨的動搖再次侵蝕卡里薇婭。如跗骨的蛆蟲讓卡里薇婭的臟腑翻騰起來。咒詛的律動深刻的感觸着面具的存在,面具也沒有近期被脫去的痕迹與觸感。魔法終究因為內心的顫抖湮滅於初型。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嘛?不過是法爾娜大水晶的奴隸罷了。是有辦法醫治咒詛的人。當然,還是想要拯救你的好人。”

斯塔亞的笑容宛如來自深淵,言語的誘惑如惡魔的低語。眼前的少年不在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

淺灰色的瞳孔中閃爍的秘密組成濃稠的黑暗。長久的注視讓卡里薇婭宛如陷入無底的泥沼。

平衡的真諦在於交換,付出代價是交換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