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伊斯克罗勒!那边怎么样了?”

伯纳德·伊斯克罗勒的肩膀被焦急的东方羽抓住,这架势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伊斯克罗勒来不及喘气,连忙说:“我们先把格温和久娅送走!”

“玛格丽特呢?!”

“先把人送走!不要影响他们战斗!”

“明明是你在影响他们好吗!我跟你明讲过玛格丽特不可能打过卡列芬娜,你不劝她反而添油加醋!光辉女神在几百年前就沉眠了!再者说,光辉女神是否真实存在尚且没能证实……喂,我说,你这家伙有在听我说话吗!伊斯克罗勒!”

他正在久娅面前与她解释情况,突然被东方羽一把拉开,引得他不耐烦地甩手道:“你清醒一点吧,东方羽!马上把人送走!厨房有个侧门可以出去吧,赶快!你知道‘你好!小甜甜!’在哪的对吗?”

“你会害死玛格丽特的,你这个恶棍!”

东方羽咬着牙,一拳往他脸上挥去,谁也没想到,他居然用右臂挡住了,手臂前悬浮的幽蓝色圆盘,就跟格罗根手上的一模一样!

“你何时跟老头学的咒术!”东方羽惊呼道。

伊斯克罗勒放下手臂,回答说:“刚才他用的时候我顺便记下了。快走吧,我先出去看看!”

“一走了之?不管她了吗!你想逃吗!”

“如果!”伊斯克罗勒一把抓住东方羽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高声道,“我是说如果玛格丽特今天死了,就是你这个懦夫害的!看看你在你家‘大人’面前胆怯的样子吧,东方羽!”

“你脑子有病吧!她卡列芬娜可是烈火的女神啊!我何德何能去招惹她!”

“是又怎么样?神明就可以肆意践踏庶民的幸福吗?你允许她无凭无据不清不白再实施一次屠杀吗!我的死活你不在意也就罢了,那久娅呢?格罗根呢?格温呢?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吗?你们不是家人吗?”

“我……”

“你们两个快别争了!”趁着东方羽无言以对的时候,久娅赶忙将两人拉开。伊斯克罗勒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再同他争辩,快步走到侧门边,打开一条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明媚的阳光撒在庭院里,白玫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露水熠熠生辉。一切正如往常一样的安静美好!

这样的景象着实刺激着他的神经,一瞬间竟有滚烫的泪水在眼里打滚。他只能眨着眼睛,把所有的悲痛同话语咽进肚里。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就可以将泪水尽数埋葬在玛格丽特发丝中……

他如同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执行着早前的计划。猫着身子躲在树丛后面,见到前院里光影交错,三人混战十分激烈,他朝侧门内招手示意他们出来。

前一秒是东方羽窜出木门的身影,后一秒是他披肩下猛地炸出一对青蓝色的翅膀,当伊斯克罗勒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定神细视时,眼里只剩一只青蓝色的大鸟,爪子上抓着两个人,飞天一阵,向他俯冲下来!

“赞美托婕卡……”

伊斯克罗勒从树丛边直直地站起,喃喃道。

大鸟掠过他头顶,一口衔住他的大衣,一时间他只感到狂风在他耳边呼啸,强烈的失重感几乎要吞噬了他的理智。他努力地睁眼,想看清眼前歪斜的地面上,交错不清的光影中究竟进展如何。还不等他分清谁是谁,只见一道火光闪过,他下意识地画出右臂的圆盾,无奈他尚且初学,一臂的直径连他自己都挡不全。

听得大鸟一声呜咽,他知道东方羽没能躲开火光,右翅膀被击中,烧的稳不住方向,一直扑腾,最后竟从半空中直直地坠落下去!

尽管伊斯克罗勒已经尽力画了格罗根用过的那种圆盾在背后,又在地上滚了几圈,还是摔得够呛。他勉强睁开眼,看见自己落在庄园外不远的树林里,隐约能看见庄园的围墙。久娅在不远处,虽然只有皮外伤,但却因为收到惊吓而晕过去了。至于东方羽,已经化作人型,可情况有点严重,他右翅上的羽毛被火烧掉三分之一,伤口焦黑,疼痛不堪地用他的水法术灭掉最后一点火星。格温德林从他的臂弯中踉跄出来,扑到久娅身边,呼唤不停:

“久娅姐姐,呜呜……你醒醒呀……”

“伊斯克罗勒!你还行吗?”东方羽抱开格温,直接把昏迷的久娅扛在肩膀上,“你把格温抱着,往前走一点,让我把伤口治治!”

“好!”

他把格温抱在身上,快步跟着东方羽,目光四下寻找着合适的掩体。没成想,东方羽竟好似突然被什么人扯住了衣服一般,他左右闪躲,就连头顶的发髻都被扯掉了,乌黑的头发四散在风中。

“伊斯克罗勒!接住久娅!”

他大喊一声,将肩上扛着的久娅丢过来,然后右手猛地伸直,一柄银白色的长剑由光束化为实体,赫然出现在他手心。他迅速地握剑朝前方劈砍,看不见的物块砸得地面落叶一阵阵颤动。

然而,这东西却源源不断地出现,企图抓住东方羽的手脚,好在他身手敏捷,逐一砍下,只剩最后一个掐住了他的脖子,就在他奋力挣扎的时候,只听两声枪响,物块应声落地——这是伊斯克罗勒开的枪,枪口飘出一缕轻烟,弹孔留在了松树上。

“你到底偷学了多少法术啊。”东方羽涨红着脸,咳嗽几声,喘着气说,“还装着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为了让玛格丽特关照你吗。”

“能不能别闹了……”伊斯克罗勒的下半句话是想让他赶紧治伤,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打断了他的话——

庄园里传来的是玛格丽特的惨叫声。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东方羽顿时跳起来往回跑,扇了了几下翅膀,却发现自己根本飞不起来,一下子摔在地上,正是毫无防备的时候,被看不见的力量又一次掐住了这个苦难的人的咽喉,还将他提到了半空中。左轮的六发子弹只剩下一发,伊斯克罗勒像刚才一样立刻开枪,却一点用也没有,也许是没有打中吧。他连忙从大衣兜里翻出子弹盒,手忙脚乱地装了弹,再开枪,仍旧没有任何作用。

难道是因为……加了咒印的子弹用完了吗?

“卡、卡列芬娜……!”东方羽痛苦地捂着脖子,挣扎道,“你尽管……冲我来好了……!啊啊啊……”

“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卡列芬娜的声音在树林里回响不断,究竟是脑海中的幻想还是真实存在的耳闻也分辨不清,亦真亦幻,她又说,

“你该知道背叛神明是什么罪过。”

“老女人!你别动他们——!”

他听见玛格丽特历声大喝,一时间风声飒飒,卷地狂岚,简直要把他和松树一道卷入空中,头顶乌云聚集,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赶紧扛起久娅,抓过格温德林,往树林深处跑去。

“哇——!”

脚下的石头或是什么别的东西把他绊倒在泥水中,掌根撑着铺满碎石、枝杈的路面滑了一阵,火辣辣地疼。他慌乱地抹掉满脸的泥泞,颇为欣慰地看见久娅·格林诺尔小姐终于苏醒过来了,甚至还能在他之前爬起身,伸手搀扶他!

“现在是……怎么回事?”她在暴雨中喊道。

“东方羽被抓住了!我们出不去了!你和格温先找地方躲起来!”

他往前跑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折返回去,趴在自己刚才摔倒的地方,扒开草皮,居然见到一面窄玻璃窗,他惊呼着一脚踩在窗框上,奋力拆下,朝两人喊道,

“就在这!你们就都进去躲着!”

“啊!这是……丽塔的工作室!”格温德林兴奋地大叫,见伊斯克罗勒食指竖在嘴前,这才安静下来。

“掩面女!久娅就拜托你了!”伊斯克罗勒摸了摸格温德林湿漉漉的头发,便起身扶久娅钻进工作室的通风口,同时叮嘱说,“要服从命令!不能像刚才一样乱来!不能咬人!明白吗!”

格温德林学着卫兵的样子立正稍息,敬礼道:“请放心!长官!”

他笑了笑,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水。热乎乎的,可能是眼泪混在雨水里了吧。

他不再多想,转身就往庄园的方向跑去,因为在庄园前院的上方,有着他的心上人,漂浮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的中心,华丽的衣裙被火烧成残片,纤细的腰身干裂焦黑,可她仍然庄严冷峻,宛若君临顶点一般,喝令万千兵将为他们的女王尽忠。

越往中心走,寒意就越深,豆大的雨点中夹杂起石子般的冰雹,砸的他满头满脸地疼。他靠着围墙,喘口气,看见庭院中的叶子和土地上不再是他所感到的冰雹,而是尖锐的冰锥,这高速旋落的利刃扎穿了玫瑰丛油亮的叶子,散落了一地的白色花瓣。

卡列芬娜华丽的男式西服已经被冰锥划破,脸上也有少许血痕,但她只是手掌张开于身前,那薄薄的一层火焰就将刺向她的冰锥融化甚至直接蒸发成一阵雾气。

乌云还在加重,白天变成了黑夜,强烈的对流带来了电闪雷鸣,刺骨的寒风狂妄地呼啸,冰锥从箭矢粗细直接变到了投枪那么粗,乱剑之下的卡列芬娜明显地慌了手脚,一不留神竟然让东方羽找准了时机,挣脱开去!

“不许你,伤害玛格丽特……”

他落在围墙上,手里的长剑淌着水,声音嘶哑地低吼道,

“背叛神明又如何?神要杀我,那便杀吧——!”

寒气使得雨水在他张开的翅膀上凝结,一眨眼间居然为他烧伤处重新结成了羽翼,而且比原来的更为巨大,羽刃上锋芒更为泠泠。他当即挥动羽翼,一跃而起,对准卡列芬娜狂妄的笑容就甩出无数的羽刃,切碎了万千的雨点和冰雹,斩断了她凌乱的红发。

然而,令人担忧的是,她脸上的神情不但没有了先前的慌乱,而是变得无比兴奋。她双手握环叠在胸前,拳心的火苗跳跃出了剑柄的模样,在她双手紧握的那一刻,高窜的火焰照亮了她赤红的眼眸,也照亮了她的周身——

于火焰中诞生的利刃赫然出现在她手中,火焰褪去,利刃的炽热却丝毫不减,剑锋直指东方羽高昂的头颅。她问道:

“你以为,你可以用我教你剑术打败我吗?”

东方羽用一声呵斥代替了回答,奋力跃起朝下劈砍,那英勇无畏的身姿就如同传说中的屠龙骑士兰斯洛特。

传说毕竟是传说,卡列芬娜不是待屠的恶龙,自然不会一击毙命。她横过剑,双手准确接住了他的攻击,再敏捷地甩开,侧身反击,清脆的交刃声此起彼伏,绚烂的火星在昏暗的雨幕中迸发。

虽然卡列芬娜能预判他进攻的方向,但面对这头凶兽从愤怒中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有些难以招架。终于,当东方羽的一剑抵过了她的防御,刺中了她左肩,一旁的玛格丽特纤手高抬,随时准备用冰锥将她洞穿。谁能料到,卡列芬娜仅凭一瞬间的抬腿旋踢,只用一只右腿就将这苦难的人劈砍到地上。

“不赖嘛。你居然打到我了。”

卡列芬娜嘲讽着,迅速挥剑,斩断了玛格丽特的冰锥,然后看着东方羽将长剑插进土地里,支撑着疲惫的身躯一点点坐了起来。她冷笑一声,又一次抬腿,竟是为了把他的头往泥水里踩。而此时的格罗根早已体力不支,倒在宅邸大门的台阶上眼看着,没有一点办法。

“你说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梅尔卡斯特?”卡列芬娜的高跟皮靴碾在他苍白的脸上,俯身问道, “为了她,你如何顶撞议会,如何忤逆我,如何背叛光辉,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做了这一切,倒是成全了她去和别人卿卿我我,真是愚蠢至极。”

“因为我,不是我父亲!我不是……梅尔卡斯特!”

他啐了口血沫,一把抓住她的脚,锋利的指甲,或是说钩爪,攥进她的血肉,狠狠地擒住了她的右脚。与此同时,他反手抓住地面,手心迅速地渗出一圈白霜,将地面一指多厚的积水、连同倒在积水中的自己一块儿生生地冻结,冻得卡列芬娜的左脚也动弹不得。她拼命挣扎,一下子重心不稳,干脆猛地一脚踏下,碾压着他的指骨。

“玛格丽特——!”

这声嘶力竭的呼喊穿透了雨幕。暴雨之主玛格丽特终于睁开眼睛,双眸里是万年冰川的凛冽气息。这一刹那天空中万千的冰和水全部悬停,如磁针一般被吸引向中央的烈火女神。

“要保护……我爱的人……”少女眼眸低垂,细语呢喃。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卡列芬娜的两只手根本挡不住这千军万马的攻势,丰满的身躯被五六支冰锥洞穿,她再直不起身,两脚被死死冻住,就连单膝跪地喘息也做不到,只能把剑插进冰中暂且支撑身体。

狼狈至此,红发胡乱地披散着的她,已经褪去了先前的乖张,平静地注视着玛格丽特带着一身熟悉的冰川气息从天而降,落到她面前。

“你告诉我,玛格丽特,”卡列芬娜的眉眼间竟然满是温柔的笑意, “不惜舍弃生命也要去守护的,这,就是爱吗……?”

玛格丽特什么也没有回答,两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仇敌,张开手掌,磁石地将东方羽落在地上的长剑吸了过来。当剑柄乖乖地钻进了她的手心时,她便一言不发地双手握住剑柄,刺进卡列芬娜的胸膛。也许是担心没刺中心脏,她费力地把剑拔出来又刺了一次。

“不惜舍弃生命也要守护吗……”玛格丽特怔怔地松开了手,叹息道,“或许是吧。‘爱’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我想要他们快快乐乐地活着。”

“对……”卡列芬娜喘了一声,“我也是这样啊……我不想欧琳利亚受到伤害,我想要她快乐,咳咳……”她咳出喉咙里的血块,一抹腥红顺着她美艳的嘴角淌下,“所以我绝不能让她过来你们这里。我想方设法抓住了梅尔卡斯特,让他成了我座下的神兽,有什么不好呢?我保住了他的命,也让他从尽往后只能爱欧琳利亚一个人……可是欧琳利亚为什么要送他走?最后招来了光辉的震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吗?那我又算什么呢?你告诉我吧,玛格丽特……”鲜血染红了她颤抖的嘴唇,“大慈大悲的冰雪女神欧琳利亚,她可曾爱过我?”

“我不知道……也许……”玛格丽特停顿了一下,“也许她很想念你……”

“她想念我?听你这么说,咳咳……我很、我很开心啦。”

“你为什么要学查尔斯说话?”玛格丽特皱了皱眉。

“因为我,羡慕呀……”她又咳出许多血,“我没有爱情,我的身心只能属于托婕卡……而你们……”她说话的时候,在场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脚底冒出细微的雾气,“你们只是凡人,凭什么能拥有我所没有的——”

手起刀落,这颗美艳动人的头颅不再说话,表情永远定格在了惊讶上。就在刚才卡列芬娜说话的时候,她的右脚突然发力,在东方羽头上猛地踩了一脚,同时逆时针旋转,扭断了控制着自己的钩爪,左腿借力抬到半空,几乎就要将全无防备的玛格丽特一脚踢飞,真是一出完美的反败为胜。

这是伯纳德·伊斯克罗勒,两手剧烈发抖,抖到拿不住手里的剑柄,啪啦一声掉在冰面上。这柄从卡列芬娜手里夺来的剑真锋利啊,只是从手中摔落,就一半都插进了冰面。

“查尔斯……?”

玛格丽特歪了歪头,看起来还没从卡列芬娜的悲情故事中缓过神来。

他喘着气,突然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那具倒在地上的尸首前面。剑刃在骨肉间游走的感觉令他感到非常不适,断颈喷出的腥臭血液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眼泪无意识地淌下。

“玛格丽特……”他哽咽着,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她的剑会这样锋利……我感觉不太好……”

玛格丽特弯下腰,像抚摸猫咪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湿透的头发,手指轻轻划过他冰冷的脸颊,她向他温柔地微笑道:

“查尔斯,没事了。你刚刚救了我们大家。谢谢你。”

“啊啊……她在给你们讲故事,我就知道她……她……我只是注意到她融化了冰块才悄悄摸过来的……丽塔,你先不要大意,她曾和我说过什么‘神是不死的’,我在她头上开了三枪都打不死她,丽塔,”他抓住她的肩膀,两手还是在发颤,“就连头都砍下来了,她不会……”

“说到这个,查尔斯,你杀了卡列芬娜,你不就变成新任的烈火女神了吗?有没有这个说法啊,东方羽?”她说着,与地上的东方羽对视一眼,轻快地笑起来,“你说,查尔斯不会要变成女生了吧,哈哈哈哈哈!”

东方羽舒了口气,摊开双臂,好像想仰面躺着,却不小心碰疼了伤重的翅膀,只好作罢,侧卧道:“那挺好的!这么一来,你们俩就是亲姐妹了,哈哈!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哥哥……”

“什么呀,人家明明比你大一个月,你这个臭弟弟……”

“是么……诶……?”

伊斯克罗勒随口回应着,实在是笑不出来。他看着东方羽手指和翅膀,随着冰霜的褪去,露出了一片血肉模糊。同样的还有面前这个姑娘的手臂和躯干,尽是烈火焚过的痕迹。焦黑的裂口隐约可见一道白色,他想那应该是肋骨吧。胃中的不适又向他袭来,好在她即时地捧住了他的脸,强行将他的目光从这些骇人的地方移开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查尔斯。”她说, “有你真好啊。”

玛格丽特·坎贝尔,他的心上人,与他的额头靠在一起,温热的鼻息浸润了他的内心。她的眼光是如此地明媚,好像是雪山之巅最圣洁、最温暖的阳光,从雾霭的间隙中撒向大地,照亮人间一切困苦的阴暗——

“噗……”

谁又能料到,她会在此时吐出一口鲜血呢,眼中不见了光辉,身子也无力地瘫软下去。他自己刚从极度的紧张中缓过气来,根本没有力气接住她,只有跪坐在渐渐融化的冰面上,怀里安放着他的爱人,乖巧的脑袋搭在他的肩头。

贯穿了她单薄身躯的,是卡列芬娜的长剑。

滚落的头颅说话了。她说:

“早就提醒过你们了,神是不死的。你们怎么就听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