Σ毕塞尔·皇城

α

今天的晚宴上,见到了叔叔的女儿,我从没有想到我的妹妹可以那么漂亮,如果一定要用语言形容她,那么只能说她宛若堕落于人间的天使了,或者是仲夏夜的吵闹夜莺?她的声音真像美妙的交响乐,少女的气息闻起来像是稀少的蓝蔷薇。

β

今天是那个女孩离开的第二天了,这场委托是兄长发布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受伤呢?虽然看不见她是件可惜的事情,但是也有令人高兴的事,父王终于决定赐予她将军的职位了。

γ

我向她告白了,却被拒绝了,是因为我捧着的蓝蔷薇她不喜欢吗?或是因为我穿的礼服不够帅气?但我不想放弃,她的眼神那么哀伤,她那晚的回答那么寂寞,这个聪明的让人心疼的女孩,我想要给她独一份的幸福。

δ

父亲病倒了,在床上奄奄一息,我身为继承人理应是该代替他处理事务的,可是兄长却打了我,那个耳光好重,脸肿了一边,也没见到安缇雅妹妹,据说因为我的冒昧告白和她的拒绝,元老院决定让兄长代替我,但只要她还在,这一期没什么大不了。

ε

兄长来了,拿着斟满了的克罗蒂亚金杯,我求他给我最后的一点时间,他应允了,我不恨他,只恨自己没能好好把爱交给你,我爱你,安缇雅。

从回来到现在,十天过去了,艾诺丝在被窝里听到瑞雅说的一些消息:帝国第三皇子因为损害皇家威严被新王处以死刑,当天早上新王的父亲离世,新王继位,以及老国王死前赐予她‘蓝蔷薇的剑姬’这一爵位,授予将军职阶。

而在第二天又来了一位信使,送来了第三王子的遗书与礼物,遗书上的文字价值不高,礼物是一面铜镜,其实她很想流泪,可是却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她想起了那个男孩的眼神,和她这位名义上的哥哥一模一样,只不过哥哥不会表达,天真的男孩却直接说出了口。

白日里不敢前往,夜晚来到那座孤独的坟茔,墓碑前的是人们送给他的鲜花,据说他活着的时候是个非常和善温柔的人,全国的人们都喜爱这位太子,可他死了,人们也像祭奠国王一样的缅怀他,而他的兄长却把他葬在了城外,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艾诺丝想起了自己,她也是被抛弃的人,此刻其实也没人真正的需要她,她知道所谓国内的美名,在国外全都是诅咒和唾骂,她不禁的,又留下了眼泪,月光之下,她好像又变回了当初的少女,为了母亲咏唱远古的颂歌。

胸口突然有灼热的感觉,她想起了她带着那样东西来的目的,瑞雅姐姐告诉她只要带着死者生前有关的遗物和一面镜子,就能有看到他最后一面的机会,所以她带来了那面铜镜。

镜子从怀中拿出来,在月华下反射出淡淡的光影,那道影子说出了少女的名字,“艾诺丝,你还好吗?”,轻松而俏皮的口吻,隐藏着他的温柔,少女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可现实已经不由得她不信了,“你为什么会哭呢?”,对方继续询问“如果有烦恼可以与我说说”,他像是想伸出手抚摸艾诺丝的脸颊,可光影却散在了女孩的眼前,艾诺丝第一次那么的害怕,害怕一个人离自己而去,她一直觉得自己本就是失去了一切的人,可今天再次拥有了,他的爱。

“我想让那些孩子不再哭泣,想让人们活的幸福。”少女用最真挚的声音给出了回应,少年也回应了她:“那就向我许愿吧!我会为你实现这个愿望,只要你不再前往残酷的战场。”少年一字一句的说,少女在月光下许了愿望,然后抱住了少年的身体,虽然下一秒他就消散不见。

在那之后剑姬就突然远离了战场,不再去管政务,她开始和真正的女孩一样,修剪花园里的花朵,和同年龄的女孩一起去吃甜蜜的下午茶,穿着各式各样华丽漂亮的洋装,她的父亲终于再次和她谈话,她与父亲正面相对,凯尔把双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却惊讶的发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这两年她还是如同十五岁那年一样,瘦小而脆弱,但他还是残忍的发问了:“安缇雅,你为什么不去战场?”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他的女儿,但他还是得问,因为那是国王的政令。

“我只是过腻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少女理直气壮的给出了回答,她知道她名下的军队连连战败,所夺取的土地不断丢失,可她不后悔,因为以前梦里出现诅咒她的人们,此刻都慢慢的在离去,她不想再继续去那血与火的舞台上,用锋利的双刃起舞继以维生,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直到他无言离去,她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一碟马卡龙,微笑着吃下去。

战争一天天的进行着,远征军所侵占的别国土地也在不断缩水,反而是凯尔的护国军不断获胜,将领土逐渐还原,可是本应该和战场再无瓜葛的艾诺丝,被抓了,还是那些身穿银色铠甲的禁军,还是深深的宫闱之中,可是这次少女的身份变成了囚徒,新王与元老院审议后判决艾诺丝叛国罪,于次年春日处刑。

期间凯尔来了一次,立下了‘不会让她出事’这样不切实际的诺言,其实她很明白,这位养父虽然身为伯爵,也不可能让她平安,因为所谓‘蓝蔷薇的剑姬’,是公爵的称号啊,他们都只是贵族的玩具而已,说明白些就是棋子,用完就扔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那位令人作呕的国王也来了一次,用那双肮脏的手抚摸着少女光洁的身体,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上战场那么久了,身先士卒竟然没有留过伤痕,可是那也不是为了眼前的家伙而做的,所以当他想要亲吻少女的脸时,少女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脖子,直到血腥味传到嘴里才松开口,这个卑劣的家伙没有生气,反而狂笑着停不下来。

“其实我可是最开始注意你的人啊!”他发出一声感叹,“在奴隶店中最华丽的黄金鸟笼里,一只可爱的小金丝雀吸引了少年的目光,他紧紧盯着想要据为己有,他志在必得,因为他是整个国家最富有的人。”扯出来一个难看的微笑,“可他算错了,那个女孩不知道是哪国流落的公主,竟然可以随意把大把的宝石挥霍,然后跟着男孩的叔叔走了。”他舒了口气,对着少女的面庞,“但他不会放弃,无论是父亲,弟弟,或者叔叔!只要敢对这只小金丝雀染指的,无论早晚,都得死!可是你却接受了我那愚蠢的弟弟的信物!既然我得不到你,那我就毁了你吧,我虚假的,‘妹妹’。”

看着那个说完后远离的疯子,她也轻轻的笑了,因为她与那位第三王子之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位少年送给她的,是一颗倒五角星,只要它在少女的身边,少女就能以呼唤少年名字的方式,召唤他,只需要轻轻的一句“艾华兹”。

虽然这个监狱黑暗的宛如永夜的地狱,可是有那一点点荧光陪伴,她就能安静的等待自己的结局,其实她想过更加可怕的经历,但也许是养父的原因吧,没人来碰过她,如果真是因为他,她也已经十分感谢了。

时间在静谧中飞快的流逝,她在春天的话剧即将开演,明明在这个万物复苏,生命诞生的季节,却又有一个美丽的存在将消逝,这对平民们是平凡的一天,可是对于贵族们说意义非凡,今天有一位公爵将要死去,被处以残酷凶险的斩首,而她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罕见的唯一一个女性的公爵,凯尔伯爵家的独女‘安缇雅’。

因为是皇室成员的刑场,所以被建设成了斗兽场的模样,为了避免某个老家伙谋反,特意让禁军把这里包围,高高悬挂的铡刀不久前才被细心擦拭过,显得前所未有的干净,而行刑的执行官,是国王和元老院所组成的众人。

那优雅的囚徒从深深的地牢里走了出来,骄傲的高昂着头,她的金发在晨曦照耀下耀眼无比,眼瞳如同猫眼石般摄人心魄,她是那样的巧夺天工,几乎让所有人觉得这一定是上帝亲手雕琢的工艺,而那身黑色的丝织睡裙,则让人联想到堕入人间的天使。

她乖巧的跪了下去,把小脑袋和长发一起放在了处刑台上,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带有惋惜的惊呼,也有人闭上眼不再去看那残忍的一切,这场处刑更像是把稚嫩绝美的蝴蝶用餐刀一分为二,女孩招了招手,向那刽子手要了一碗牛奶,那粗野的男人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个冒昧的要求,其实不少人应该希望她能做些什么吧?可是虽然她的双手是自由的,但她脚上那四十多磅的沉重镣铐,让她在无人辅助的状态下寸步难行,刚好现在就是那种状况,她捧过从皇宫传到刑场的金碗,像是小猫一样安静的舔舐牛奶,有些人离场了,让这样一个年轻的精灵死亡,是多么的令人感到不可理喻!

但他们无能为力,因为这是这个国家权力顶峰做出的决策,谁也不能改变。

金质的盘子干干净净,用东方的丝绸为这位高贵之人入殓,铡刀几乎一触即发,可就在那杀人如麻的男人即将落刀的前一秒,震雷似的马蹄声响起来了,接着是一声声令人胆颤心惊的哀嚎,刽子手拿刀对着入口,全神贯注间看到了那个来客,他被设置好的马绳绊倒在地,前来劫囚的是囚犯的父亲,接着那刽子手听到了命令,国王斩钉截铁的喊了出来:“杀了她!”

他转身把连着铡刀的麻绳一刀斩断,然后看见了飞起来的人影和喷溅的鲜血,那个两鬓斑白的老男人用自己的脊梁扛起了那令人胆寒的铡刀,接着一剑斩断了羁绊他女儿离开的枷锁,“快走啊!”撕心裂肺的呼喊,“你骑着马去哪里都好,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刽子手听见了咔嚓的脆响,他一瞬间就愣住了,他仅仅为了杀一个无辜的女孩连带杀害了她的父亲,他也当父亲了,他扔下刀逃离了现场,可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极端错误的决定,如果是别的女孩还好,可艾诺丝是龙族亲王的独女啊!她一瞬间热泪盈眶,这个愚蠢的男人,在拒绝她后被遗忘的男人,自称是他父亲的找不到妻子的男人,她知道他是真心对她好,就连不娶妻子也是因为担心出现矛盾,可她就是不想承认,她感觉情绪都忍不住了,胸口的倒五角星变得好热,她的哭声在整个斗兽场中回荡,她的情绪已经是覆水难收,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操纵火焰的魔法,可是没想到自己会从眼里哭出火焰,在这个无人知晓龙族的国家,人们惊恐的看到女孩成为女巫,无数乳白色的火焰将她团团围住,变成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实体。

粗长的身体上布满了嶙峋的骨甲,淡紫色的菱形鳞片夹杂其中,一对巨大的骨翼在其身后毫不违和,头像是蛇却有着羽毛样的附耳,它的眼睛呈现水晶般的空灵,圣洁和诡异聚集于一身。

那是由那个女孩变成的吗?他们不敢确认,但是随即又立刻确认了那不是女孩所化,因为在那巨大的骨翼中央,一个由骨骼组成的王座位于那里,那个消失的女孩也坐在那,火焰一样在空中飘扬的长发,赤金色的瞳眸,她更加美丽了,像是幻梦一样的样貌展现在凡人的眼中,她仍旧在悲恸的哭泣,泪水从那里流出时更像是熔浆滴落的情形,她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可是怀里这个正直到愚蠢的男人却真的把她当成了女儿。

她幽怨的盯着下面的看客,她真的发了疯,她抱着他感觉全部人都是凶手,那位国王了解了战栗的感觉,天空中的那个人扫视他时就像君王鄙睨臣子,他已经不敢再想着拥有她了,可是他还有最后的手段,上百名身为国家最珍贵财产的魔法师瞬间释放了最强的魔法,但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在了眼前,对方毫发无伤。

而另一边,想着那个愚蠢的养父,艾诺丝的心终于平静了,她哭尽了最后的一滴热泪,怀着嘲弄心情看那些凡人无用的挣扎,然后倾听内心的指引做出了动作,在天空中跳出了妖冶的舞蹈,瑰丽的红色火线也在天空随着她的舞蹈蔓延,先是一个完美的圆,然后是倒五角星,接着是晦涩古老的奇怪图样。

那些被世人奉为奇迹的魔法师们哑然无声,他们只在古书中看到有关此类的描述,并且只有极为不完全的画面描述,但无一不是神明对人类释放天谴才会出现的图景,与他们相比正在把在场的人类转化成自行发光的红莲的图阵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奇迹!

此刻,整个城市都在盛大的盛宴,无论贵贱,不分男女,肌肤是火舌一舔就没的零食,骨架完好无损的露出,没有痛感却可以看到自己生命的消亡,水是他们无用的挣扎,只能增加更多的绝望,那位为了权柄算计他人的,傲慢的国王向她祈求宽恕,但她不接受,她的眼眸映照着这座都市,那是神的作为,不含任何人类的情感,也不接受人类的祈求,曾经这些人类把她当做棋子去摆布,现在她只想把这些棋子烧掉,连带着灵魂以前,数次喘息的世界就烧了个干干净净。

任何请求都需要代价,这也一样需要,她用她的所有力量释放了龙族顶级的言灵·Δράκος του κεριού,这种名为烛龙的法术,会让不洁者如同蜡烛一样燃烧,而使用者同时也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她点燃了一座城市那么大的太阳,现在要陷入长久的沉眠了,而在那布满尘土的地面上,一座座骨架晶莹剔透,宛若琉璃。

半空中的巨龙变成了四散的魔力光尘,一点一点像是星光,艾诺丝的意识也一点一点从身体里被剥离,她看着身边的男孩吻了她的脸颊,然后离去,嘴唇微微动了动,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她知道只不过是幻觉而已,她早就知道自己可以随意使用火焰魔法,可她就是不想去用而已,她一直都在骗她自己,却始终骗不过自己。

然后在失去意识后被人接住,双眼紧闭,睫毛纤尘不染,轻的感觉像是纸张,第三皇子殿下在半空中接住了自己所爱怜的珍宝,他本该早已死在那座高塔上了,可惜因为人间根本不存在一个叫做艾华兹的男孩,只有齐格·弗里德这个怪物,就像是人间不存在安缇雅这个女孩一样,他们都是被世界抹去的存在。