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圣诞节前几天的时候,孩子终于出生了。家人为他取名为赫伯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据孩子的父亲所说,“只是躺在床上突然想到的一个名字罢了”。

小赫伯特生的十分健康,棕褐色的眸子和母亲简直一模一样,一头卷毛倒是像父亲,只是颜色要深很多。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小小的赫伯特一点点在长大。母亲看到他活蹦乱跳的样子非常欣慰,但,有一件事却像一块无法驱赶的阴云,沉沉的压在她的心头之上。

他的眼睛里居然已经有幽蓝的光芒在闪烁了。

那一年是1853年,赫伯特·格罗根年仅四岁。流传在血脉之中的东西过早苏醒,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她也不知道。问一问她丈夫,得到的回答是“我们生了个天才。”

等到赫伯特长到六岁,他竟然已经懂得装神弄鬼吓走讨厌的家庭教师了。母亲开始担心。她反复告诫自己的儿子,不要把秘密告诉别人。六岁的赫伯特当然不懂什么“秘密”,他只知道母亲发火的样子非常可怕,整个房间的桌子板凳都会腾空而起,好像要一股脑儿地将他砸成肉酱。

1859年,是揭晓答案的一年。十岁的赫伯特·格罗根终于知道该怎么打开衣柜里藏着的密室了。父亲手把手地教他“咒术”,教他去和血液里流淌着的、祖先所留下的记忆沟通。

“我是一个魔女,”母亲轻柔地抚着孩子的脑袋,语气平静,神色安详,“我和你父亲都属于‘咒术师’的团体,这就是我们的秘密,也是你将要留给你的孩子的秘密。”

赫伯特讪讪地点头。就在昨天他还是对这股让他稳坐孩子王宝座的力量拥有着无比的渴望,可是今天他却怕了,不是因为密室里装着眼球、手指和鼠尸的瓶瓶罐罐,而是因为父亲从礼盒里拿出的一柄满是浮雕纹络的短刀。

“这是你祖父留给我的,”父亲说,“今天我把它交给你。”

“欢迎你加入‘咒术师’的队伍,我的孩子!从今天起,这间工作室将为你开放!”

其实赫伯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咒术师”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仪式只能让他联想到古代的圣殿骑士,他从父亲手里接过了短刀,仔细地瞧着。刀柄上的浮雕被磨得有些平了,刃上刻的花纹里也不知嵌入进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他不在乎。父母用欢快的话语给予他鼓励,他变得很兴奋,很自豪,完全忘记了方才的害怕。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走吧!走吧!我们一起去吃蛋糕吧!”他欢乐的笑着,将父母的手拉住。

(二)

赫伯特·格罗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成天喝酒应酬的生意人。十岁之后他才知道父亲所说的“出去赚钱”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他早出晚归的真正目的是训练,是协商,是进攻。

那是“阿赫留斯”猖狂的年代。这个组织最早由那些反咒术师的人成立,妄图推翻咒术师工会在不列颠的霸权,而他的父亲是工会的领导人,母亲在工会下属的魔女团也名声赫赫。大概是十一岁开始的吧,他不再同伦敦城里那帮小鬼混在一起了。他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担子是多么沉重,训练起来真是不要命。

接下来的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他每天都过着早上锻炼,下午格斗,晚上看书学咒术的日子。他天赋高,本来就学得很快,加上自身又这么勤奋刻苦,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了自己父亲的得力助手。

“等他二十岁了,我就退居二线吧……”格罗根爵士有时会向妻子坦露,“我也年纪大啦,跑不动了……”

妻子用来回应他的,总是满眼的赞许。

然而神明就是会有那么一两次心血来潮,突然的降下悲剧。

也是在赫伯特十五岁那一年,工会调查到了“阿赫留斯”的重要情报。消息称,“阿赫留斯”将在圣诞节前召开年会,几个重要人物都将到场,地点就在爱尔兰海上的马恩岛。父亲和他身边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举击溃“阿赫留斯”的最好机会。

赫伯特跃跃欲试,满心以为这个光荣的任务将成为自己咒术师生涯中的第一笔单子,谁知道在父亲安排的出行人员名单中,他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你的生日还有一个星期才到呢!”父亲白了他一眼,“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吗,十六岁之前不可以接单子!”

于是父亲也不管他的抗议,带着一帮兄弟就走了。赫伯特也知道父亲是想让自己守在后方,以防万一,但他仍是不甘心。他正式给父亲当助手还没有一年,虽然人人都称赞他力量的强大,却没有谁会真正服从他管理。他原以为他可以利用这次的事件树立威信的。不过,既然去不了了,就还是好好的研究一下怎样才能管理好后方。等那帮老家伙回来了,一定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能力而惊叹。

然而老家伙们一个也没有回来。回来的是“阿赫留斯”,一把火烧了工会用来“洗钱”的餐馆,一把火烧了赫伯特·格罗根的家。

“我们不得不走了。”母亲含着泪说,“去苏格兰暂时避一避风头吧!”

“可是父亲他……”

“你父亲知道我们会去苏格兰。我想他很快就会脱离困境,与我们团聚的。”

“好吧。”

赫伯特·格罗根扶着虚弱的母亲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自己熟悉的家。

火光冲天。仿佛是蜡烛倒塌,点着了纸糊的生日蛋糕。

这一天,他终于十六岁,时间是1865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